船只逐渐靠近温琅这边,温琅一眼便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侯才捷,喝酒喝得面红耳赤,他面前站着一位紫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单是一双眼睛就如盈盈秋水。
温琅突然冲侯才捷吹了一声口哨,船里众人纷纷回头,看见是温琅后,惊喜的走出来,“温老板,你怎么在这里?”
这几位窦公子,魏公子都是侯才捷的狐朋狗友,经常跟着侯才捷到温琅的店里去吃东西,和温琅也算是熟识。
“出来逛灯会,你们真是好雅兴啊。”温琅眉眼弯弯,瞥了瞥船舱内。
“哈哈哈哈,正好温老板也一同上来吧,妙妙姑娘正要给我抚琴呢。”窦公子他们几人在船里听歌儿作诗,赏月喝酒,倒是没有做别的不能见人的事,就算是请温琅上去,也没什么。
“好呀。”温琅笑吟吟的应下,拉着游景殊上了船。
刚才和温琅解释的那位大哥,瞠目结舌的看着温琅一个哥儿竟然能上这艘大船,到底是什么人?
窦公子和魏公子这才注意到温琅身旁的游景殊,饶是见过不少美人的他们也在这一瞬失神。
这个小县城里竟然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们为什么从未听说过,单是这相貌就无人能够媲美,更别说他周身的气度,松生空谷,月射寒江,世无其二。
“这……这位是?”窦公子率先回神,结结巴巴的冲温琅问道。
温琅正要开口就听见游景殊开口,其声如山间清泉,冷冽清越,“在下游景殊,多谢二位时常光临内子小店。”
他一句话让在场三个人都震惊了,包括温琅本人。
窦公子和魏公子齐刷刷看向温琅,“温老板你成亲了?!”
温琅也很震惊好不好,他和游景殊有名无实,其实根本不需要说出来啊!
而此时温琅也彻底意识到,游景殊是真的喜欢他,方才也是真的想带他去求姻缘,他再三打岔的话,多半就是告白的话。
温琅心跳如鼓,一半是庆幸自己机灵打断了游景殊的话,毕竟没明说之前还可以装傻糊弄过去,要是说明白了,那估计会一团糟。一半又是喜悦又是难过,喜悦游景殊和他两情相悦,难过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啊……对啊,我以为侯少爷和你们说了,你们原来不知道吗?”温琅尴尬的笑了笑。
“什么?!才捷他知道?”窦公子和魏公子更震惊了,侯才捷竟然知道,却不告诉他们。
亏他们俩还悄悄打着如意算盘,想要娶温琅回家,毕竟温琅太能干了,普通人家怕是不喜欢夫郎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也不喜欢夫郎这么难干,反衬得丈夫无用,但是他们俩家里都是做生意的,非但不忌讳这些,反倒是欢喜能有个精明能干的儿媳妇儿。
当然这是他们俩各自的内心想法都没有表露过,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俩明面上是好兄弟,其实是情敌。
这下好了,如意算盘也不用打了,甚至不用两男抢一哥儿了,人家已经有夫君了。
“侯公子的父亲和我公公认识,侯公子自然是知道我已经成亲了。”温琅估摸着侯才捷早就把这件事忘记了,要不是游景殊提醒他,他也时常会忘记自己其实是已婚人士,毕竟他平日里和单身的状态没有区别。
窦公子和魏公子齐齐叹了一口气,听到对方的叹息声,猛地一抬头,对上彼此的眼睛,然后恍然大悟的指着对方,瞪圆了眼睛,暗自咽下心中的震惊,我居然和我的好兄弟是情敌,并且同时失恋。
不过看看游景殊再看看他们自己,真是比不得,也不敢比。
四人一同进了船舱内,里面不少文人雅士正在作诗,他们也是认得温琅的,最开始温琅才开张的时候,他们特别迂腐的想要写文章指责温琅不守夫道,在外面抛头露面,可尝过温琅店里的吃食后,彻底沦为温琅店里的忠实顾客。
每次温琅店里出新品,他们都会写诗做文章夸上一夸,温琅看过他们写的内容后,不禁感叹果然粉丝这种存在,天生就会吹彩虹屁。
“温老板,中秋好,我们正在品尝温老板店里的奶黄流心月饼,实在是妙哉妙哉。”
“都说奶黄流心月饼好,我倒是更偏好蛋黄酥。”
“蛋黄酥虽然也好,可终究不是正统月饼,我还是更推崇奶黄流心月饼。”
温琅听得有些无语,为什么吃个月饼都能争论起来。
“不知各位可喜欢咸口的月饼?”温琅想起甜咸之争,不禁想试探一下。
一位书生瞠目结舌的看着温琅,“什么?这世上竟有咸口的月饼?此乃异端!”
