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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无间兮养白龙(玄幻灵异)——步帘衣

时间:2020-02-26 11:01:45  作者:步帘衣
  龙脸上看不出神情,步青云平日里都是那副温和模样,他们说着走着,看着十分平淡安宁,就算这么不避讳地“死”来“死”去,都令邬波离感到再融洽不!过,仿佛他们一人一龙天生就在一起似的。
  邬波离十分诧异。
  在邬波离还记得的所有有关大人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大人如此自在安然的模样。
  这让邬波离既欣慰,又不甘心。
  大人明明是师父的师父,师父待大人无比虔诚小心,大人在天竺时,却总是思索着,忧愁着,甚至悲伤着,仿佛时刻有一座山压在他的肩头。
  后来大人离开天竺,只身前往中原,远离佛国净土,大人肩上的山也不曾放下,却能够这样静心自在。
  邬波离以为,这都是有白龙陪伴的缘故。
  因此,尽管不甘心,邬波离仍然十分感念白龙,对白龙的礼遇更上一层楼。
  白龙忧愁着他那被凡人污染的大海鱼塘,压根没注意邬波离的情绪波动,步青云倒是注意到了,只是他不说话。
  此时正是四季中最炎热的时节,白龙寒暑不侵,可是一不喜欢耀眼的日头二不喜欢蝉鸣蛙叫,然而不论步青云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回天上或者海里,步青云只得用竹子编了一个背篓,让白龙可以猫进去休息。
  未免白龙呆在竹篓里心烦,步青云时不时低声与白龙叙说世情,漫无边际的,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白龙喜爱听他说话,无论步青云说什么都没关系。要不是身后紧紧跟着一个邬波离,步青云迟早要被人当作自言自语的疯子。
  步青云说麦田怎么灌水,说农妇如何把碎布料一层层粘成鞋样,再用密密的针脚纳成鞋底,说蝉何时脱壳,说蝶怎样破茧。
  也说当今天下一统,皇上熬死了太上皇好不容易继位,顶上还有个大权在握的太后,朝中又有成群结党的文官,于是费尽心机娶了摄政王的独女。太后信佛,摄政王修道,文官崇儒,因此如今是三教并重,儒释道都行。
  白龙边听,边与竹篓外的人世对照,越听越觉得凡人不容易。
  他想起步青云说过,众生皆苦。
  他们匆匆穿过了一座大修道观的山城,遭了不少白眼,没走几日,踏入一处小镇。
  镇中人颇为友善,路过一间茶馆时,茶馆主人招呼他们歇脚,领着他们坐在阴凉的屋檐下,取了两只豁!了口的茶碗,倒了两碗茶与他们喝。
  屋檐下搭着半张破竹席,与茶碗一样,虽然破旧,却还干净,显然茶馆主人有行善的习惯,小小义举,却如夏日里凉风习习,令步青云与邬波离心生喜悦。
  步青云与邬波离好生谢过,坐于檐下,仔细喝着粗茶。
  白龙隐匿着身形,自然没他的份,他从来没喝过凡间茶饮,也不觉如何,只是攀到了步青云肩上,见步青云喝得仔细,难免心生好奇,顺着步青云的手臂小心探下脑袋,伸出舌头,在茶碗里舔了一口。
  “苦的!”
  明明自己要喝,尝了不喜欢,又拿尾巴甩步青云,步青云也不着恼,耐心道:“这是用陈茶冲的粗茶,苦味较重,若是清明雨后的新茶,苦后回甘,滋味会好上许多。”
  那不还是会苦,白龙哼哼两声,绕回步青云的肩膀,趴着不说话。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上了场,从昨日未说完的段落讲起,继续说故事。
  于是檐下三人没头没尾地听着,邬波离是天竺人,没有听过,自然好奇,白龙不用说,只有步青云在中原游荡日久,曾经听过这个故事。
  听了片刻,白龙就生出疑惑来,问步青云:“为何那‘白蛇娘娘’报恩,要变做个‘美丽女子’?男子不是更能干活么?”
  步青云不曾想过这种问题,一问之下也有几分愣神,按照故事回答道:“因为她后来要嫁给那个牧童转世的书生。”
  白龙不懂:“男子不能嫁么?”
  步青云又是一愣,才道:“一男一女方能结为夫妻,两个男子是不成的。”
  “哦”,白龙点点脑袋,随口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
  步青云想了想,“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白龙原本要丢开手,却又想起狼和狗来,再问:“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的东西,就不能变么?自古可没有狗,只有狼。”
  步青云辩道:“那是走兽,与人不可同日而语。”
  “那自古还没有皇帝呢”,白龙又想起一处从远古到今日的不同之处。
  步青云一顿,竟然点了点头,“你这样说,也有你的道理。”
  !
  小白龙又赢一城,十分得意,在步青云肩上踩了踩爪子。
  听他俩越扯越远,最后大人居然还同意了楼迦大人的谬论,邬波离实在忍不住,小声道:“出家人自当修身养性,百姓家六根不净,不能脱离本欲,男—欢女—爱才是常事,一男一女方可造人,哪里有两个男子成婚的道理?”
