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蓝抚上茶桌素锦布,道:“很好,多谢左相费心了。”
“那小的便退下了。”
沈玉蓝坐于榻上,耳畔回响着秦疏在昏迷前说的一物一人。
所物金缕玉乃是藏于皇家宝库的至宝,乃是前朝英杰画家遗作。
金缕玉所其名为玉,实则不是玉,不过是画轴由金玉打造。那被砍首的陈天师以炼丹之引把老皇帝的家底掏了个空,用障眼法转移归于自己手中,而金缕玉便是其中一件宝物。
这幅千古流传的遗作名为《汉川江水图》,以笔力秀丽,韵势清雅出名,画家用水墨淋漓勾勒出空山氤氲,日月印鉴,以气道婉约讲天水一青色绘说尽致。
陈天师知左相酷爱诗画,不敢将这幅画贪下便献给了左相,左相喜鉴赏画作,常用字章在画上盖下鉴赏章,希望这画流芳百世的同时世人们能连带自己一笔。
可谁料,这一爱好恰恰他百密一疏之处。
秦疏所提之人乃左相二子的妾室,名为韩露照。
韩家乃清河士族的分支,虽不如从前声望势重却也是福书村,韩父因直言相谏被老皇帝流传于云南,韩露照无奈嫁给左相之子作妾。
韩露照在韩父耳濡目染下,虽为女儿身一腔忠臣赤胆,左相在朝中专横龙派垂危,她一直在等待左相的疏漏,终在机缘巧合中发现了左相藏有皇家至宝,便将其盗出藏了起来。
韩家与秦家交情渊远,韩父曾经给秦家说情而遭皇帝冷落,地位一落千丈。
韩露照知丞相向来做事狠厉,对自己也定不会手软,便夜逃出丞相府来至秦疏家中将此事告诉了他,可惜还未将藏图之处告诉秦疏,便毒发身亡了。
如今虽以金缕玉名气稳住了左相,但东西在何处他也不知,只能寄望于五王爷和钟寺卿能先左相一步,在京城中找出金缕玉的下落。
沈玉蓝忽见窗外人影绰绰,估计是左相派来监守自己的侍卫了,他暗想看来在相府中的十日,过的也不尽安静了。
翌日他在庭院外闲逛而探察那些监视他的那些人之方位,正走在回房路上,迎面走来一人,定睛一瞧,竟然是那宋元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玉蓝现如今处境不妙,便想绕道而走,却不料那宋元青拦住了自己道。
“沈玉蓝,你怎么在这里?”
沈玉蓝叹口气只能转身行礼道:“草民见过宋中书。”
宋元青见他从殿试到现在,高高在上的太傅被贬为庶人不过五个月的光景,心底里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怪笑道:“沈太傅也有寄人篱下的时候,装摸作样的君子之为去哪儿了?”
沈玉蓝心想这世上第一难缠事是妇人撒泼,第二难缠事便是小人得志了。
他道:“宋中书若是想要用言语羞辱草民,草民便站在这里。”
宋元青听他此言,自己仿佛成了奸诈无比的小人,他沈玉蓝依旧是那般清风朗月,不沾染尘世。
他气急败坏道:“你别把自己放在君子高位,自称看不起那些背地里勾结之事,如今倒是心安理得的做起来了。”
沈玉蓝暗想自己几时做过了勾结之事,站在丞相府中还不是被那左相当做了人质,换了个借口软禁起来罢了。
宋元青见他并不回嘴,望着自己的眼神澄洁却仿佛如目中空,装不下任何人,他最恨沈玉蓝这幅虚伪模样。
沈玉蓝见他骂了两句又不说话了,还以为是到此结束了,于是行礼道:“若是宋中书讲教完了,草民便告退了。”
宋元青见他欲走,一急将人扯拽住了道:“本官可还没让你走!”
宋元青实则小人难缠,沈玉蓝不想与此人虚与委蛇,按下心中不耐道:“宋中书可还有话要与草民说?”
宋元青从前远远观望这沈玉蓝,便觉得他皮相上郁竹皎洁,孤芳自赏,骨子里却是惑人娇慵,一举一动都在勾着人的心弦。
现与沈玉蓝只有咫尺距离,见他眸中清澈似眼波流转,勾魂夺魄,心猛地一乱,脑中一懵竟然按着沈玉蓝的肩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可宋元青还未覆上美人朱唇,沈玉蓝扯着此人的胳膊将其脸狠狠地按于地上,绕沈玉蓝再脾气好,也受不了这样轻薄。
他怒道:“宋中书不是君子,更应该向君子学习,可如今却不思改进,更是让人看不起!”
说完沈玉蓝便将人放开了,仿佛是嫌恶于触碰他。
宋元青一只胳膊被他卸下,疼的嚎啕大叫,如泼妇骂街道:“沈玉蓝你人尽可夫,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本大人,不过阶下囚□□骑而已!”
