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将人打横抱起。
曲初本来就虚弱,被人抱起的时候本能地吓了一大跳,但是在看到谢千遇那张脸时,居然感到了那么一点点久违得彷如前世才体会过的心安。
谢千遇抱着曲初冲出办公室大门时,整个实验室都惊到了,看着他臂膀里的曲初,各个都担忧得不行,排着队地问个不停:
“曲教授,怎么了?”
“脸那么白……”
“是不是累倒了?”
谢千遇本来就担心得要命,这下被这么人围着叽叽喳喳地叫着,更是不耐烦了,爆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他在实验室同学们心中都是走的平易近人的好脾气人设,这一声爆喝,让所有同学都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串儿,带路,”他看向徐岩川,“校医院。”
谢千遇几乎是一路跑着去校医院的。
星河大学占地面积很大,医研楼在学校的东北角,而校医院靠近学校南门,从实验室到校医院,几乎是横穿了整个校园。
夏天的下午烈日炎炎,曲初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着,太阳直直地照进他的眼睛里,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但是偶然得以睁开一丝缝隙时,都能看到谢千遇那张焦灼的脸,还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细密汗珠。
胃里传来阵阵剧痛,曲初却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他轻轻闭上了眼睛,脸朝向谢千遇的胸膛,彻底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曲初一睁开眼,就对上了谢千遇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眸。
曲教授:“……”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某人?
谢千遇难得的绷着一张比曲初还要冷的脸,一言不发地从病床的床头柜上拿过保温饭盒,端出皮蛋瘦肉粥,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在唇边吹了两口,然后往曲初的嘴里送去。
“……”
曲初不自在,嘴呡成了一条直线。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有些不习惯被人照顾,哪怕现在自己还生着病。
谢千遇很坚持,勺子就悬空在离曲初唇边不到五毫米的距离,不动了。
曲初就这么看着谢千遇,也没动。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半百的大龄儿童,就这么在星河大学的校医院的病房里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的幼稚游戏。
曲教授本以为这局谢千遇肯定会输,但某人显然是铁了心,坚守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方针策略,一百年不动摇。
曲初暗自叹口气,认输,淡声道:“我自己来。”
谢千遇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曲教授真是厉害啊,手上扎着针还能自给自足。”
曲初:“……”
他抬头看了眼一滴一滴把药水灌进自己身体里的点滴,没说话,但是双唇已经分开了。
谢千遇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依旧冷得宛如西伯利亚冷空气空降。他每喂一口热粥,就冷嘲热讽一句:
“曲教授果然是实验室的扛把子,敢情在您眼里,所有人都是碍眼的智障,没了你地球不能转,项目也是一个人扛。”
“曲教授演技不错啊,平时演得那么像,一点都不像是有这么严重胃病的人。”
“而且小模样长得这么好,不然咱明天开个发布会,C位出道得了?”
“不拿个奥斯卡小金人都对不起咱这演技了。”
曲初:“……”
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曲初猜测谢千遇应该是从张院士那里知道了项目突然要验收的事情,并且校医院的大夫也告诉了他胃病的事情。
他不知道谢千遇为何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但看惯了那人平时没个正形的样子,突然这样……曲初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惭愧。
他张了张口,替自己辩解,小声道:“胃病,也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就是这几天忙,胃药没来得及买。”
他不说还好,一说,谢千遇再次炸了。将装着剩下的小半碗粥的碗用力地往床头柜上狠狠一敦,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呵!”谢千遇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曲初,“很好,曲初!老毛病,不碍事!”
他很少喊曲初的全名,这下他烦躁地在原地打了转,觉得被气得肺叶子都是疼的,随后双手用力按在曲初的肩膀上,低声吼道:“老子把你当心肝儿似的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你倒好,一句‘不碍事’就打算轻松翻篇。”
“曲教授,拿着别人的真心到火上煎烤烹炸,很得意是不是?”
“你他妈会不会太自私了点?”
“老毛病了,跟我说一声,很难吗!”
