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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傅放下杯子走出了病房，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去叫了医生。
……
姜一冰出了病房，抬眼就能看见左傅削瘦略显单薄的身影。垂着眼睛，薄唇紧抿，目光有些呆愣，隐隐的有些孤寂。
“进去吧，”姜一冰轻轻的说，“闻圣跟我说，他想让你陪他。”
左傅抬眼看着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点了下头，“谢谢……”
闻翊和左傅的事情，姜一冰并不知道。但他和闻圣，姜一冰心里早就知晓。
第72章
左傅推开门，就撞进了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里。
他愣了一下，薄唇抿紧。
在进去之前，左傅还转头看了眼姜一冰。
此时的姜一冰正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她弯着腰，脸色有些苍白，在和谁打电话。左傅猜，应该是闻圣的父亲。
左傅收回视线，把门关上。
“过来。”闻圣嗓音低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左傅。
左傅依言走过去。
闻圣看了他一会儿，等左傅坐在一旁的看护位置上，他才道：“我妈以为死了个儿子。”
“那车里没有闻翊，警方现在还在搜查。”左傅微微攥紧手拳。
闻圣眸底一动，“我说过，闻翊死没死，我比谁都清楚。”
左傅偏过头，嗯了一声。
“妈那里，你帮我照顾一下。”
“我会的。”
闻圣看着左傅的眼神愈发幽深，他没有说话，等过了一会儿，他才抬眼，“看医生了？”
左傅点了下头，“我没事。”
他顿了一下，又低声道：“谢谢你，闻圣，但比起你躺在这里，我更希望那个人是我。”
一语道完，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两人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死寂。
闻圣动了一下｜身体，他想靠在病床上，但许是牵动了伤口，闻圣的薄唇微微绷紧，眉头也紧紧皱着。
左傅见状，立马起身帮忙。
“难受吗？”闻圣的唇就在左傅的耳边，他说这话时热息轻轻扫过，左傅只觉得一阵微痒。
他顿住，转头看着闻圣。
闻圣的眼睛幽深，里面的情绪实在难以摸透，左傅就这样和闻圣相视，彼此的呼吸很近，但却少见的没有涟漪气氛。
闻圣：“要是闻翊死了，你会难受吗？”
左傅抓着闻圣的手微微用力，不语。
闻圣没错过他眼里的悲伤和黯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别说，就连我一想到这辈子再也看不见闻翊那张讨人厌的脸，心里都不舒服。”闻圣声音没有并什么太大的起伏，他看着左傅，又道：“我问了一句废话。”
“闻圣……”
闻圣的样子，让左傅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闻翊和闻圣亲为兄弟，又是罕见的同卵双胞胎。这样两个人，身体一样，声音容貌一样，从出生起便和一个像镜子里却又不是镜子里的人生活，说是血缘也好，说是习惯也好，闻翊要是出事了，闻圣不可能像他现在一样表现的如此平静。
“闻圣，”左傅只说了一句，“闻翊，会没事的。”
那样一个人，从容优雅，要是失去了呼吸，突然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左傅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闻圣说过，闻翊还在不在，他比谁都清楚。
尽管有些荒唐，但左傅愿意去信。在这方面，他和闻圣是一致的。
闻圣靠坐在病床上，尽管穿着病服，打着点滴，但那身气质，依旧冷厉。
左傅分出了精力，一半分在了闻翊生死的消息上，一半是在闻圣狰狞残酷的身体上。
闻翊的那半，让他呼吸都放的很浅，心力交瘁，像是在胸口上压了一块巨大的顽石，喘不过气来。
“左傅。”
左傅身体一动，“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闻圣看着他，左傅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焦急担忧的神色渐渐隐去。
“闻圣？”左傅下意识的握住闻圣的手。
“你过来。”闻圣沉默了半响，道。
左傅没有犹豫，依言靠近他。
“还不够。”
闻圣没有起伏的嗓音让左傅身体一顿，但也只是一瞬。
就在这时，闻圣突然伸手将左傅的后脑扣住压向他，两人的唇碰了一下，呼吸立马缠在一起。
“左傅，在结果还出来的这期间，或者以后闻翊死没死，我允许你去担心忧虑或者痛苦一会儿。那家伙是我弟弟，一个肚子出来的，我可以记在心里一辈子，但你不能，明白了吗？”
