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道:“你直接关活的?”
薛洋回头,一牵嘴角,道:“魏无羡从没用活人炼过,我倒想试试看。”】
听到这句话魏无羡猛然直起身坐好,眼底闪过森然,舌间吹出一声短促的几不可闻的哨声。
几息之后,另一边,怒不可遏提刀而战的聂明玦、躲在蓝曦臣身后的金光瑶、无意里成了躲闪中屏障的蓝曦臣、还有看戏的薛洋都停了动作,连同其他几人都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
原来,金光瑶、薛洋两人的琵琶骨不知不觉间竟然分别被四只骷髅手爪牢牢锁住,而且越陷越深,此刻两人双肩具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众人再次对夷陵老祖的诡谲神通有了新的了解。
魏无羡对这些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对聂明玦不急不缓地说道:“赤锋尊不必动怒,这二人的琵琶骨已被我锁住,修为性命皆在我一念之间,等出去之后再慢慢料理不迟。”
薛洋气急败坏地喊道:“魏无羡,放开我,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你们二人竟然敢用活人炼尸,难道不该杀?争权夺利也好,阴谋诡计也罢,还能称得上宵小奸贼呢,可炼活尸如此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之举,现在只是锁住琵琶骨已经是看中现世中尚未确认暂留性命以观后效了!”
金光瑶此刻一点也看不出先前风度翩翩言笑晏晏的模样了,大吼道:“你这催人成尸、纵鬼害命之魔头有何面目说这等话!”
魏无羡冷笑,“敛芳尊说的是射日之征中我御尸杀敌吗?是的话怎么当时不说如今才来翻旧账?还是指的前日里我在穷奇道纵温宁杀金氏督工?就像这样?”随即低声喝到:“还不醒!”
话音刚落,众人后方传来走尸行动间拖拖拉拉的声音,不消片刻,凶尸温宁就走到了魏无羡身前。只见他挣扎着艰难地抬起了头,在他眼眶中的,竟然不再是狰狞的死白,而是……一对黑色的瞳仁!
温宁张了张嘴,道:“……魏……公子……?”
第21章 二十一、
“公……公子……?”
温宁又叫了一声,仿佛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似乎就快咬到舌头了。可是,的确是人话,而不是凶尸无意义的咆哮。
魏无羡站起身来,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温宁非常缓慢地抬起了手,又似是想转动脖子却没有成功,僵硬卡了半天,终于道:“……我好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
沉默片刻,魏无羡拍拍他的肩,道:“记得的吧,你已经死了。”
温宁依旧磕磕绊绊地回答:“记……记得,姐姐被……金家的人调……走了,隔了两……天,又有好多……人来……来把我们赶到了穷奇……道,每天都……被鞭打,然后又说……说我们这些罪……人偷懒……,又……打脚踢,可……可是我打……打不过他们,又不……不敢反抗,那天,他……他们说鞭子玩……够了,要试试……铁锤,要对婆……婆动手,我就……冲上去了,然然后……公……公子……?”
魏无羡明白他的意思,回道:“没事,婆婆没事,四叔、六叔也好好的,他们和你姐姐温情一起,在乱葬岗待着呢。”低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小阿苑和小景仪,伸手抱起阿苑,对着温宁道:“把右手臂伸直。”
魏无羡就用这样颇为清奇的姿势以划出的指尖血在温宁的右手臂附上癫狂潦草的符文,接着就把阿苑塞到温宁怀里,道:“哭不出来就别哭了,就没见过这么结巴的凶尸,和阿苑到在这里学学怎么把舌头捋直了说话,你姐姐还在等着等着你回去帮忙搭房子种地呢。”
“哦好……好的”
“小流氓,别看了,”魏无羡回头戳穿薛洋小动作,原来薛洋一直在仔细盯着温宁身上的还有手臂上新画的符咒,连身上的伤也不管不顾,“看也没用,毕竟我画符从来不用眼睛看,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理伤口吧,不然没等出去你和敛芳尊就失血过多而亡了。”
“……”薛洋无语,如果不是现在被锁了琵琶骨,他真想举着降灾戳到那张脸上去!