他旁边一位书生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非也非也,我倒是觉着咸口的月饼应该很新奇,无妨一试。”
“简直不可理喻!”方才那位书生一听,气愤的甩了甩袖子。
温琅见状笑道:“我还以为各位一定很排斥咸口的月饼,今年中秋快过了,明年若是有机会我会推出鲜肉月饼,届时有兴趣的可以来尝个鲜。”
“鲜肉月饼?有意思,不知道吃起来是何种滋味,我现在就想尝一尝了。”
“鲜肉月饼?那不就是包子吗?怎么能算月饼呢,实在是有辱月饼。”
“诶,何兄莫要这么偏激,甜口月饼有甜口月饼的好,但实在是无新意,百花齐放是好事。”
温琅听到他们的谈话,忍俊不禁,果然甜咸之争是不分时代的。
游景殊站在温琅的身旁,见他游刃有余的和这些人打交道,不禁有几分佩服,可同时又有些不舒服,想要把温琅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想将他身上的光芒藏起来,捂紧自己的怀里,只为他一个人发光。
他有些诧异于自己对温琅的占有欲,也有些诧异于自己的阴暗,实在有违君子之风。
“温老板,你怎么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喝酒,这桂花酒的滋味你喝过才知道。”侯才捷见到温琅开心地站起来,脚步踉跄,他身旁的小厮赶紧扶住他。
“来人,上酒。”侯才捷挥开小厮,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说:“温老板,过来坐,我和你介绍一下,这是妙妙姑娘,百花楼的花魁!”
妙妙脸上戴着面纱,却遮掩不住她的美丽,她冲温琅福了福身子,举止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家的大小姐。
当她抬眼不小心瞥见游景殊时,眼神闪了闪,立即遮掩了过去。
“听说妙妙姑娘要抚琴?”温琅坐下,拉了拉游景殊,游景殊顺势坐在他身边。
“对,刚才妙妙姑娘正说要献艺呢,我可是听说了,妙妙姑娘的琴音千金难买,今日我等能听见都是托了侯公子的福。”
侯才捷咧嘴一笑,活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哈哈哈,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温琅睨了他一眼,心说侯才捷回去后怕是要被他爹扒了裤子打。
“那妙妙就献丑了。”妙妙的丫鬟拿来了她的古琴,她起身走过去,身姿袅娜,如弱柳扶风。
月色清清,河面上偶尔有几只鸟雀掠过,荡开一圈圈涟漪,岸上灯火繁华,船上琴声悠扬。
“该死的柳俊良,竟然骗我。”游景玥手里拿着石子在水面上打了个水漂。
他打了一会儿,正想回去找他爹娘,就看见旁边有人也和他一样在打水漂,和他在水面上弹两三下不同,对方的水漂一路漂到了河对岸!
第45章
游景玥震惊了,这是什么绝世高人?
他猛地转过头去看人,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惜他选了个灯火阑珊的地儿,只有盈盈月色拂过,游景玥隐隐看见那是个身量很高的男人,比他哥哥还要高大,隐匿在夜色中,令人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看见对方高大的身材,游景玥作为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哥儿,心里还是有点怕,赶紧将手里的石子儿扔在地上,匆匆忙忙往灯火通明的街市走去。
一颗石子儿滚落进水里,发出“噗通”的响声,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往街市上看去,灯火璀璨,映照着少年明艳的面颊,眉心一点秾丽的红痣,衬得他如春晓之花。
男人的眼睛微张,怔怔的望着对方远去的方向,那是个哥儿?
他心情郁结,方才听见有人在这边打水漂,径自走了过来,拿起石子儿就自顾自的打了起来,完全没注意自己身旁站的是人是鬼。
一个哥儿竟然敢在这黑黢黢的地方独自一人打水漂,也真是胆子大。
……
中秋节过后,温琅以自己要看顾新店为由,时常留宿在镇上,他的理由光明正大,也的确说得通,家里只让他别太辛苦,倒是没有怀疑他和游景殊是不是闹矛盾了。
可游景殊本人却敏锐的意识到,温琅是在疏远他。
那天去山神庙,温琅应该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才故意说了有很多姑娘喜欢他的那段话,就是在委婉的拒绝他。
但是为什么?