闻圣的声音有些沙哑，呼吸显得有些急促，左傅动了动唇，垂在下面的手微微攥紧。
闻圣想让他把这个担子放下，左傅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闻翊出了事，闻圣会痛苦，但绝不会想让他一直记在心里。
是为他好，左傅明白，但这种事，就连左傅以后也不知道会怎样。
左傅低声嗯了一声，但闻圣并没放开他，而是深深地看着左傅。
左傅心里的情绪太过压抑，在闻圣的注视下，左傅避开闻圣的伤口，突然抱紧了他。
“让我抱一会儿，”左傅把脸埋进闻圣的侧颈里，声音又干又涩，“一会儿就好，闻圣。”
感受到脖颈上的温热呼吸，闻圣深暗的眼眸一动不动。
左傅抱着闻圣，因为情绪太过压抑，以至于身体都在微不可察的发颤，嘴唇也因此有意无意的磨擦着闻圣的脖颈。那隐忍克制的颤意，让闻圣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左傅在害怕。
闻圣垂下眼睛，等过了一会儿，他才缓慢的把手移到左傅腰上，收紧抱住。
“傅傅，因为你的原因，我讨厌闻翊，但我并不想他出事，但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让自己陷入离别的痛苦，更不会掉一滴眼泪。”
闻圣的话，让左傅的身体微微一顿。
等过了好半响，他才放开闻圣，左傅偏过头，神情有些许狼狈。
闻圣正过他的头，这才发现他平时清冷的眼角，此时正泛着些许红意。
若仔细看，眼尾处似乎还存着细微的湿意。
“闻圣，我没办法，不去想那个结果，是我亲眼看见他掉下去的，那山那么高，闻翊他……”真的会活着吗？
闻圣对左傅的话不置可否，但他不想看左傅变成这个样子，心神不宁，尽管有所克制，但对于左傅，闻圣比谁都清楚。
他突然扳过左傅的脸，带着些粗暴的吻上左傅的唇。
无关情｜爱，像是安抚，也像是在发泄。
左傅被他带动，他闭上眼睛，回应这个吻。
不想去想那个可怕的结果，而闻圣的唇舌和温度，至少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
忘记闻翊最后的冷静和毫不犹豫，忘记车祸现场烧灼过的狼狈痕迹，以及自己心里最害怕的结果。
姜一冰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两人抱在一起亲吻。
明明是如此亲密无间的动作，可姜一冰却在里面看见了被牢牢压抑住的情绪。
她顿住身体，久久不动，身后的闻宏盛沉着张脸，见她愣在那里，出声道：“怎么了？”
自己的儿子出了车祸，闻宏盛不可能不担心，他越过姜一冰，径直向闻圣的方向看去。
“闻……”
左傅和闻圣因为他刚才的出声就结束了这个吻，闻宏盛只来得及看清两人抱在一起欲要分开的动作。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顿了一秒。
闻宏盛走向闻圣的病床边，眉头紧皱，他将闻圣看了一个遍，见他伤的虽不轻，但并不致命，这才隐隐松了口气。
不过转而想到另一个儿子，闻宏盛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好好养伤。”
闻宏盛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闻翊那边，闻宏盛肯定不会这样坐着等警方搜救人员的结果。
姜一冰在闻宏盛走的时候拉住了他，作为一个母亲，她现在脆弱的有些不像话，那是闻宏盛过往没看见过的姜一冰。
“闻宏盛，求求你，把小宝给我带回来，把我的儿子，带回来。”
她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住了。
左傅像是被巨石压住了胸口，窒息的难受。
闻宏盛看着他的前妻，并没有立刻抽出手。分离了几年，他们早就有些生疏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刻意放低了声音，道：“我会的，别忘了，那也是我的儿子。”
姜一冰放开了闻宏盛，闻宏盛走后，姜一冰才转头看了眼左傅和闻圣。
闻圣喉结上下滚动，“妈，去休息吧。”
姜一冰点了下头，但还是走过去探手抚摸了一会儿闻圣的脸，她将情绪藏的很好，但还是能隐隐看见有些悲凉。
为人母，她想要的不过是儿子平安，儿子幸福，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第73章
“警察说，凤凰山下面有一条河。”
“那条河就在坠车点附近的一个涯坡下。”
“警察在涯坡附近发现了衣服碎片和血迹，初步断定是闻翊的。”
“只是……”
昏暗的休息室里，左傅站在窗口的一边，他两肩紧绷，身侧的双手微微捏紧，努力的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
姜一冰手里拿着一个水杯，那是左傅给她的，现在那杯水失去了温度，不在温热，慢慢地越变越凉。