  白龙不懂何为造人,只是刚赢了步青云就被邬波离反驳,自然十分不爽,强词夺理道:“造人做什么,已经这么多人了,要把我的海水脏到底才够么?”
  邬波离心性耿直,虽然听出楼迦大人不高兴,还是鼓起勇气反驳道:“生老病死,天然因果。有死就有生,有生才有死,就连飞禽走兽也是如此,这是顺应天道。天地山川,皆有佛性,皆有慈悲,故而有水土养育凡人,海不是楼迦大人您一人的海,天也不是楼迦大人您一人的天。若是因为人需用水就不允许世族繁衍,楼迦大人您未免过于任性了。”
  第一次被区区凡人当面如此指责,白龙怒不可遏,猛然往邬波离身前一窜,龇着牙正要一声怒啸,被步青云捏着嘴巴捉回了怀里,劝道:“出城再说罢?这茶馆可经不起你发怒。”
  白龙没仔细听步青云在说什么,光是步青云拦着他不许他对邬波离生气,就足以让他惊呆了。
  千百年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上天入地,还不曾有过被指责的时候,更不曾存在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话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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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想着,白龙忽然就委屈起来,连带着对步青云气得咬牙,不想看他也不要听他说话,一脑袋钻到步青云的外衣里去,尾巴故意重重地甩在步青云腰腹,然后就趴在步青云的外衣里,一动不动了。
  邬波离急得要跪下来,被步青云三言两语打发去化缘。
  步青云站起来,抬脚往城外走,难得用了术法,不让人们注意到自己,边走边轻抚着怀中发脾气的白龙,走着走着觉得怀里多了什么,探手进去一摸,居然抓出了几颗龙眼大的珍珠。
  他停步一想,这可不得了。
  步青云就在路边树下一坐,不顾白龙挣扎,小心把白龙从外衣里捉出来,尽管满心担忧,还是笑着问道:“小白龙,你是哭鼻子了么?”
 
 
第70章 落泪成珠
  那阵突如其来的委屈,来的快,去的也快,本来白龙都觉得没什么了,却被步青云捉出来笑话,白龙顿时瞪起眼睛看向步青云,气冲冲道:“你才哭鼻子了呢。”
  白龙的眼睛像是刚下过雨的漆黑夜幕,撞上步青云不仅不带半分嘲笑、反而温柔似海的眼神,全然是猝不及防,白龙只觉得像是从云里瞬间落入了海中,分不清是什么心绪,总之是心如擂鼓,忘了呼吸。
  “是我错了”,出家人打了诳语,“你莫要生气。”
  白龙回过神来,他其实也说不清步青云到底有错没错,惹自己生气的是邬波离,步青云只是拦着自己,不让自己暴露于人前,按理说来,步青云是没错的,可步青云这样一道歉,白龙心里舒服许多,像是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你错在哪了?”白龙故意问。
  步青云却又站了起来,他转向山林小径中,说起和白龙所问不相干的事情:“我们往山里走吧,人少。”
  白龙心喜,却冷声道:“你的徒孙呢?”
  “他从大路走”,步青云解释说,“我们明日汇合。”
  行吧。
  白龙勉强地哼了一声。
  西南水域发达,支脉繁杂,尤其是在山区中,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庄大多依山傍水而建,因此往深山里走了半日,远离了小城,又走近了一处村落。
  说是村落,其实是风族聚居的小山寨,远远就能看见身穿蓝染布衣正在劳作的人们,近处,一些脖子上戴着闪闪银饰的孩童在河里玩耍,几个在砸石子打水漂,几个在岸上用小石头玩“抓骨儿”。
  白龙看得入迷,不许步青云走,“这是怎么玩的?”
  风族民风彪悍,不爱与外人交道,且极为爱护子嗣,要是被人发现他们两个大男人一直盯着小娃儿看,免不了是一场纠纷,于是步青云并不停步,保证道:“我会。咱们往前走,我教你。”
  他们沿河而行,步青云一路上给白龙讲起了风族的族规风俗。
  风族远古时是一支随风迁徙、四处漂泊的民族,故而以“风”为族名,他们的图腾是一条御风而行的龙,在风族的传说中,他们的一位祖先,因为喜爱在天地间逐风流浪,不知不觉走遍了整个大陆,最终在一片美丽的湖泊中化身为龙,这条龙神永远都保佑着随风!流浪的子子孙孙。
  因此,每一支风族人都选择了拥有美丽湖泊的地方停驻,结成山寨,不再流浪。
  每年十月,他们都要举办盛大的丰收节日,不分男女老少,都要晨起去湖泊中沐浴,白天尽情游戏玩乐,晚上在湖边燃起高高的火堆,开办晚会,一起享用丰收的果实,将牲礼献给祖先龙神。
  尽管又是一个假冒了自己的故事,但风族祖先的传说确实有几分迷人,白龙并不在意,只是好奇:“你说方才那个寨子里住着的就是风族人,可是我们一路上只见了那大江分流的小河小溪,让他们留在这里的美丽湖泊在哪儿呢?”
