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高贵的骑士,唐措自然还站得笔直,哪怕吃着最廉价的饼子也无损于他的气质。想了想,他道:“同样都有魔法阵,丽莎死了,巴兹却活着,你觉得区别在哪儿?”
“引导者不同?丽莎对应的是牧师彼得,巴兹对应的是艾伯特医生,也就是说,他俩不是同一个派系的?”
“也许。”
唐措咬下最后一口饼子,说:“我要去看看丽莎的尸体。”
二十多分钟后,两人顺利抵达收尸体的小院。
还是一样的路线,靳丞和唐措齐齐蹲在小院隔壁的房顶上,从高处将里面的情形收入眼底。然而靳丞只瞧了一眼,就道:“尸体被运走了。”
此时已是黄昏,距离靳丞发现尸体买卖过了大约五个小时,尸体被集中运走也是有可能的。按照那个小胡子男人的话,尸体会被运往洛克王国,卖给高贵的死灵法师。
“用尸体实验死灵魔法?”
“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解释。西西里特大陆的死灵法师似乎不像有些西幻故事里那样人人喊打,他们还会用钱买尸体,虽然这买卖听起来不太人道,可仔细想想,他们没去刨坟,也没用活人,还挺正规。”
语毕,靳丞眼珠子一转,干脆大大方方地下去敲门。
唐措依旧在屋顶上看着。
来开门的是负责给尸体撒粉末仿佛的那个仆从,靳丞装出一脸苦相,说自己有尸体要卖,来问问价格。仆从报了价,他却不满意,说要见老板。
仆从态度冷硬,又夹杂着几丝不耐烦,最终只说老板去码头送货了,就把靳丞打发出去。
码头就在白叶区。
法兰公国有一条横贯大半国土的宽阔河流,叫蜜风河,整个公国大半的货物运输都靠这条河流。往东可以抵达小风车海港,往南可以前往白花王国,比陆路更好走。
两人随即又赶往码头区。
入夜之后的码头依旧灯火通明,仿佛整个白叶区的灯火都被聚集到这里,成了黑夜中的唯一一片光亮。穿着粗布衣裳的苦工们来回搬运着货物,一船又一船,一车又一车,远远地还能听见码头管事在大声训斥。
“都给我小心点,要是不小心把货摔了,贵族老爷们怪罪下来,你们赔得起吗?!”
隔着很远,唐措看不清那人的具体面容,晚风里夹杂着淡淡的河水的腥味,还有汗味,不是那么的好闻。
两人找了很久没找到目标任务。旁敲侧击地找NPC打听,也没打听出买卖尸体的船走没走。
倒是抽着劣质烟草的老船工提醒他们,“年轻的小伙子,不要打听那么多,否则尸体没找到,你们可能自己就要变成尸体了。”
唐措若有所思。
靳丞便去附近的酒馆买了一瓶酒给老船工送去,笑眯眯地说:“我就问一个问题,您真没瞧见运尸体的船?”
老船工收了酒,也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牙齿,“可不么,我在这儿十几年了,也从没见过有什么运尸体的船。”
靳丞和唐措对视一眼,有猫腻。
两人起身往回走,唐措道:“有人撒谎。”
靳丞抱着臂,饶有兴致,“你觉得谁撒谎?”
唐措:“收尸体的人。”
靳丞:“你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尸体运出法兰?”
老船工只是他们随意挑的一个路人NPC,不是关键人物,没必要撒那样的谎。“从没见过运尸体的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商家放弃了更方便快捷的水路,选择了陆路。
尸体可不是烛台那样容易运输的东西,如果走陆路,他们得准备多少辆马车?带着一大堆尸体在路上走,也过分诡异,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陆路。
所以,尸体一定还在法兰,而那些人买卖尸体的真正用途就很值得怀疑了。
这真的跟洛克王国的死灵法师有关吗?
大公刺杀案、教堂袭击、被运走的尸体……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逐一在唐措脑海中闪现,他蓦地蹙眉,拔腿就往刚才那个小院赶。
靳丞大约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两人迅速回返,却发现还是晚了。
小院已人去楼空。
唐措黑了脸,不知道究竟是他们把人给惊走了,还是这些人早就准备好撤退。
这时靳丞慢悠悠从后面跟上来,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挑眉,随即又灵光乍现,笑盈盈地问:“你不是想看尸体吗?你知道现在的白叶区还有哪里有尸体吗?”