魏无羡对上金光瑶依旧愤恨的眼神,继续说道:“不用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切词狡辩,我是炼凶尸,所有人认为这是我带起来的歪风邪气,我不否认,可我炼的都是乱葬岗原就有的、夜猎收来的,还曾经刨过坑挖过坟呢,但我从未因此害过人命。我是用鬼道杀人了,可温情温宁还有乱葬岗上的老弱妇孺是无辜的,那几个督工草菅人命死有余辜。温宁他生前胆小怯弱,死后却化成如此怨气深重的凶尸,就是证据。别说他们对我有援助之情救命之恩,就是陌生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聂明玦依旧拿着刀,板着脸平息着怒气道:“如何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魏无羡指着和阿苑、景仪(蓝家几位长辈没管?)一起坐在地上学说话的温宁道:“赤锋尊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你和温宁共情,亲眼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哦共情就是让直接请怨灵上身,以己之身为媒介,侵入亡魂的魂魄和记忆,当然也可以让在座的蓝家人问灵。”
共情听起来是简便快捷又有效,可也危险,聂明玦自然没有答应尝试,却也没有要求问灵,算是默认相信了他的话。
江澄黑着脸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金陵台上所有人都被温狗、温氏余孽迷了心窍,有谁听我说了?我以为得失在己、毁誉由人,我以为世人自有一双慧眼,可我一点都不想被和这种炼活尸的丧心病狂相提并论!”
蓝忘机道:“出去之后便可按迹循踪,婴此举也只是防患未然,眼下尚未定论,还是先为敛芳尊镇痛止血。”至于骷髅手爪,些许皮外伤,蓝忘机置之不理,恐怕这等龃龉之事这书中不会少。
蓝曦臣心神恍惚地取出疗伤药,神思不定地给金光瑶止血完毕,又心不在焉地坐了回去,惹得蓝启仁对他怒目而视,山羊胡须都飞起来了。
闭了闭眼,平静下来的金光瑶到底没将对蓝曦臣道歉的话说出口,此后大概与这唯一不曾鄙夷他的二哥也要形同陌路了,也罢,本就不是同道中人……
聂怀桑悄然叹息,这结义三尊里,自家大哥秉性耿直、泾渭分明;三哥八面玲珑、绵里藏针;唯有曦臣哥哥清煦温雅、风光霁月,从未直面过多少世事晦暗。各人缘法吧,想罢便随手丢了一瓶药给背后的薛洋。
【……金光瑶支起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端起茶喝一口压压惊,然而,低头便入眼盏底那浮肿的紫红之物,再抬头看看薛洋手中正在被抛着玩儿的那片舌头,思忖片刻,忽然了悟道:“你泡茶是用这个?”
薛洋道:“我有一大罐子,你要么?”
“……”
金光瑶道:“免了。你收拾收拾,随我去接个人,再到别处去喝茶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正了正帽子,无意间碰到额头那片被隐藏的青紫。薛洋幸灾乐祸道:“你那满头包究竟怎么回事?”
金光瑶道:“说了,一言难尽啊。”
金光善整日把大小事务扔给金光瑶,自己到处花天酒地,彻夜不归,惹得金夫人在金麟台大发雷霆,以往金子轩在时,他还能充作父母的调解人,如今二人之间却是毫无转圜余地了。每次金光善出去同女人鬼混便要金光瑶替他打掩护找借口,金夫人拿不到他,便抓着金光瑶施放怒火,今天砸个香炉,明天泼杯茶水,于是为了让自己在金麟台上能平安多活几天,金光瑶还得亲自找去各种秦楼楚馆,按时接金光善回去。】
(个_个)
众人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在场唯二的两个金家人,不明白金光善那样一言难尽的人怎会有这样两个各有千秋的儿子的。
金子轩脸色难堪地皱着眉头,而金光瑶脸上再次挂起来见之可亲的笑容。
【……寻至一处华丽的小楼,金光瑶负手迈入……不多时,楼上传来金光善与女子娇嗲的笑声,而且不止一个女子……忽听金光善粗声粗气道:“姑娘家的,弄弄花草,扑扑香粉,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不就够了?写什么字?怪扫兴的。”……
不一会儿,有人笑道:“可是,我听说当年云梦有位烟花才女却是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闻名,颠倒众生的呢!”
金光善显是喝得酩酊大醉了,话语里都听得出跌跌撞撞的酒意。
他大着舌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现在发现了,女人还是少弄那些有的没有好。读过点书的女人,总是自以为比其他女人高出一截,要求诸多,不切实际东想西想,最麻烦。”
……“如果给她赎了身找到兰陵来,还不知道要怎样纠缠不休。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说不准还能再红几年,下半辈子也不愁吃穿用度。做什么非要生个儿子,娼妓之子,做那指望……”
一女道:“金宗主,您说的是谁呀?什么儿子?”
