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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旁边倏忽传来少年清朗中带着点儿沙哑的声音，意外地有些好听。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微微皱着眉，有些懊恼地看着叶上秋。
叶上秋唇角微翘，直接站起身，也不去理会许应山直直刺过来的目光，远远地朝着他点了点头，就伸手拉过少年佛修的手腕，转身离开了。
商余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低了低头，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叶上秋体内还剩着的真元不多，再不能像从前那里随手招来祥云或者是直接踩着灵器离开，而是慢吞吞地走在山间路上，任由山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袍袖。
玄色的衣袍繁复而精致，袖口和衣领处都嵌着艳红的纹绣，随着他的动作跳跃起细小的灵光。
微凉的衣料顺着青年的手臂垂到自己的手上，商余辞想了想，将自己的手腕从叶上秋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而去握住了叶上秋的手指。
叶上秋眉梢微动，低头看了过来。
商余辞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
叶上秋另一只揉了揉他的头，将那头黑亮的长发揉得毛绒绒的，才慢慢地收回手，走得快了一些。
洞府里空荡荡的，看起来很是冷清。叶上秋让少年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去找出了一盒茶叶，泡了一壶灵茶出来。
清冽的茶香在冷寂的洞府当中蔓延开来，熏人的热气柔和了玄衣青年身上淡漠疏离的气息。叶上秋将那杯热腾腾的灵茶握在手里，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余辞也默不作声地拿了另一杯灵茶在手，垂首啜饮。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叶上秋指尖在玉白的杯子上轻轻地划过，声音像石上淌过的清泉一般清冽动听。
商余辞抬起头看他，青年的面容隐藏在斗笠后面，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弟子只是敬仰师尊……而已。”
玄衣青年似乎轻笑了一声，隔着灵茶氤氲而出的雾气，听不真切。
商余辞也笑着将手里的灵茶放下，眼神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才十二岁的少年，反倒是异常地沉稳。
“贫僧早就听说过玉霄真人的威名，这次好不容易通过了山岳宗的收徒考核，看见玉霄真人也莅临场中，自然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敬仰之情……故而想要拜入真人门下。”
叶上秋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垂着眼睫淡淡地笑了笑：“也罢。”
“既然你入了我门下，成了本座的弟子……”叶上秋抬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将少年好不容易才恢复的长发又揉得一团糟之后，才低声地说道，“那以后试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商余辞：“……”
他恍然笑开：“弟子谨遵师命。”
叶上秋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问本座，本座必不藏私。”
左右他现在已经落魄得不能再落魄了，不管商余辞有什么目的，照现在来看，估计也难以达到。
养在身边……当个助手也不错。
叶上秋丝毫没有雇佣童工是犯法的这样的意识，敲定下来之后，也不避着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了药鼎，将药材一一地摆放在一旁。
商余辞跟在他身后，看着叶上秋既熟悉，又别具一格的炼丹手法，眼神微亮。
果然……是有什么不同了。
叶上秋身后就这样多了一条小尾巴。而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一派淡泊肃穆的小高僧摸准了他的性情，没等他开口，就自己颠颠儿地拿着叶上秋需要的东西送过来，然后就被叶上秋逮着喂了一枚新出炉的丹药。
叶上秋说着是拿他当试药的工具，但实际上塞给他吃的丹药，大部分都是差不多趋于成功的，即便是有些副作用，但是进入了商余辞的体内之后，却并不会妨碍到他的身体和修为，反倒会将他的气血刺激起来，促进真元的循环流转。
就是……有时候气血太盛，少年人承受不住，鼻间、唇间总会淌下几点血迹，对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太好看。
整得跟个淫.僧似的。
偏偏叶上秋似乎毫无感觉，有时候见到商余辞吐血了，还会顺手给他塞一枚回血丹，然后就更加血气充盈……了。