唐措:“教堂。”
牧师彼得于今日大公刺杀案后,被杀死于教堂内。他的尸体由卫队处理,教堂也被卫队暂时接管了,短短半日过去,尸体应该还在教堂。
唐措怕去晚了又生什么变故,甚至用上了疾跑技能。月夜下两个身影在房顶跑酷,极限十五分钟内从小院跑到了教堂,把守门的士兵都吓了一跳。
唐措雷厉风行,把青藤同盟的徽章拿出来在他眼前一晃,便径自推门进去。士兵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但也没上前阻止。
青藤同盟的人么,上头说过了,这件事本就归他们管。
寂静的教堂里,只有几个士兵抱着剑在打瞌睡。急促的脚步声将他们惊醒,他们吓得拔出剑茫然四顾,正对上西奥多英俊的脸。
“彼得的尸体呢?”他问。
“在、在庭心,我们刚把他埋了。”有人认出了他,定了定心上前,“大公吩咐的,就让他葬在这座教堂里,我们还给他准备了棺材。”
已经埋了?
唐措微微蹙眉。
那人见状,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骑士大人您想要他的尸体做什么?彼得的尸体已经被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异样,否则我们也不会把他下葬的。”
唐措没答话。
靳丞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埋了就挖出来,挖出来大不了再埋回去。”
“啊?”
卫队的疑惑,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
五个士兵一人一把铁锹,卖力地在庭心挖土,把埋了的棺材又重新挖出来。而那两位非要在晚上挖坟的老爷,一左一右站在旁边全程监工。
气氛相当诡异。
更诡异的是,当他们合力将棺材盖推开,发现棺材里面是空的。
“尸体呢?!”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见他被埋进去的!”
“见、见鬼了!”
士兵们丢了铁锹,一个个吓得后退。唐措却走到棺材旁,伸手仔细地在棺材壁上摸过,又观察着棺材底部沾到的血迹。
靳丞给他提着灯,“彼得的伤口在后心,这血迹位置是对的,血迹的干涸程度也没什么问题。”
唐措:“你觉得他去了哪儿?”
靳丞耸耸肩,“也许正在某个角落里偷窥我们也说不定。”
这说法过于惊悚,几个士兵被吓得又后退几步,四下张望着,好似下一秒就会有鬼从旁杀出。
唐措打开系统面板,发现主线任务终于变更。
靳丞也看到了,问:“我的是寻找彼得并将线索告诉凯尔特,你的是什么?”
唐措不想说话。
【月隐之国】
第二环:风吟之歌
主线:回出租屋养伤,等待巴兹
作者有话要说:
靳丞&唐措:专业挖坟一百年。
第49章 风吟之歌(八)
唐措被迫停工,在系统不间断的“叮、叮”声中,回到巴兹的出租屋。
在原来的剧情中,西奥多可能真的受了不轻的伤,需要休息。另一方面,兰斯洛特和巴兹是好友,巴兹曾那样热心地帮助过他,如果巴兹有问题,兰斯洛特一定不好处理。由西奥多去等候巴兹,也可以避免这一尴尬情况。
可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等候实在是件无聊的事情,唐措便干脆躺了下来。俗话说得好,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节能模式,on。
靳丞虽然乐于让唐措休息,但放唐措一个人待着,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的。于是他加快步伐,先赶回青藤同盟找到凯尔特,将尸体不见了的消息告诉他,然后立刻折返白叶区。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中途改道,去了趟流浪者酒馆。
人声鼎沸的酒馆,生意比白天更好。
酒保忙得脚不沾地,巴兹也像个小陀螺似的不断在后面忙活。有时是帮忙洗餐具,有时是帮忙搬货,还有的时候需要负责将醉酒的客人送上板车。
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身材肥胖的客人在骂骂咧咧,那肚子比巴兹的腰粗了整整两倍,整个人的重量骤然压到巴兹身上,让他差点摔倒。
好在小巴兹身经百战,力气也比看起来大多了,跌跌撞撞地把人送到板车上,他抹了把汗,还能笑着跟拉板车的车夫说话。
“麻烦你了啊,琼斯大叔。”
“别那么客气,小巴兹,这是我的工作。倒是你,你该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了。”
“我知道,我不累。”
“累不累可不是嘴巴说了算的。好了小巴兹,我得出发了,这些客人可真是喝得臭熏熏的,我得赶快把人送走。”
“好的,注意安全!”