沈玉蓝任他叫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正当路过相府的一个破落偏苑时,隐约听有女子在细细的哭泣。
他正疑惑察觉此时并无人监守,屏住呼吸走进这偏苑之中。
那女子并没有发现沈玉蓝在接近他,沈玉蓝躲在暗处见女子对着一个土堆,烧着纸钱祭拜。
女子一身丫鬟打扮,边烧着纸钱边抹着脸上泪珠,似乎这祭拜对象乃是她至亲之人。
那丫鬟抽泣道:“露照姐姐我来看你了,你在地下寂寞吗?若不是舍不得家中母亲,我定要来陪着你。”
“呜呜,相爷不顾你身怀二公子的孩子,不顾血脉至亲,竟然做此丧尽天良之事。”
韩照露?难不成这丫鬟祭拜的是韩露照?
“你是说你家姐姐还怀着孩子被左相杀害了?”沈玉蓝从阴影走了出来,吓了那丫鬟惊呼捂着胸口,正要尖叫。
“在下乃沈玉蓝是你们相爷请的客人。”未防引他人来,他正声道。
丫鬟赶紧抹去眼角泪珠,仍是心有余悸道:“原、原来是客人,奴婢方才只是胡言乱语,请客人见谅。”
沈玉蓝将声音放柔和,走近一步道:“虽是客人不过是换个名头软禁在下罢了,你可知定远将军秦疏?”
丫鬟听到他秦疏,眸中的疏离警惕要褪去几分道:“知道,秦将军乃奴婢姐姐青梅竹马。”
“你为何唤韩露照姐姐,听说她并无兄弟姐妹。”
“韩姐姐对下人躬亲,疼惜奴婢年纪尚小,便与奴婢义结金兰,好在府中相互照顾。”
沈玉蓝思索片刻道:“姑娘请起来,实则在下乃秦将军所托,以客人身份在相府中调查此事的。”
“请问姑娘,韩姨娘为何会被左相处死,左相膝下本来子孙凋零,韩姨娘是犯了何等罪无可恕之事被暗中处死。”
丫鬟一听,眼中出现光彩激动道:“公子是来调查姐姐死因?太好了,我家姐姐被人侮辱是勾结了奸夫而被毒死,背了许多骂名,这下便能沉冤得雪了。”
沈玉蓝颔首道:“姨娘尸体是如何处置的?”
丫鬟话语一哽咽道:“姐姐尸体被丢入一口古井中,估计已经是腐烂了。”
“她生前可否交给你什么重要的东西?”
“重要之物?倒是没有。”
沈玉蓝沉下心思,估计是韩露照认为丫鬟年纪小,就算对她再衷心也藏不住事情。
他又道:“韩姨娘生前所居住的之处现如何了?”
“姐姐生前所居被相爷先是让人翻了个底朝天,而后又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然后将整片院子都封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掉了点内容。。。
第15章 汉川
沈玉蓝听她所言,那韩露照的故居已经是一片废墟,空无一物,仔细一想既然拿捏住了左相的罪证,怎会藏在相府中,岂不是将证据暴露在左相的视野下,放置在京城内的某一间宅子中可能较大。
但沈玉蓝隐隐觉得有必要去一探究竟。
于是斩钉截铁道:“姑娘能否带在下去一趟韩姨娘的院子?”
丫鬟听沈玉蓝语气坚定,犹豫的点了点头。
来至韩露照的院落,里面已经被烧焚的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堆焦黑的瓦砾,寂静无物,仿若死地。
丫鬟触景生情,不禁别过脸去抹着眼泪,小声抽泣起来道:“姐姐的院子是很漂亮的,里面的花草都是由她亲手照料的。”
沈玉蓝见她如此,安慰道:“还请姑娘节哀顺变。”
他环视小院,荒芜一片,除了瓦砾之外,仅剩的只有一棵被烧焦的树和树下的一块乘凉石。
沈玉蓝走到乘凉石前,触上石头平滑的表面,即使经历灼灼热火,乘凉石仍给他带来一阵镇心凉意。
他若有所思问道:“韩姨娘生前可有没什么尝去的地方?是否有珍爱之物?”
“姐姐每次出府也只是透透气在街上闲逛罢了,并无特别爱去的地方。至于是珍爱之物的话,姐姐喜欢伺候院子里的花草,她所珍爱之物便是这院里的一草一木了,可,可如今都烧作了灰烬。”说罢丫鬟便再也忍不住,干脆放声哭起来。
沈玉蓝听她哭的如此伤心,大概是真与韩露照感情至深。
等她哭声渐小断断续续的抽泣时,沈玉蓝把怀中的手帕递给了她,丫鬟脸上一红,害羞接下了细细抹去脸庞上的泪珠。
他在院中笃步仔细探察一瓦一砾,不定能发现埋在废墟下,寻找到金缕玉的蛛丝马迹,可他在院中绕了几圈始终没有发现线索。
这座被废弃的院子并无令人生疑处,除了院子中心的大树和乘凉石,沈玉蓝猜想着,难不成关窍便在这两物中?
他站在大树下,见这棵树的树枝都烧没了,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树干道:“韩姨娘对这一树一石有过多关注?”