  步青云笑而不语,带着白龙走尽眼前的山路,转过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在这。”
  白龙直起龙身,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美景。
  三座青山环绕,将合流的江河围出了一片宽广的湖泊,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绿意盎然的山色,湖边有芦苇青青,岸旁水鸟悠闲游过,好一派湖光山色。
  几日没进水,白龙再也按捺不住,弃了步青云,腾空而起,飞向湖泊,一头扎进了湖里。
  步青云不紧不慢地随后跟来,坐在湖边横倒的老树上,看白龙戏水。
  白龙将自己变长了些,约莫廊柱粗细,正像是凡间庆祝举舞的游龙大小,肆意在湖水中玩闹。
  不论多么劣等的玉石,浸过水,沾了水色,总是要漂亮上许多,更不要说原本就比玉石更好看的龙身,白龙盘旋着,飞舞着,带起涟漪,掀起波浪,天地间竟然有这样干净美丽的生物,他本身就足够惊艳了,如今身在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中,就连步青云都拿不出话来赞美他。
  白龙将湖泊搅得不得安宁,终于玩开心了,才慢悠悠地飞过来,半途中起了坏心思,趁步青云没防备,用尾巴牢牢卷住步青云的腰身,飞到湖泊中央,和步青云一起落入湖中才松了尾巴。
  步青云衣衫尽湿,用术法移回了湖岸,好不无奈。
  白龙也飞回岸边,绕着步青云低低地飞着,不满地问:“你干嘛要上来,不陪我玩。”
  “我不善洑水”,步青云削好一根树枝搭在两棵树间,边脱外衫边解释道,“幼年时曾不慎落水,从此就不怎么爱近水。”
  白龙后悔起来,“我不知道。”
  听出白龙话!中自责,步青云将外衫晾在树枝上,宽慰道:“其实水性我还是会的,况且还有灵力护身,只是不喜欢罢了。”
  他转过身来,手里捧着那些珍珠:“这些,怎么办?”
  白龙歪脑袋看看他,眨了眼,下了什么决心的模样。
  下一瞬,眼前的不再是白龙,而是白衣人。
  他握住步青云捧着珍珠的那只手,垂着眼眸,认真地低语:“你看着。”
  原本,是不打算告诉步青云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楼迦另一只手覆在步青云掌中的雪白珍珠上,食指选中了其中一颗,用灵力带着小小滚了一圈,停住,其他珍珠像是被牵引住,纷纷向那一颗珍珠滚去,珠珠相碰,便融进了那颗珍珠中,随着融合的珠子增多,那颗珍珠从雪白渐渐变为了莹白半透的模样。
  最后,步青云的掌心就只剩下一颗莹白半透的珠子,与他手腕那串佛珠上的珠子一模一样。
  那串佛珠竟然是这样得来的。
  步青云感慨了什么,楼迦没听清,他觉得脸热,不想在步青云面前丢丑,垂着视线就是不抬头,他的食指微微颤着,推着步青云掌心那颗珠子,顺着步青云的掌心向上,一直推到步青云的手腕,在那串佛珠边停了停,轻轻一掸,这珠子就混入了那串佛珠中。
  这串佛珠先前是十八颗珠子,现在有了十九颗,
  “哭过这么多次呐”,步青云居然这么说。
  楼迦眼睛一瞪,终于把视线转到了步青云脸上,却见步青云一双眼睛正等着他,两相一望,楼迦又偏了头,气道:“本大人才没有哭许多次,小小步青云胡说八道。”
  步青云从善如流道:“是我乱猜。可白龙大人若是没有哭,这些珠子是哪儿来的?”
  “打哈欠”,楼迦学步青云一本正经地找理由,“我常困。”
  步青云假装信了,点头说:“原来如此。”
  楼迦也跟着他点头,“正是如此。”
  外衫是晾着了,可步青云的内衫裤子都在滴水,楼迦实在看不下去,没好气道:“这里没人,要么你就都晾着,要么你用灵力把衣服弄干,这么湿哒哒的,没病找病生么?”
  以步青云的修为,就算丢湖里泡个几天几夜也不会生病,不用灵力,自然还是身为僧人理应苦修的!缘故。
  但楼迦这话说出来是关心,先前又哭过,步青云不愿再惹他不高兴,于是折个中,用灵力弄干了半身,把内衫脱下来,和外衫晾在一起。
  这一脱,就脱出了问题。
  楼迦看着步青云裸_露的背脊,瞪大了眼睛。
  他惊讶,并不是因为步青云饱一餐饿几顿太过瘦弱,恰恰相反,步青云看上去瘦瘦高高,尤其是那身补丁外衫穿着,很有几分落拓的模样,但其实脱了衣服,这人不愧是四处给人白干苦力活儿的,肌理匀称,全然不似柔弱僧侣模样,反而像是故事里武将侠客似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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