巴兹挥着手,一直目送板车离开,这才在酒保的催促下跑回去工作。
靳丞也目送着他,他无法靠近,因为系统不让。但目前来看,巴兹还在工作且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至少代表唐措那儿暂时没什么危险。
回到白叶区,靳丞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彼得。
白叶区鱼龙混杂,想要在这里找人本就不简单,更何况这还不是个人,而是一具尸体。他到底是被人偷走了,还是诈尸自己跑了?
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也没触发什么剧情,靳丞又绕回了东街。
“咚。”一颗石子砸中了巴兹出租屋的窗户,惊扰了正在休息的唐措。
唐措真的很不想爬起来,但这熟悉的情形让他想到了东十字街房间里的破窗。他还记得这是在别人的屋里,强忍暴躁爬起来走到窗边。
靳丞翘着二郎腿坐在阴暗潮湿的窄巷里,屁股下面是一个被丢弃的木箱。巴兹的出租屋在走廊尽头,窗户正好堆着这条隐蔽的巷子。
“嗨,晚上好。”靳丞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唐措觉得他脑子可能有毛病。
夜色太暗,靳丞看不清唐措的表情,但想也知道这小混蛋心里不会有什么好话。他抱臂,说:“兰斯洛特一定很想证明朋友的清白,大半夜不去睡觉,非得在街上转悠。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我恐怕一整个晚上都不能休息了。”
唐措:“所以?”
系统将唐措困在出租屋里,又将靳丞拦在出租屋外,一个被迫休息,一个被迫熬夜。刚才靳丞想试着走进楼里,被“叮、叮、叮”疯狂轰炸,耳朵里都快出现忙音了。
他开始苦中作乐,“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牛郎织女?”
唐措觉得他脑子可能真的被叮坏了,面无表情地关上窗,就要去睡觉。靳丞抬手就是一颗石子扔在窗上,“回来。”
“有事吗???”
“你不是侦探吗,给我指个调查的方向啊。”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唐措想了想,真情实意地说:“你既然这么空,不如去把白叶区的坟都给刨了,统计一下诈尸的人数。”
靳丞:“你是不是以为我真舍不得打你?”
“那你来啊。”
“……”
一个出不来,一个进不去,打什么打。
靳丞气死了,不过唐措的话也显露出了他的猜测。靳丞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问:“你真觉得那是诈尸?”
唐措:“是。”
靳丞:“那巴兹呢?他也是死而复生的?”
唐措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刚才他躺在巴兹的出租屋里,又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忽然想到这是个连环任务。连环,代表着它的故事都是相关的,于是他想到了时光之井。
现在距离1228年的花朝节还有很久,在那一年9月,青藤同盟驻月隐之国办事处的黑板上写着——玫瑰教派在法兰公国的活动加剧。
而在这一切故事的开端,玫瑰教派也在法兰公国活动。
法兰有什么特殊之处?
唐措不认为它有什么特别,因为故事终结于月隐之国,而非法兰公国,也就是说玫瑰教派最后的目标有很大概率是月隐之国。
那法兰公国最特殊的一点在哪儿,在于它是离月隐之国最近的地方。
月隐之国有什么?有时光之井。
时光之井中蕴含丰富的时光魔力,唐措不知道这个副本里的时光魔法能有多厉害,但时间这个东西是最能影响生死的。
已经写了遗书却还活着的巴兹,不翼而飞的尸体,指向什么呢?唐措认为他们都死了,却又还活着。
“我刚才又去看了巴兹,他跟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靳丞道。
“这不是很好吗?大公说彼得牧师是一位正直且善良的先生,他的坚守一直令人钦佩。这样一个人,扎根于最贫苦的白叶区,如果没有足够的东西打动他,他为什么会叛变?”唐措说着,转身靠在窗台上,“也许巴兹就是打动他的那一点。”
靳丞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这走向有趣,“照你这么推理,玫瑰教派的理念似乎还不坏?”
唐措不予评价,评价是件极其无聊的事情。一件事、一个人,要如何去看,唯心也好、唯物也罢,没有统一的标准。
因为标准都是人定的。
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标准的生物。
“好了,谈心时刻结束了,我觉得我真应该按你说的再去刨几个坟。”靳丞对于挖坟的兴趣说来就来,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找到了一片墓地,根据巴兹遗书的时间将搜索范围定在半年内,并且是年轻男女。他想玫瑰教派就算要普度众生,目光也应该暂时不会放在老头老太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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