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刚备来没一会儿,禁闭的房门就打开了。
顾钊本来正要跟顾淮笙说话,见状立即便转移了注意,两步跨了过去:“如何?人怎么样了?”
麻朵瞥了顾淮笙和赵越一眼:“命暂时保住了,不过还没醒。”说罢侧身让出道来:“进来吧。”
麻朵话音未落,顾钊就撞她肩冲了进去。
顾淮笙两人没有动。
“顾大人之前说的,可算话?”麻朵看着顾淮笙:“我若救下他,你当真愿意既往不咎,放我离开?”
顾淮笙垂眸笑了笑,方抬眼道:“麻朵,你对赵邑,几分情意?”
“你问这个做什么?”麻朵闻言心头一突,警惕地眯了眯眼。
“纯属好奇。”顾淮笙挑眉痞笑:“不过你会对他下手,想来也没几分情意,倘若真是爱惨了他,又哪忍得阴阳相隔,孤苦独活。”
“你想反悔?”麻朵脸色蓦地一沉。
“反悔又如何?”没等顾淮笙开口,赵越就错步挡在了顾淮笙前面,目光冰冷地直视麻朵,跟方才笑成傻子的模样判若两人:“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我们手上。”
“你!”听到这话,麻朵又是脸色大变,当即就急了:“你们!你们出尔反尔!”
“你应该庆幸他没事。”赵越冷哼一声:“你家人才幸有一命苟活。”
“嗐!”顾淮笙见差不多了,才伸手将赵越给扒拉开:“行了行了,你吓唬她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好了别闹,先救人要紧,你跟她置什么气啊?”安抚完赵越,转向麻朵就又是一副狐狸面孔:“我说麻朵,这人救回来了吗?你就给我谈条件,我说的救,可不是吊一口气随时可能厥过去的救哦?”
麻朵深吸口气,压下心慌,再看向顾淮笙,姿态便不由自主的放低了些:“他身体亏空的太厉害,能暂时吊着一口气已经实属不易……我会尽全力,只是,也顶多能保他三个月性命。”
“你这把我当傻子忽悠呢?”顾淮笙歪头,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原本就被大夫断言还有几月寿数,你只保三个月,要你何用?”
“若非大雪寒气加重病情,他确实尚能拖上两三月,可前提是,没有加重病情,就目前的情况,若是放任,他都活不过三日。”麻朵辩解道。
“那这样吧,你若能治好他,不用砍手,我放你自由,但是……我有个条件。”顾淮笙也不跟她废话:“你保他一年寿数,我放你出城十里,你若保他两年,我放你出城二十里,以此类推,到底能走多远,能否走出大魏边界,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你……”
“怎么?”顾淮笙打断麻朵:“要是觉得太多,那我可以减。”
“他的命,以蛊而续也顶多不过三年。”麻朵咬牙切齿,心里暗骂顾淮笙奸诈老贼,面上却不敢再带出过多情绪来:“你一年给十里,我拼尽全力,也就顶多能争取个三十里。”顿了顿,她问道:“那我有一问,倘若我所挣,未能走出大魏边界,会如何?”
“咱们这就好比一场对赌。”顾淮笙笑容温柔:“既然是堵,自然要玩儿大一点才刺激啊?”
麻朵直觉顾淮笙这话有坑,警惕着没有接话,只等下文。
顾淮笙嘴角轻勾:“你若走出边界,我便无条件放你自由,反之,你家人放回,你留下。”
而这所谓的留下是什么意思,无需言明,就足以麻朵浑身泛凉。
恶狠狠地怒瞪顾淮笙,麻朵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顾大人果然不愧是人人称道的笑面狐狸,论阴险奸诈,你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谢夸奖。”顾淮笙拱手,故意恶心人:“所以,你赌吗?”
他虽是问句,但无论眼神还是表情,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赌不赌都是死路一条。
麻朵不傻,当然听得出这话中之意,攥了攥拳头,这才应道:“好,我赌,不过希望这一次,顾大人能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我何时说算不算数了?”顾淮笙挑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就,加油!”