金光善飘飘然地道:“儿子?唉,不提了。”……】
听着蓝忘机念到这,魏无羡实在是忍不住了,“敛芳尊,恕我直言哈,像这种人渣你还认祖归宗到底图什么呢,射日之征你立下大功,之后完全可以趁机自立门户,以你的聪明才智,加上两位结义兄长的关系背靠清河聂氏、姑苏蓝氏,十几二十年后,人们提起金氏说的是你敛芳尊一脉还是兰陵金陵台还真是两说呢。呵,估计这金光善最终会死在你手上吧?”
金光瑶微笑,就像平常面对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一般,道:“魏公子无凭无据怎可胡乱说话。”
魏无羡道:“确实无甚凭据,只是直觉罢了,和非人之物待的久了,了解的杀人害命的理由没有一千种,也不下八百个了。”
金光瑶道:“在下佩服,那魏公子何不直觉下,你自己究竟为何会被围剿呢?”
按下蓝忘机放在避尘剑柄伤的手,魏无羡道:“这还不好猜么,这第一,肯定是有人嫉妒我长得俊俏;第二,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啥啥的;第三,说话太冲得罪阴险小人了;第四么,烂大街的杀人夺宝谋财害命,冲着本老祖的阴虎符和陈情来的吧,想来想去大概你们金家四条都占了吧?”
金子轩忍不住大声道:“魏无羡!”
正视了一眼提出异议的金孔雀,魏无羡心领神会、恍然大悟,“哦第一条不算,好像金子轩你排第三来着!”
金子轩咬牙,谁-特-么在计较这个!
魏无羡只当没看见,对着金光瑶的微笑脸,继续道:“而且我猜,不止金光善,恐怕就连赤锋尊,估计将来你们二人之间也会反目成仇。”又对聂怀桑道:“怀桑兄啊,以你识人断物的本事,难道就没提醒过赤锋尊吗。”
察觉到身侧盯过来的目光,聂怀桑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挡住了半张脸,幽幽地道:“魏兄,何苦拖我下水。”
魏无羡哈哈一笑,信口胡言,“怎么能叫拖你下水呢。想想看,我是说话难听、常得罪人,赤锋尊是刚正不阿、宁折不弯;我是鬼道老祖,人人害怕,赤锋尊实力强悍,人人敬畏。书里写的我最后恶鬼反噬、碎尸万段,赤锋尊分明已经坐在这,人人有份只有他没被读到,是不是细思极恐?怀桑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聂怀桑闻言仔细一想被吓得一身冷汗,转头看了他大哥一眼,被议论的当事人狠狠瞪了回来,半晌才回道:“折花什么的用在我和我大哥之间……不大合适吧?”
魏无羡无所谓,回道:“你听明白了就行了哈。”又稍觉奇怪地问蓝忘机:“蓝湛,你怎么不读了?”
蓝忘机抿唇,闭口不言。
魏无羡大感稀奇,有什么是蓝忘机不敢读的吗,连忙自己看去,然后……这种粗俗不堪的话,真是……叹口气,便道:“都把耳朵捂起来,不然听到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我可不管。”然后对着已经封住听力、不明所以的众人小声读了出来。
【二人在街头走了一阵,半晌,薛洋忽然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他道:“哈哈哈哈哈哈我操哈哈哈哈哈哈……”
金光瑶顿足,冷冷地道:“你笑什么?”
薛洋捧腹道:“你刚才真该找张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笑得太难看了,真他妈假得恶心人。”
金光瑶哼了一声,道:“你个小流氓懂什么,再假再恶心人也得笑。”
……】
读完这一段,魏某人倍觉晦气连呸数声,对着哈哈大笑的薛洋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
【……金光瑶道:“帮我去云梦,清理一个地方,做干净点。”
薛洋道:“常言道,薛洋出手,鸡犬不留,你对我下手干不干净还有什么误解?”金光瑶看他一眼,道:“我似乎没听过这句常言?”
……待看清只是个普通小贩,立即无视。可薛洋却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踹翻了摊子。……他正准备再踹一脚,忽的手背一阵剧痛,瞳孔骤缩,疾退数步,举手一看,手背已被抽出数道血红的痕迹,抬头,一名黑衣道人收回了拂尘,正冷冷地看着他。……
那黑衣道人微一皱眉,错身避过,却是堪堪被他擦中左臂。分明并未伤及皮肉,他眉宇间却忽然凝结了一阵冰霜之色,仿佛极为反感,难以忍受。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落入薛洋眼中,他冷笑一声,待再动手,忽然一道雪白的身影切入战局。却是金光瑶挡在中间,道:“看我薄面,宋子琛道长且住手。”
……那名黑衣道人道:“敛芳尊?”金光瑶道:“正是不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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