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纸打了个旋轻轻落在地上,简笔画上最极致的精彩在于那只大提琴和拉琴的人,易多言刻意画出阳光遗留的痕迹。
他说,不是这样的……
易多言恍然大悟,姚潜崩溃的挣扎声与尖锐的语调不断刺激他的耳膜与脑神经,姚淮的哄劝也越发苍白无力。他心中悚然,后脊一阵寒凉,这就是精神病人吗?姚淮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易多言忙捡起那张画纸,匆匆忙忙坐下修改画。是画过无数次的人,他下笔如飞。
他恐慌之余,也饱含私心。
他把裴继州画得斜倚在窗边,目光看向室内的方向,也许是姚潜,也许是没入镜的自己。周周转转,谁又能说得清楚。
“是这样的是不是!你快看看!”易多言把画递到姚潜面前。
姚潜像个孩子,哭号良久,嗓子都哑了,姚淮也精疲力竭地看了他一眼。姚潜看见画,破涕为笑,把画死死地捂在胸前:“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姚淮意味深长地看了易多言一眼。
裴继州无暇过问自己的公司以及家族产业,然而使命感还在,只能让他爸出山。
秘书处见到这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老裴总时惊掉了一地下巴,部分上了年纪的老员工跟老裴总打过江山,纷纷泪流满面,唏嘘当年峥嵘岁月的同时,顺便嘀咕一下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小裴总,太不敬业也严重不合格!
公司表面上主营科技产业,其实裴家的大小生意也是在此打理。
老裴总来到他熟悉的办公室,陈设几本没动,唯有桌面上一家三口的合照变成一个人的独照,他对来诉苦的老员工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把儿子生成情种啊!难不成回炉重造吗!我乐意他妈也不乐意啊!”
情种裴继州在医院躺了两天后,顽强地出院,来接他的是两个司机兼保镖。
其中给易多言当司机的那个,跟裴继州的时间最久,也最得他信赖。司机深感愧疚,弯腰几乎九十度:“裴少,对不起。”
裴继州带上他表盘碎裂的手表,指针同样顽强地转动,分秒不差,“不关你的事。”他忽的觉得这句话未免太不近人情,又道,“当时你不在。”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都带一股冰渣子的味道。
裴继州无暇顾及他的司机兼保镖在想什么,直接去找杨教授。
旧手机交给杨教授恢复删除消息,姚潜曾给他发了大量短信,都被他看也不看地删除,其实涵盖了大量有效信息。
前一阵子,裴继州叫人瓜分了姚淮娱乐公司的股份,九曲十八弯最后还是落到他手里。买卖资产卷款跑路,不用想,百分之百是姚淮那龟儿子。
第88章 解救行动
黑夜静悄悄,别墅内唯有月光照明,易多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静脉,他整个人则像只夜半偷食的小老鼠。
小老鼠一溜烟地从二楼溜到一楼,忽略装满食物的厨房与双开门大冰箱,无声无息的脚步却在离大门还有四五米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进门左手边是客厅,姚淮慵懒地斜倚在沙发扶手上,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摆弄一只……枪。
动手熟练而标准,易多言几乎能听见子弹在弹道滑动的致命声响。
易多言毫不怀疑他会抬手给自己一枪。他咽了口唾沫,不卑不亢地连退几步,才转身,眼角的余光瞥见大冰箱,脚步止不住地打滑。
再上楼时,易多言拎了瓶酸奶,腋下还夹着冷掉的牛肉汉堡。
还是自家好,剩菜都是中餐。易多言心底苦兮兮地一抽。
姚淮直到听不到任何声响才起身上楼,必要的时候,他不会吝啬枪子。为什么伤的不是腿呢,那样一定跑不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书桌上摆着超宽曲面屏,别墅内外所有监控摄像都可以看到,甚至还有两间卧室里的针孔摄像传来的画面。
姚潜吃过安眠药睡眠一贯安稳,极少翻身。姚潜算算时间,该换药了,长期吃一种安眠药药性会大幅度下降。他不能把弟弟交给只会胡来的母亲,更不能叫给医院,在他手里,至少弟弟是安分守己的,病情也不会再恶化。
想到这里,姚淮肩上的陈年疤痕甚至会隐隐发痒。
另一个画面里,易多言脱了上衣,趴在床上吃东西。他吃得太猛了,噎得直抽抽,连喝了几口酸奶又拼命锤胸口,半晌才缓过气。
易多言是个识时务、体恤人的好多多,至少白天如此。如果晚上不偷溜以及假装偷溜其实匿食就好了,姚淮欣慰地想,看着弟弟和易多言其乐融融,他倚着栏杆,甚至能全身心地放松小憩片刻。
等他感觉到脸上痒痒地醒来,易多言拉着姚潜在他脸上画画,被大人发现了,同时嘻嘻哈哈地跑开,一副皮厚不怕挨揍的傻模样。