商余辞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将鼻间的血迹擦掉，刚想说话，外面的石门就传来了一阵敲击声，他转头看了一眼叶上秋，就看见他的……他的师尊盘坐在药鼎面前，微微闭着眼，神色凝重地操纵着药鼎当中的玄冰琉璃火。
药鼎当中隐隐约约传来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药香，显然已经是到了即将成丹的重要关头。商余辞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打扰他，而是走到了一旁，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捻着一串朴素的菩提数珠，微弯着唇，阖眸轻颂佛偈。
澎湃的金光从他身后荡漾开来，隐约有梵音绕耳，数朵金莲在他足底绽放，金色的鲤鱼在空中腾越而起，散落的灵光沾染在他眉间的朱砂之上，衬得他宝相庄严。
这边佛光满天，那边却是药香四溢。两种不一样的大道既是泾渭分明，又不断地侵蚀交融，安谧祥和。
作者有话要说：
秋秋：这个丹药所使用的灵药似乎可以促进造血干细胞工作……简单来说就是可以造血补血促进伤口愈合，应该没什么大碍。
秋秋：不过徒弟吐了那么多血，还是得再补一下
商余辞：……
第6章
外面石门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商余辞从突破的意境当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掐着繁复的指诀，正要将丹药收入玉瓶当中的叶上秋，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
叶上秋塞上了玉瓶，看见商余辞走过来了，想了想，分了一瓶出来，塞到商余辞的手里：“拿着罢。”
商余辞：“……”
“玉霄真人！玉霄真人！”门外的吵闹声依然不停，叶上秋抬手将药鼎收了起来，又转头看了看商余辞，示意他将玉瓶放好，才拿出那顶斗笠，戴在了头上。
能炼的药叶上秋都炼了一遍，有些新炼出来的丹药对他的丹田和脸上的伤口复原很有作用，有一些却又是阴差阳错地有了别的药效——但是不管怎么样，在这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月的丹药的滋养修复之下，叶上秋丹田之中那些小的裂痕已经好了小一半，大的裂缝也缩小了一丝。而他脸上的伤口，也几乎是愈合得差不多了。
就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毒素，导致剩下的伤口迟迟愈合不了。只有找到那毒素到底是什么，才能炼出适用的丹药。
只不过即便他脸上还留着浅淡的伤口，但是之前的那种美丑交加的感觉却是没有了。
精致到昳丽的眉眼，形状姣好的薄唇，雪肤乌发，再配上沉静淡然的眼神……
人人皆言山岳宗的玉霄真人天资过人，一身炼药本领叫人交口称赞，但更令人心驰神荡的，还是他那昳丽过人的容貌，可谓之曰羲和小世界的第一美人。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商余辞的耳朵里都灌满了这种说法，先前他还不觉，但是随着叶上秋脸上的伤口越来越小，直到浅淡地只剩下一线血痕的时候，才知晓，那些修士口中，倒真有些东西是没骗人的。
叶上秋的容貌确实是无可挑剔。。分明是一身清远的气质，但是一张脸看起来却艳丽得几近妖异，垂首抬眸之间，是杂糅着的矛盾与强烈的诱惑。
倒是比他还像个魔头。
商余辞微微垂眸，手中挂着那串菩提数珠，悄咪咪地将叶上秋塞给他的那瓶丹药丢进储物戒里，然后就一脸正经地跟在叶上秋的身后，往石门的方向走去。
“玉霄真人……”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面容很是陌生的炼气修士，年纪看着并不大，看见叶上秋出来了，愣了一下之后，就连忙低下头，行了一个弟子礼。
“寻本座有何事？”叶上秋身上还残留着一丝丹药的香气，微苦中带着几分甘冽，叫人闻了就忍不住心头一动，精神振奋。
那弟子深吸了一口叶上秋身上的香气，然后对上商余辞微微蹙起的眉头之后，又连忙转开头，屏息说道：“青都峰的听霞仙子来了……指名要见您。宗主让我过来告知您一声。”
听霞仙子廖采薇，青都峰峰主之女，年不过二十，就已经是筑基巅峰的修为，资质相貌绝佳——和她的前未婚夫一样，都是羲和小世界中赫赫有名的美人。
叶·被退婚·前未婚夫·上秋皱了皱眉，垂眸看了身边的小徒弟一眼，就抬起头：“带路。”
“……是。”那个弟子心头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敢去看这个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废人一眼，转过身，有些僵硬地在前带路。
“走吧。”叶上秋揉了一把商余辞的头发，淡淡地说道，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退了婚的前未婚妻来找自己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
倒也是。商余辞眼睛微眯，神色慈悲温和。他这些日子都跟在叶上秋的身边，根据他的观察……如果这位听霞仙子没来找他的话，他的这位师尊估计还能再和药鼎大战一百年。
不过他可不认为他的这位师尊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物。想到叶上秋这段时间里陆陆续续炼出的一些丹药，商余辞微微垂眸，唇边含着一丝悲悯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捻着数珠，轻轻地念了句佛号。