麻朵……麻朵咬牙切齿,心里直骂顾淮笙不要脸,着实被怄得不轻。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麻朵转身就往回走。
她这一进去,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便跟着跨进门槛走了进去。而云墨,则留在了外头,没有进去凑这个热闹。
第127章 值得世间最好
赵九的身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是油尽灯枯之相,便是巫术续命,也非一蹴而就。赵越顾淮笙不能久留,下午便离开了常宅,云墨跟麻朵,则被留了下来。
“这一天天事情可真雨后竹笋一样冒出来,早就说去军营看看,拖了这么多天也未成行。”天气冷,马车里暖和,顾淮笙靠着靠着就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困了?”赵越解下披风给顾淮笙裹上。
“有一点。”顾淮笙推了推:“别给我……”
“裹着吧,我身体比你好,不冷。”赵越坚持把顾淮笙裹起来:“去不了就别去了,我回头就修书一封,让人送过去,让顾将军送母亲回来,眼下局势渐稳,也是时候给接回来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一直住在军营确实不合礼数。”
“也成。”顾淮笙下巴蹭了蹭披风绒毛:“倒是省的我跑一趟了。”
“困了就睡会儿,靠着不舒服,你躺下来,枕我腿上睡。”赵越揽着顾淮笙肩膀道。
顾淮笙没有拒绝,顺着就滑倒躺了下去,枕着赵越的腿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上了眼睛。
“多派几个人盯着麻朵,这女人狡猾的很,我怕云墨一个人应付不来。”顾淮笙闭了一会儿,嘟哝道。
“嗯。”赵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
顾淮笙这一睡就睡到了宫里,马车停下也没醒,赵越也没叫他,直接把人给抱下了马车,正准备往寝宫去,顾淮笙自己被冷风吹醒了。
“冻着你了?”赵越低头见了,问道。
“没。”顾淮笙摇头:“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宫里这么抱着成何体统?”
“你当初耍赖让我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赵越没放:“还是我抱着吧,地上都是积雪,刚车上下来又过寒气,该生病了。”
“好啊。”顾淮笙笑了起来:“烎王可抱稳了啊!”
赵越挑眉:“撩闲儿?”
“没呢。”顾淮笙依旧笑眯眯。
赵越便跟着勾起了嘴角:“那就闭嘴。”
“好的呢!”顾淮笙扯扯赵越衣领:“我都裹成球了,你体力能行么?”
赵越哼笑一声:“顾大人想一想每次腿软的都是谁,就知道我体力行不行了。”
顾淮笙啧了啧,可算是闭嘴了。可他这人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嘴闭上了,手却不老实。
赵越全由着他,直到进殿把人放下,这才一边解下顾淮笙身上的披风递给宫人,一边道:“我们择日把婚礼办了吧,原本早该办的,实在是事情太忙分身乏术。”
顾淮笙本来都转身往里面走了,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又转了回去,看着赵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怎么?”赵越一见给误会了,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你不愿意?”
顾淮笙颔首一笑,方抬眼道:“我还以为,你给忘了呢。”
“怎么可能会忘?”赵越跟着顾淮笙往里走:“承诺过你的,我一句也不会忘,而与你成婚,也是我曾经几乎不敢想的奢望。”
提及从前,两人一时沉默,心中皆不由感慨万千。
“幸好你回来了。”赵越望着顾淮笙侧颜:“幸好这一世,我们没有错过彼此。”
顾淮笙闻言怔了怔,随即就笑了:“是啊。”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不过想到一些现实问题,还是微皱了眉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大臣们都盼着你登基,成婚一事,怕是不会太顺利。”
“管他们做什么?”赵越冷嗤,拉着顾淮笙一起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热茶放他手上:“我赵越要娶谁嫁谁,还轮不到他们来直喙,再说了,咱们婚约可是先帝定下的,总不能他人不在旨意就作废了吧,不敬先帝,亦是杀头大罪,我倒要看看,谁脑袋够硬,敢来磨刀口。”
“你还真是……”顾淮笙捧着热茶也不喝,就暖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性子这么冲呢?”
“我这是性子冲吗?”赵越瞥顾淮笙一眼:“顾大人怎么说话的呢?”