丫鬟回忆道:“夏天酷暑时姐姐喜欢坐在那乘凉石上读书,借着樟树遮阴。她常对我说树为后人遮阴,后人应心怀借荫之恩,反哺于树木,这叫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万物有灵,一弦定音,关窍便在其中,沈玉蓝豁然开朗,心想总算对了。
他对丫鬟道:“可否为我寻一把铁锹来,勿要引人注意。”
丫鬟颔首,不一会儿便提着一把铁锹送到,沈玉蓝拿起铁锹正想朝着乘凉石旁的土挖下去,忽觉不妥将外衣脱下,亵衣勾勒着他的身姿,惹的丫鬟满脸羞涩别过脸。
沈玉蓝略有歉意对那丫鬟道:“多有得罪。”而后拿着铁锹便一铲挖下去,他越挖越深发现这土质松软,显然是被人动过的痕迹,确定的同时也挖的愈发小心。
铁锹尖端似乎碰至一硬.物,沈玉蓝丢开铁锹,用手小心翼翼挖开,只见一小块金玉露出。
沈玉蓝心中一喜,将整个画轴慢慢挖开,从泥中拿出展开一览,吹去覆在画上的泥尘,汉川日江水图静静流淌在画上笔墨中,散发着她独有的魅力,他在画的左上角果然见到属于左相的鉴赏章。
此物现世便是将左相定罪之时,金缕玉乃皇家私有,却被左相刻上了鉴赏章还不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罪。
左相向来喜欢以谋逆罪定他人罪行,如今归他自己品尝着谋逆之罪带来的恶果。
沈玉蓝将土重新埋填后,穿上外衣仔细整理衣着,以外衣掩盖亵衣上的污泥,叫旁人看不出端倪。
他走向丫鬟问道:“姑娘,我脸上可有沾上了什么脏污?”
丫鬟定定的看了他许久,蓦地对上他的眼眸,红刹了脸颊低下头道:“没、没有。”
沈玉蓝将画揣入袖中,心想那些监守他的人恐怕已经满院子的寻他踪迹了,于是对丫鬟郑重嘱咐道:“今日之事姑娘还请切勿告诉第三个人。”
丫鬟用力点头道:“公子是来帮姐姐的,我定然会将今日之事埋藏于心,”
游廊下,沈玉蓝揣着金缕玉正要回房,却被一个下人叫住了道:“沈公子,相爷这边有请。”
沈玉蓝因袖子里藏有金缕玉,只能将双手负于背后,若是去此时去见左相岂不是露馅。
他按下措手不及,思考片刻后道:“方才在庭院中,衣角被小池水沾湿,还请让相爷稍等一会儿,让在下换件衣裳就来。”
启料那下人道:“相爷说了,有贵人相见公子,还请速速跟小的来。”
沈玉蓝无法只能跟上下人,走在游廊时盯着下人的后脑勺,心想自己若是将此人敲晕了如何?
思虑后认为这法子行不通,打草惊蛇让左相起了疑心,对自己更是严加看守,行动岂不是愈加受限。
可藏在身上的金缕玉若是被左相发现,自己就完全失去了与其对峙的筹码?
一路思量对策竟然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正堂,下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沈玉蓝咬咬牙心想只能随机应变了,便硬着头皮跨入正堂。
沈玉蓝环顾正堂,堂上坐着的除了左相之外,竟是五王爷姚乘凤。
姚乘凤今日一身闲装,淡白玉蓝的锦服,配上明凤朝凰的腰带,眯着一双风眼道:“沈公子,好久不见啊。”
左相笑容温和,故意将沈玉蓝叫的亲热道:“幼灵来了。”
沈玉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拱手行礼,可金缕玉便藏在袖中,他这一伸手袖中的金缕玉还不得掉出来。
坏事连出,真叫是屋漏偏逢雨。
他再镇定,眼神一瞬间便也慌乱了起来,电光石火间,恰与姚乘凤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
沈玉蓝渐渐沉静,紧盯着姚乘凤,似乎要将姚乘凤盯出个窟窿来,却不动神色的将袖中的金缕玉往姚乘凤那侧露了一点。
姚乘凤眸中精光一现,渐渐收敛起慵散神色。
左相见沈玉蓝直勾勾的盯着姚乘凤,也不行礼,眸中无悲无怒,十分奇怪。
道:“幼灵见了五王爷,为何不行礼?”
沈玉蓝也不知姚乘凤是否瞧见他袖中的金缕玉,心中始终没有底气,脑中急速思索着对策,心里有个声音提醒道走错一步便是功亏一篑。
他眼神不敢从姚乘凤脸上移开,攥紧了金缕玉,开口道:“五王爷怎在这里?”
姚乘凤呵了一声,拿起桌上茶杯道:“沈公子这话说的,本王为何不能在此地。”
第16章 妙数
沈玉蓝思量姚乘凤这是要讲话由抛给自己,心思百转间想了许多话,却不知合不合适,如何才能将左相糊弄过去。
姚乘凤瞄了沈玉蓝一眼,喝了一口热茶道:“那日宴会上本王话语放浪了些,从而惹恼了沈公子,沈公子还未消气?”
9/45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