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栗心头惴惴难安,方才自己被陆渊拉着手,想着摸摸陆渊的体温,没想到自己一时间脑袋竟然发懵了,没有松开陆渊的手,反而自己贴了额头上去。
在两人呼吸越发混淆在一起时,他迟缓的大脑才运转起来,却看见了陆渊的唇。
两片薄唇色依旧鲜红若血,弧度优美,因着刚刚才烘干的原因,还带着几分水润的光泽,还似乎有些亮晶晶的,引人侧目。
在水下陆渊给自己渡气的画面突然就闯入眼帘,明明之前还未曾觉得如何,不过就是一口渡气,甚至谈不上是吻,耳边的热度却悄然滋生。
在察觉到这丝诡谲的情绪后,他就立马松开陆渊往后退了几步。
活了数万年的殷老祖心里对自己暗唾,真是疯了,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不就是个渡气,刚才还未曾觉得有什么,现在怎么觉得……这么尴尬?
数万年的羞涩之前就像是被堵塞了一样,今日莫名其妙打开了一丝破绽,让命为羞赧的情绪在老祖干涸的情感思维中慢慢生长。
抬眼看向陆渊,却只见对方神色不变,一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殷栗心中一痛,对自己更加唾弃:殷栗啊,殷栗,你看看这个徒弟崇敬师尊的眼神,多纯洁,多干净!自己居然还胡思乱想什么东西!该罚!
当退了两步后,殷栗却真切地察觉到陆渊的体温不对,燥热了几分,脸上的红晕也是不正常的鲜艳,陆渊含糊其辞,他也是明白的。
多半是和魔族的血液有关,但他却为陆渊做不了什么。
想到之前那个安魂铃,殷栗立刻探入储物袋中取出,直接递到了陆渊的手上。
“带着。”
白玉质地的铃铛系着红色的长生结,十分喜庆的模样,内里墨玉珠子微微一晃动,就发出叮当叮咚的脆响。
陆渊自然认出这东西是砚清修士路成大的安魂铃铛,握在手中,双眼却可怜兮兮地看着殷栗。
“师尊给我带。”
殷栗:“……”叛逆啊叛逆。
“你有手有脚,干嘛不自己带?”
“师尊……”陆渊低叹一声,神情越发恹恹,困倦到极点的样子,“我累坏了。”
作为被抱着出湖底洞窟,又在岸边做着摸鱼,指使徒弟修湖底的殷栗顿时一噎。
居然很有道理。
他仔细想了想,自从入了湖底他多半就是让陆渊干活,自己不是昏了,就是动不了,堪称躺过典范。
陆渊又是抱着他,又是开洞穴,又是清杂物,又是渡……停,怎么又想到渡气!
“拿来,我给你戴。”
殷栗甩甩脑袋,没好气地一把接过安魂铃,低头打开长生结的一端,认认真真就系在了陆渊的腰带上。
生气归生气,恼怒归恼怒,安魂铃铛必须系仔细了。殷栗又给铃铛打了个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陆渊的神魂不稳,灵气和魔气一旦平衡打破,对他的**和神魂都是又一次摧残。
殷栗想,不论如何,这样的伤害,当陆渊在他眼皮底下的时候,最好不要发生,他于心不忍。
当他和陆渊一路赶回渝清城的时候,天正破晓,远方云层露出鱼肚白,城内有饲鸡的地方发出一连串的破晓鸡鸣。
这声音一道道传过来,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城内的炊烟燃气,酒醉一夜的渝清城弟子扶着脑袋苏醒,缓缓打开城门,神色无异地和殷栗陆渊打招呼。
就像是从未发现这两人消失一夜一般。
殷栗挑眉,艳娘真的把渝清城治理的很不错,所有人都听她的话,没有一个提出异议,这不是强行压迫的结果,而是只要是她说的话,渝清城都弟子都会相信。
这份集中力,凝聚力,怎样都令人惊叹。
殷栗一路过来道听途说,据说昨晚艳娘新看上了一个买来的散修,这散修容貌甚丑,但艳娘居然没有介意,两人快乐地共度春宵一整晚。
几个弟子无聊地编排着两人的闺中密事,越说越离谱,什么那个散修虽丑其实是毋毒再世都说出来了。
殷栗听一半听不下去了,面上的表情都崩裂了,原本还以为艳娘为了处理他的事情烦躁,没想到人家还真是夜夜笙歌,魔丝之事压根没用放在心上。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日后还为旁人惦记魔丝而胆战心惊。
艳娘今日起的很早,穿着桃红色的罗衫水袖半倚靠在城主府门上等着两个乘日出归来的人,语调懒懒,却笃定了不会失败。
“事情办的怎么样,都杀干净了吧。”没等两人回复,她便浅笑道:“自然是成功了对吧,既然事情办好了,还是快走吧。”
丝毫没有留念的意思,好像之前说眷恋殷栗,想要跟殷栗修功法的不是她似的。
殷栗却没有几分意外,秋日大比不日就要开始了,艳娘既然想要合欢宗参加,那门派之间自然都是对手,没准现在她就琢磨如何打败衡坤宗了。
艳娘拍拍手,几个壮汉就把还在屋里睡觉的吴缘扛在一个装满行李的软榻上出来了。
吴缘醉的不省人事,正嘟囔着梦话睡的正沉。
“既然如此,那就不多打扰了。”殷栗微讶一瞬,因为艳娘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倒是有几分赶人走的意思,但他们也是理亏,来合欢宗确实也没干什么好事。
他正拉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吴缘下来,转身上马时,倏然听见了背后的声音。
艳娘一改方才懒散的姿态,整个人站直了,渝清城的小雨下起,淋湿了她瘦削的肩膀,整个人魅色褪去大半,反而显露出几分脆弱。
“殷栗,你一定,一定要小心,不论是谁,不论是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啦啦~
第54章 压力
说出的话语和着雨声被稀释到模糊不清, 飘飘荡荡在空气中,罔若细弱的风从耳边略过。
她在说什么?