“只是那里刚下过暴雨，水流湍急，要是人掉进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一语道完，姜一冰的呼吸窒住，握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你是说，我家小宝掉进去，不会回来了，是吗？”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听起来没有实感，左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一定，不一定的阿姨。”
姜一冰身体一顿，左傅哑声说道：“万一没掉进去呢？就算真的不幸掉进去了，万一，闻翊就是那个生还的可能呢？”
左傅说完，便走过去把姜一冰手里冰凉的水杯拿掉。那杯水，一开始在左傅手里有多少，现在仍有多少。
但左傅还是重新换了杯热水。
姜一冰看着他，只是此时的眼睛里带了些深意，“你和小宝，关系好像很好。”
左傅的状态并不好，尽管他将她照顾的堪称细致，但姜一冰不是瞎子，闻翊的这场车祸，似乎给左傅的打击并不小。
若说此次出事的是闻圣，左傅的状态姜一冰尚还可以理解，但换作闻翊，左傅的状态就不单单是愧疚二字而言了。
就算是认识，亦或是朋友，也不应该是这种状态。
“我和闻翊，算是朋友。”
“嗯。”姜一冰并没有深问，她握着手里温热的水，半响才饮了一口。
……
左傅到闻圣病房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因为闻圣拒绝请看护，所以照顾他的任务就落在了左傅身上。左傅心里明白，闻圣这样做，是不想让他分出心神去想闻翊。
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然而正当左傅准备去卫生间找闻圣的时候，身后便有一道热源靠近。左傅一愣，“闻圣？”
他转过身，见闻圣站在门口，便急忙扶着闻圣的胳膊，“你怎么下来了？你伤还没好，不要乱跑，快上病床。”
“你去哪儿了？”闻圣看着左傅，一动不动。
左傅手一顿，在闻圣的注视下，他动了动唇：“去找你爸了，还有姜阿姨。”
“有消息了？”
左傅眸光黯淡一瞬，他摇了摇头。
闻圣沉着眸子，没说话。
左傅把闻圣拉到病床上，把被子掖好后，他才把刚才对姜一冰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闻圣听后脸色并不好看，他紧皱着眉，一双眼睛看不出什么思绪。
“还有多久能出院。”过了好半响，闻圣才问了一句。
左傅一愣，“医生说，差不多三个星期。”
“不行，明天出院。”
“闻圣。”左傅瞳孔微微一缩，“你不要胡来。”
“胡来？”闻圣哼笑一声，“老子现在就能动了，待在这里养老吗？”
“你……”
“闻翊的事，老子亲自来，省的老子每天看着你们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遭。”
左傅捏紧拳头，喉咙像是被哽住，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闻圣操了一声，一手掀开被子直接倾身拉住左傅的手腕，“要不是那司机死了，我真怀疑这就是闻翊一手搞的事情。”
他把左傅拉到自己面前，沉着眸看他。左傅只能弯着腰，一手撑在闻圣的腿侧，被迫迎上他的视线。
“闻圣，”左傅呼吸渐渐加重，他攥紧一边的手拳，道：“对不起闻圣，闻翊出了事，我扪心自问，做不到愧疚和伤心几晚就若无其事。我知道，作为哥哥，作为父母，你们比我更有资格去担心闻翊。闻翊骗过我，限制我自由，按理说，他出了事，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说，要是我找不到闻翊，或是闻翊没了，左傅你是不是就不能舒坦的跟着我过了，或者换个说法，下半辈子，你都活的不舒坦。”
闻圣的话，让左傅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
要是闻翊没了……
闻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闻圣放开了左傅的手，转而移到他的脸上，“放心，就算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我也会把那家伙找到，死了也好残了也好，我都会把他弄回来。只是傅傅，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我很讨厌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是因为谁，我都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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