“啊……好好好,我不会说话,我错了还不成吗?”顾淮笙也觉得这话不妥,改口飞快:“不过说真的,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对此,你心中可有打算?”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赵越想也不想就道,将点心盘子推顾淮笙面前:“吃点东西,喝两口热茶,暖暖身子。”
顾淮笙依言捻了块糕点,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转手就递到赵越嘴边:“太甜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赵越不爱吃甜:“哎,忘记你不吃……”
话没说完,赵越低头就把糕点给一口囫囵咬进了嘴里,那动作之迅速,看的顾淮笙一愣一愣的。
“皇位之事先不急。”赵越咽下后道:“赵砚今年虚岁十三,虽是年幼了些,但比起元稹皇帝六岁登基,已是年长许多,只是这孩子出生冷宫,成长经历让他心性过于阴沉,能否当得大任,还有待观察。”见顾淮笙一脸惊讶地瞪大着眼睛,以为他不知道,又给补充道:“赵砚就是六皇子,你见过的。”
“我知道。”顾淮笙当然知道赵砚是六皇子,他只是惊讶于赵越的决定:“你真的决定六皇子?”
“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赵越喝了口茶水淡掉嘴里糕点残留的甜腻,清了清喉咙才接着道:“成王,泰王几人,虽是年长,却非治国之才,难当重任。”
“可若真扶持六皇子登基,这朝中局势,怕是又得动荡一回了,他们心中,必然是不服的。”顾淮笙道。
“不服又如何,还能造反逆了不成?”赵越不以为然:“他们若有这本事,也轮不到我赵越捡这个漏。”
“说的好像你真是捡漏似的。”顾淮笙白了他一眼。
“左右意思不差。”赵越叹了口气:“只是六皇子终归年幼,想要稳住局势,还得我从旁摄政辅佐才行,累倒无所谓,就怕养出个过河拆桥的狼崽子,别看他小小年纪,城府一点不输大人呢!”
这一点,顾淮笙其实也看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生在那种境地,若没点城府,怕是早就一堆白骨,哪能活到现在,这深宫,可一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何止美人埋骨。
只是对于赵越的担忧,顾淮笙却不以为虑:“小孩儿虽然性格阴沉,心思也深沉了些,但若把握好度,倒也不至于。”顿了顿又道:“看人看眼,一个人,无论年幼年长,无论沧桑世故,倘若眼底纯真尚留,那这个人,就差不到哪儿去,小孩儿外表端正沉着,小小年纪便显沧桑世故,可那一双眼睛澄澈明亮,时而无辜茫然如迷途惊鹿,只要好好引导,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一代明君。”
“是什么让你这么看好他?”赵越不禁好奇。
顾淮笙挑眉:“我看人很准的。”
赵越便笑了:“我信你,不过,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这事儿我不管,我也就顺口一说,可没打算左右你的判断和决定。”顾淮笙想起那孩子,顿了顿道:“不过那孩子不容易,不管最后如何,都别亏待了他。”
“你放心吧。”这点不用顾淮笙说,赵越也会的。
赵越并没有在寝宫多留,毕竟偷闲半天,不定堆积出多少事要忙呢,仅陪着顾淮笙吃了点东西,就急急忙忙去了御书房。
他这一走,顾淮笙就无聊了。
偏生这么冷的天,出门不可取,窝着也无趣,唯一的消遣,也就看书喝茶,这日子过的,活像个废物。
“果然还是宫外头有趣,这深宫高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顾淮笙捏着铁丝挑了挑火炭,待火旺一些,就把铁丝给扔开了:“去把六皇子接过来。”既然赵越有意让小孩儿继位,那就把人叫到身边多带带好了。
宫人领命,正要去,外头就响起了通传。
“禀顾大人,六皇子求见!”
“快请!”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顾淮笙嘴角一勾,当即便起身迎了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小孩儿就跨进门槛,先一步走到顾淮笙面前,拱手就是一礼:“顾大人。”
顾淮笙伸手就把小孩儿给拉到火盆前:“您是皇子,给臣行什么礼,这一路过来冻坏了吧,快到火盆这烤烤。”
“不冷。”小孩儿任由顾淮笙拉着,到了火盆前才将怀里一直兜着的东西拿出来递给顾淮笙,一把樱桃大小,红艳滴血的果子:“这是冷宫那边的果子藤结的,只有冬天才会结果,下雪之前吃着酸,雪后就特别甜,我管它叫雪果,摘来给顾大人尝尝。”
“嗯?”顾淮笙捻了一颗看着,还挺稀罕:“这晶莹透亮,跟玛瑙似的,可真漂亮,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果子。”
“其实就是野果。”小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不过我每年都有吃,顾大人放心,没有毒的。”
“嗐,放心放心。”顾淮笙笑着就吃进了嘴里,入口果然清凉甘甜,果肉不多,却无籽,可比樱桃要好吃多了:“谢六皇子赏,臣真是受宠若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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