殷栗皱眉勒住马,略略收紧了掌心中的缰绳回头, 城主府的门已经紧闭上了, 只有两个守门的弟子朝他们看过来。
“师尊。”陆渊骑着一匹黑色白鬃毛的骏马立在殷栗旁边, 略略弯腰侧目。
他施了避雨咒, 雨水在落到他身体一寸前自发地弹开,使得衣袖未濡湿一分, 眼下的雨丝不大,却足够绵密,因着被弹开,反而自发地在身侧形成在这蒙蒙细雨中天然的雨帘。
若罗纱绢布,模糊了人的影子。
“嗯。”殷栗转身应了, 缰绳几番甩动,**的枣红骏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他迟疑地看向陆渊。
“你方才听清楚艳娘在说些什么吗?”
“没有。”
陆渊一顿, 指着正被两个合欢宗弟子往马上推着,还呼呼大睡的吴缘道。
“吴缘酒醉如何处理?”
要不是陆渊提起,殷栗都快忘了还有吴缘这号人,一拍脑门又几分懊恼, 骑马到了吴缘身边, 从开始折腾起吴缘来,眼下是要赶路回去,这人一路睡过去怎么可以。
目光带着浅笑从正拿着丹药对吴缘猛灌的殷栗身上挪开,陆渊眼底明灭不定, 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城主府, 依旧是带笑,却不达眼底。
艳娘说的话是密音, 只对了师尊一个人说。
他原本只是对这种把他隔开的秘密感到不虞,却不想这个想法一出来,自己却直接听到了内容。
提醒师尊小心为什么还要防着说?
吴缘宿醉,在师尊旁边的只有他,特意避开说话密音入耳,不过就是防他而已。
陆渊收敛了面上神情,内心却无一丝波澜,如果艳娘是顾虑他会对师尊不利的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会在事态发展到那样时,主动了结了自己,毕竟,一直独求妄想的是他,一直暗生歧念的是他,一直奢求捞月的也是他,师尊,从未欠过他什么。
艳娘坐在城主府的会客厅中喝了两盏冷茶,时不时捏着酸痛的额角,旁边一直跟随的阿生见状,伸手就要帮她轻揉额角,阿生身材魁梧,语调却一如既往地温柔。
“艳娘难受吗?”
“不,不是……”艳娘任由对方的指尖揉捏着自己的额头,办阖起了眼眸,余光一撇,淡淡问道:“敏儿呢?”
“城主大人刚刚出去了,应该是去送殷先生了吧。”阿生从善如流地说完,拿了一件罗衫给艳娘披上,“艳娘要去看看吗?”