“项目很重要对不对!重要到可以不吃不喝,重要到忘了如果我看到你脸色惨白地倒在桌子前、晕倒在我怀里,我会心痛到死去活来,是不是!”
谢千遇眸子暗沉,眼白通红,曲初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千遇双目通红,双手死死地按在曲初的肩膀上,几乎是怒吼着说道:“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信不信老子打开门把你按在办公桌上,当着你所有学生的面把你给办了?反正你也不爱惜自己,还在乎什么脸面!”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门外,站着近十多个前来探望他们敬爱的曲教授的学生,为首的是被公认为是曲教授外甥的徐助教。
还有一个女生甚至带来了大家众筹的花束。
曲初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谢千遇发作完了,心里痛快了不少,挑眉看向徐岩川:“都听到些什么了?”
耿直如徐岩川,他耳朵发红,弱弱地说道:“听到你要当着我们的面……办、办了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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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谢哥依旧是情话技能满满!
第40章 空降
“……”
曲教授心说为什么他刚刚不干脆直接疼死在谢千遇怀里得了, 免得这会儿丢人现眼。他叹口气,垂着眼不说话了。
谢千遇转头就看到曲初一脸低眉顺眼的样子, 又想起这个人之前在实验室里疼得脸色煞白的模样, 心里登时心疼得不要不要的,方才心里那股无名火发出去后, 现在又有些后悔了。
哎,真的是欠了你的。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感叹:“自己的男朋友, 跪着也要宠。”然后从床头柜上重新端起粥, 一口一口地往曲初嘴里喂,还间或视若无人地直接用手指替他擦掉嘴边残留的粥渍。
动作暧昧得……连偶像剧都不稀得这么演了。
曲初则是敢怒不敢言。虽然他有些发懵为啥谢千遇刚刚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但一向嬉皮笑脸的人一旦发起飙来, 曲初没来由地觉得心虚。
觉得对不起对方, 尽管没闹明白有哪里对不起的。
所以, 曲初全程默不作声, 只顾承着谢千遇的照顾。
两个绯闻几乎要传遍星河大学的男人, 他们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喂粥……风景暧昧如画。
还站在门口的学生惊呆了,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简直尴尬无比。于是,小范围地聊开了,反正那对狗男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完全听不到也看不到外头的世界。
“我觉得, 这里好像用不到咱们了。”
“何止是用不到, 我看分明就是多余。”
“我们是脑子被门板给夹了,才会来这里吃狗粮么?”
“你说,咱们要是一直站在这里,他们会不会真的直接忘掉咱们的存在?”
“是我眼瞎吗?难道不是已经忘掉了么?”
小范围内一片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徐岩川嘀咕了一句:“要不然,咱们走?”
“不打声招呼再撤么?”
“你觉得咱们需要打么?咱们真的来过么?”
又是一片沉默。沉默是今天下午的星河大学校医院。
徐岩川看着疯狂秀恩爱的舅舅舅妈,心累道:“直接走吧。”
负责捧着花的女孩儿有点着急:“花不送了?”
许是女孩儿有些焦急,一不小心给喊得有点大声,终于惊动了那对处于自己爱的结界中的狗男男。谢千遇停下舀粥的动作,看向他们:“诶,那花儿不错,多少钱买的啊?我出双倍的价,卖给我。”
捧花的女生报了个数,然后在一脸懵逼中收到了五张毛爷爷。
谢千遇将花束揽在自己怀里,转眼就出现在了曲初的床头边,单膝下跪,将花往对方跟前一送,满眼写着期待:“宝贝儿,我送你的花,开心吗?”
曲初:“……”
所有同学:“……”
众人被这明目张胆地借花献佛,还非常好意思的一脸坦诚求夸夸的操作给惊呆了。
关键是,这姿势是要闹哪儿样?
众位同学捂脸,不忍直视。同时,视线又忍不住往指缝间看过去:
这花儿,曲教授是接啊,还是接啊?
还是接啊?