也不知道是为谁念的。
廖采薇坐在客殿当中，手里端着一盏灵茶，纤眉微蹙，一双美眸时不时地看向殿门外面，贝齿轻咬红唇，端得是天姿国色，惹得大殿当中的一些弟子忍不住频频注目。
“采薇今日怎么过来了？”殿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相貌英挺的青年，他看见了坐在玉椅上的廖采薇，脸上露出了矜持惊喜的笑容，走过来，对着她旁边坐着的许应山喊了一声，“父亲。”
廖采薇心中有些郁躁，在看清楚进来的青年的脸之后，抿了抿唇，转过头，小女儿气十足地轻哼了一声。
青年见状，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浓郁，小小地攥了一下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之后，就从储物戒中掏出了几个锦盒：“这是我出去历练的时候，在一个秘境之中偶然得到的机缘……采薇看看，喜不喜欢？”
廖采薇似嗔似娇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许应山。
许应山静静地喝着灵茶，慈眉善目的，只当没看见，默许了自己儿子的动作。
廖采薇眉间一柔，伸手就接过了那几个锦盒，轻轻地打开，浓郁的灵气顿时从锦盒的空隙当中流泻出来，只吸了一口，体内的真元就好像要奔腾起来了一样。
这么浓郁的灵气自然也引起了许应山的注意。他瞥了一眼锦盒里装着的东西，然后又好似漫不经心一样看了自己儿子一样。
许元思眼神一闪，顷刻之间就和自己的父亲交换了讯息。
“谢谢你元思。我很喜欢。”廖采薇难得地露出了笑脸，也不避忌靠过来的许元思，就将那几个锦盒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里，还往许元思的怀里略略靠了靠。
叶上秋和商余辞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郎情妾意的一幕美好情景。
叶上秋：“……”
商余辞：“……”想笑，但是不能笑。
那个带路的弟子也脚步一顿，身体越发地僵硬了起来。
整个羲和小世界谁不知道玉霄真人和听霞仙子有过婚誓盟约，即便不久之前青都峰来人“取消”了婚约，但也不能抹失掉他们之间确实有过一场未果的姻缘……
可是他现在看到了什么？！他们的少宗主，他师尊的儿子，他的师兄……正把听霞仙子搂在怀里，神色亲密。
那个弟子反射性地回头看向叶上秋，却只看到了一片朦胧的白纱，叶上秋的面容隐藏在那片白纱下面，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他咽了咽口水，转过脸硬着头皮喊道：“师尊，玉霄真人来了。”
许应山三人早就发现了殿门口的动静，只不过他们各自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叶上秋。
最后还是许元思直起身，离廖采薇远了一些，转过头看向叶上秋，朗目疏眉：“玉霄师弟来了。”
叶上秋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元思师兄。”
然后又看向许应山：“宗主。”
在看向廖采薇的时候，叶上秋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平静淡然：“听霞仙子。”
廖采薇柳眉一竖，心中有些不忿。只不过想起今天自己过来的目的，她又咬咬牙，硬生生忍了下去，冷声冷气地说道：“玉霄真人。”
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格外清晰有力，带着一点儿若有若无的嘲意，高傲得不可一世。
叶上秋不无不可地朝她点了点头，一下子就让廖采薇的火气再度升了起来。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这种态度，难道还当他是之前的天之骄子，炼药天才么？！
以前倒也罢了，她们青都峰有求于他，惯着他这不冷不热的臭脾气，可是现在，他叶上秋却是要看她廖采薇的脸色行事的！
许元思见廖采薇面露愠色，不由得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和气地说道：“采薇今日过来不是有事找玉霄师弟么？”
廖采薇咬了咬唇：“是。”
她抬起头看向叶上秋：“玉霄真人，不知你现在是否有空……家父有事寻你。”
叶上秋神色微动，斗笠上垂下来的灵纱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摇曳。
玄色长袍，雪白轻纱。廖采薇只觉得无比刺眼。
或许，她心里是明白的。在这整件事里面，叶上秋才上是最无辜的人。
廖采薇轻吸了一口气，看了许应山一眼：“许伯父……”
许应山了然。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慈和地说道：“上秋，之前的事情，你和采薇之间或许有些误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随采薇回去一趟如何？”
叶上秋微微皱眉：“什么误会？”
许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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