“不必,由着她,不过敏儿居然去送他了,这孩子……”艳娘愣神片刻,却忍不住笑起来,“真像我啊,连憧憬的类型都一样。”
眼中似有几抹怀念,她低了头凝视着杯盏中倒印的容颜,自己眼底有着深深地疲惫,那是多少胭脂都遮盖不住的,一阵风从紧闭的门中闯来,卷起厅内的凉意。
来了。
艳娘闭目,轻吁出一口浊气,对着毫无察觉的阿生说道:“出去吧,看着些敏儿,看她那样子,我怕她真的要跟殷先生走了。”
阿生温和地点点头,从侧门出去后,整个会客厅只有艳娘孤身一人。
她坐直了身子,面上是少有的面无表情,桌上的冷茶被她重新拿了个杯盏,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等着第二个人进来。
门被风彻底吹开,细雨一同入室,打湿干燥的地面,人未到,清脆的铃声先到了。
一白色的身影轻飘飘地从半空中掠过,那人单手执伞,伞边细长的薄绢随风飞舞,若仙人肩上的披帛,又似云霞所覆,却和整个声色犬马绿意盎然的渝清城格格不入。
浮月仙子稳稳立在会客厅内,她一站稳,身后的门窗立马砰砰两声关闭了,带动的劲风险些把她的天极伞吹跑,她那张秀美婉约的脸立马含嗔带怨地看向始作俑者。
“干什么突然关了门窗,差点我的伞都要被带跑了。”
艳娘呵呵冷笑两声,不见魅态反而有种十足的烦躁和嫌弃。
“跑了好,我不光想要把你的伞弄坏,我还想让你也摔一跤。”
“嗨呀,你如今怎么比上次见面越发暴躁了,我看你还是多抄写佛经静静心吧。”
浮月仙子也不恼,把天极伞收到怀里一变就成了帷帽,直接放在一旁,走到桌边,见有两盏茶便笑道。
“这是给我倒的吗?艳艳果然是好姑娘。”
艳娘被这句话恶心的厉害,眉心跳来跳去,她干脆狠狠一瞪浮月仙子。
“你再这么叫我,我就把你的伞上所有的铃铛都拆下来,这些铃铛都吸附了这具身体的精血吧,我要是全毁了,你这具**立马就灰飞烟灭。”
“唉,艳娘真是好大的脾气,越来越不可爱了。”
浮月仙子拿起杯盏一饮而尽,面上依旧没有其他神态,淡淡笑道:“还是要多抄抄佛经好,多抄抄。”
艳娘反唇相讥,“你又不是人,哪里看得懂佛经,与其在这调剂我,不如给我解释一下,你怎么把剑宗首席弟子慕瑶瑶送到我这里来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艳娘就来气,她在慕瑶瑶进入城内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想到眼前这人之前跟她约定过要送一个东西来,哪里想得到居然是个大活人。
如今的剑宗自陆渊另辟山门带走大部分弟子后,杰出的弟子就慕瑶瑶一人,等剑宗发现,她和合欢宗都吃不了兜着走!
浮月仙子面对怒气冲冲的艳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但立马就被艳娘拍开了,皱眉冲着浮月道,“别碰我,我一想到你拿死人的身子拍我,我就觉得恶心的不得了。”
“我也是没办法嘛,这具身体是和我最契合的,原本艳娘你的身体也不错,但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用一个身子吗?”浮月说着还有几分委屈。
她拿眼仔细地看了看艳娘,感慨万千,“想当初我强行进入你身体内,结果不但没有成功,脑海的思维和记忆却相融了被你看了个七七八八。”
艳娘脸色一黑,想到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有时候自己完全不想知道的事情,偏偏爆炸样地出现,逼迫着让自己明白。
“谁想要和不是人的东西交涉,更别提你还想要操纵我的身体,做什么春秋大梦。”
浮月仙子微微笑,淡定地点了点头道:“所以幸好啊……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然你早就死透了。”
她秀丽的眉眼弯弯,用最温柔的语句说出最令人发寒的话,却丝毫不自知。
艳娘背后冷汗涔涔,每次和这家伙打交道,都再一次认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披着人皮而已,属于人的感情全然没有。
呼出一口浊气,背上的冷茶她一点都不想喝,抬头看向依旧温温柔柔的浮月,艳娘起身。
“走吧,他在密室。”
“好。”
两人穿过会客厅,走到艳娘自己的房前,她抽出一盏在墙壁上半凝固的残烛,只听几声响动,墙壁翻转,露出一个只够一人穿过的小道。
她和浮月依次进入其中,两畔的夜明珠依次亮起,道路前窄后宽,露出了一个搭数百平方的密室,慕曜遥躺在软榻上,睡的很不安稳,时不时还说几句梦话。
“鸡腿菇啊……吾一生之敌……那个……鸡腿菇臭女人……天天穿的那么装逼……你以为你是仙女吗……还敢打我……我下次……见你一次打一次……”
这声音虽然是梦话,但慢是怨气,在空空荡荡的密室内回荡,还带了回音。
艳娘无话可说,看向一边依旧神情自若的浮月仙子嗤笑道:“你不是不能过多干涉其他人吗?你做了什么让他记恨成这样?”
“不知道,但对别人确实不能过多干涉,但他不算。”浮月仙子丝毫不介意慕曜骂个不停,伸手把对方像拖猪肉一样翻了个身。
纤细的指尖按住慕曜遥脖颈后的黑痣,一缕魔丝就从中荡漾出来,属于昔日魔尊陆戟殄的声音越发干涩虚弱,似乎马上就要濒临死亡。
“你来了,我已经将自身魔气输送给我儿陆渊,你何时履行承诺?”
浮月仙子收了指尖,支着下巴对着那魔丝说道:“很快了,你所寄居的慕曜遥,将会是成功的药引,但陆渊作为钥匙的力量还缺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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