曲初不知道自己这位老同学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反正经过这一两个月的接触,也大概知道这个人逮着个机会都能浪出花儿来,所以看着谢千遇这一通操作,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无语。
他垂眼瞟了下谢千遇,而后抬起下巴,撩开眼皮看向门口,凉凉地问道:“事情都做完了?工作量是不是不够饱满?”
吓得众位同学作鸟兽散,临出门前还不忘把门给关上,可以说是中国好学生了。
曲初这才又重新垂下了眸子,先看看那束价值二百五的花,最后看着谢千遇,平静地问道:“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谢千遇笑嘻嘻:“所以,你要收下我的花了么?”
曲初翻了个白眼,一语双关:“二百五。”
谢千遇恍然大悟,从兜里掏出手机:“串儿,帮我转二十块给刚刚卖花儿给我的女生。”
然后看着曲初,晃了晃手里的花束,说道:“现在,它值520。”
曲初无语,盯着谢千遇:“……你爱跪多久就跪多久。”
谢千遇不动如山,两人四目相接。
十分钟过后,两人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谢千遇非常固执地半跪着,手里捧着那束花,抬起头盯着曲初,目光灼灼。
曲初看着谢千遇那只承受着他几乎全部体重的膝盖,也不知怎么想的,不自在地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梁,清了清嗓子,偏头看了看矮柜子上的空碗:“咳,起来把碗给洗了。”
谢千遇抬了抬下巴,坦荡一笑。
曲初又莫名地心虚了一下,他将目光移到别处,不再去看着谢千遇和他手上的花束,但还是觉得那人的坦然又灼热的目光如有实质地打在自己的脸上,干脆就偏过身子,把脸给朝墙面,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扎着针的手正好放在腰侧。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谢千遇柔得发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偏偏又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的磁性:“宝贝儿,你这是心疼我了?”
曲初的耳朵根一寸一寸地变红。也不知是因为他天生耳朵那里敏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谢千遇没再说什么,可却还在他耳边喷薄着热气。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曲初恨恨地想着。
然后,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那种非常欠扁的、得逞的、自我感觉良好的、感觉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笑声。
曲初非常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把谢千遇给揍一顿。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谢千遇挑眉,继续用他那明朗中带着一丝低沉的声音说道:“宝贝儿,你电话响了,接还是不接?”
曲初咬牙:“不接。”
用膝盖想都知道,只要他一转身,就准能对上谢千遇那双似笑非笑的得逞眼睛。
谢千遇又低声笑了两句,这才起身去拿还在执着唱着歌儿的手机,没了某人的热气在耳边萦绕,曲初绷直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谢千遇怕是什么重要电话,就干脆给放了免提,于是电话里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响起:
“曲初,结果出来了,徐岩川和徐书渔在生物学上不具有遗传亲缘关系。”
谢千遇握着手机的手一僵,曲初的整个身体都绷直了——其实在听到室友声音的时候,他就想阻止了,且不说他现在手上扎着针,就算行动自如,脑子也是一片混乱。
结果……就造成了这么一个坑爹的局面。
电话的两头同时沉默了一阵子,而那头的室友大概是没有反馈所以又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喂,曲初?你在听吗?喂?”
曲初这才回过神来,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还好吊瓶的那根输液管长度够长,他走过去把谢千遇手上的手机给拿过来,“嗯”了一句。
室友又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报告,提前跟我说一声。”
又过了两三秒,曲初才涩着嗓子回复:“好,谢谢。”
电话挂断了。
整个屋子都静默了下来。
曲初愣愣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谢千遇,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人给抓了一下,解释道:“我查徐岩川和徐律师,不是没有原因的。”
谢千遇撩开眼皮,静静地看着他。
曲初的喉结滑动了两下,继续说道:“你知道曲逢春为什么跟我妈离婚吗?”
谢千遇微微睁大了眼睛,依旧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曲逢春他有外遇,小三就是、就是徐岩川的母亲。”
谢千遇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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