游景殊想不明白,他的双腿已经痊愈,仪表堂堂,才情出众,对温琅的决定从不过分插手,也不会用世俗的规矩去约束他,有事可以商量,他喜欢温琅,也愿意用尽余生对他好,也早和温琅说过他们家没有纳妾的习惯。
放眼大安朝,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像他这样,并非游景殊自傲,但事实上他的条件的确很好,更何况他和温琅平日里相处也很愉快,意气相投,相敬如宾。
温琅为什么会那么果断的拒绝自己?半点考虑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游景殊想不明白,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难得有些烦躁。
这种情绪自从他的腿治愈之后,就逐渐远离他了。
他想和温琅说清楚,可温琅一直躲着他,根本没有要和他说明白的意思。
游景殊看着自己手下不知不觉画出的温琅的画像,眼神一凝,决定去一趟镇上。
……
游浩和方柳儿在灯会上定了情,是游浩主动说的,还带方柳儿去了山神庙。
方柳儿这些日子以来,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反倒是黎乐愁眉不展。
“虞婶子那边游浩说了吗?”温琅趁着下巴问道。
方柳儿抿了抿唇,说:“游浩哥说他会和虞婶子说的,他本来想回去就和虞婶子说,但我怕吓到虞婶子,就让他慢慢来,我也不着急。”
温琅点点头,说:“我觉得问题不大,你是哥儿又不是普通男子,虽然哥儿生育困难,可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说不定你们俩运气好,早早就怀上了呢,女子也不一定说怀上就能怀上。虞婶子又是通情达理的人,毕竟是和游浩过一辈子的人,她肯定希望游浩自己喜欢。”
方柳儿本来有些担心,但听到温琅这么说,也逐渐放宽了心,他之前虽然喜欢游浩,但一直不敢和游浩说,就是因着虞婶子对他很好,但是虞婶子想给游浩娶个姑娘,游浩在灯会上已经和他说了,之前虞婶子给游浩相看的姑娘被游浩拒绝了,除了他,游浩谁都不要。
听了这话,方柳儿感动得一塌糊涂,原本就和游浩两情相悦,这下更是丢盔卸甲,说什么都要和游浩在一起。
看看方柳儿,再想想自己,方柳儿已经很好了,他至少是个货真价实的哥儿,自己却连自己是不是哥儿都搞不清楚。
他起先怀疑自己眉心上的那个不是孕痣,而是染料,便刻意用皂角去撮,眉心那一圈都撮红了,那颗红色的痣依旧还在,可温琅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万一呢,万一他真的是普通男子,贸然和游景殊在一起,那真的会造成游家一大家人的悲剧。
游景殊如果不是长子,温琅或许还能试一试,长子嫡孙,在这个时代太过重要,温琅不敢轻易去冒险。
“黎乐,我听说丁桥哥前个儿难产了,他现在怎么样啊?”方柳儿见黎乐愁眉不展,以为他是在担心丁桥。
温琅最近都没有回临溪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听方柳儿这么一说,他才想起那个挺着大肚子身材瘦弱的丁桥。
“估计人快没了。”黎乐木着脸,眼神灰暗,闷闷不乐的说道。
“啊?!”方柳儿和游景玥同时惊呼一声。
温琅知道在这里生孩子就是过一次过门关,但目前为止他身边还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感触并不是很大,虽然他和丁桥只有一面之缘,但丁桥就住在临溪村,离他家不远,乍的一听到还是有些心惊。
“怎么回事?”温琅问道。
黎乐抿了抿唇,脸上逐渐浮现出愤怒的神情,“丁桥哥快生的时候还在给他们一大家子洗衣服,倒在院子里没动还被他婆婆骂他是个懒货,躺在地上装死,让他赶紧起来,要是把他的孙子弄没了,要他拿命来赔,还是李业看见丁桥哥的裤子染了血,他们家才明白丁桥哥是要生了。”
说到此黎乐气愤的红了眼睛,怒不可遏的说:“就为了省那点银钱,李业他娘说自己生过两个儿子会接生,没让李业去叫稳婆,让李业和他爹把丁桥哥弄到柴房里去,没想到丁桥哥难产,一直生不下来,孩子生到一半,人都快没气儿了,他们看见是个儿子才让人去叫了大夫。”
“这都什么人啊!”游景玥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壶和杯子被他拍得发出脆响。
方柳儿听得直蹙眉头,“丁桥哥他丈夫呢?”
黎乐叹了一口气说:“他丈夫病刚好点,就被他娘叫去地里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丁桥哥正在生孩子,就是他去叫的张大夫,张大夫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问他是怎么做人丈夫的,他也说不出话来。”
“那丁桥现在怎么样?没看大夫吗?”温琅心想张大夫医术不够,那应该把丁桥弄到镇上来治病才是,怎么就让他在屋子里等死呢。
“我以前一直以为丁桥哥的丈夫对他不错,就是太听他爹娘的话了,但是这次我才发现,丁桥哥成现在这样,他也脱不了干系。”黎乐握紧了拳头,说:“我昨天去看了丁桥哥,他竟然还睡在柴房里!就一张木板搭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什么?!”游景玥和方柳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业他娘说丁桥哥刚生了孩子身上不干净,怕弄脏了屋子,也不吉利,等月子过去了,再搬回去住。”黎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说:“等到那时候,哪儿还有人啊。”
“丁桥他丈夫怎么说?”温琅觉得这件事最主要是还是看丁桥他丈夫的态度,若是他丈夫硬气点,怎么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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