几天的功夫里,易多言就俘获了姚潜这个小神经的芳心,姚潜不认识他了,把他当做一个哄他做梦的好朋友。
姚淮低头笑笑,笑容一直持续到洗手间,他打了几遍洗面奶把脸都措红了,也不觉得生气,反倒有种身心愉悦。
简直像是在做梦,并且一梦不愿醒。
他其实也可以威胁他做其它事。
易多言知道逃不出去,一遍遍自得其乐,看似无用功,其实他已经试探出了别墅里的部分敌情。姚淮有枪,保安他已经见到三张不同面孔,平时会在一楼的房间里面不露面,室内监控暂时没认全。
这晚易多言已经被捉回来一次,他想这下该不会那么警惕,他至少能知道室外的监控摄像头布置,足够下一次一鼓作气逃跑。
然而姚淮仿佛全知全能的恶魔,早早就等着他。易多言不知道他房间里的摄像,更别提红外线动态捕捉一旦有异动就会报警,他翻个身,姚淮都一清二楚。
易多言暗骂糟糕,转身回房,纳闷于姚淮的亦步亦趋,不过他大胆无畏,关门的那一刹,被姚淮伸手扣住门框。
黑暗中看不清姚淮的脸色,但一定不太好。
这几天一门心思跑路,易多言完全忽略了姚淮这个人,他不寒而栗,下意识用尽全力关门,恨不得夹断他的手!
姚淮早在他关门前一脚踹开门,易多言被巨大的力道带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摸出偷藏在床下的水果刀,紧紧握在手里,声音和人都在颤:“你别过来!”
姚淮不意外,他知道易多言偷水果刀以及藏刀地点。他关上门,一眼看透易多言的虚张声势,步步紧逼:“你不会用刀,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你还想好好活下去,多多,对不对。”
他轻轻松松地卸掉易多言的武器扔到一边,感觉到易多言的颤抖,并没有多少荣誉感,然而长久以来的妄想与熟悉的气味让他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易多言看着他越来越靠近,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令他的大脑空白,直到腰袢重重覆上一双手。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麻痹神经的毒液迅速侵入大脑皮层。
“多多……”
“你是我的了,我的小多多……”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易多言被毒素麻痹得四肢僵硬,可一张嘴前所未有的犀利:“你弟弟……”
姚淮眼角狠狠一跳,手顺势止住了向上的趋势。
“你如果还想要他好的话……”易多言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也咬下来,“就别碰我!”
姚淮拂袖离去,门被重重地关上。
易多言长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骤然意识到,屋内一定有监控,所以姚淮见到他拿刀才毫不惊愕有恃无恐。他觉得他被姚淮给耍了。
易多言把逃跑的希望转移到姚潜身上,至少精神病比变态好哄,简单的陪练以及画画,效果前所未有的好。
春光明媚,姚淮上来送加餐,水果牛奶麦片。姚潜是传统的西餐口味,看得易多言直皱眉头。
姚淮离开前,还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对了,我们明天早晨出发。”
易多言知道这是要转移阵地,他假装和姚潜一样,不做反应。
姚淮看出他心里的反抗,早有准备:“这是你今天最后一顿,你要禁食,明天出发前会给你打镇定剂,胃里有食物可能倒流。”
他存着欺负的心,仿佛以前那样,逗易多言炸炸毛,他再顺毛撸一回。
然而易多言跟裴继州学了一手自然的八风不动,连斜眼满不在乎地打量人都一个德行,标准的将熊熊一窝。
——裴继州刚管事时,也是愣头青,但他会装蒜,遇事不分敌我皆放此招,百试百灵。
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姚淮冷冷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他做事之前知道逃不过,卖了公司,资金分别转移到国内外的几个安全账户上,现在直接出国目标太大。他还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再转移到国外。
等姚淮一走,易多言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去哪里?”姚潜捏着金属勺柄,懵懵懂懂思索片刻,忽的惊喜道,“去演出啊,有演出了!”
易多言觉得自己带小孩的功力可谓一绝,搭配幼师证食用,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姚潜又问:“你怎么了?”
易多言藏不住心事,失望之情挂在脸上,跟霜打了似的:“可我没有演出。”
对于姚潜而言,演出和在一起就是他的全部,这人失去百分之五十,他俨然自己不能去演出一般失落:“啊,那怎么办?”
易多言一肚子坏水,生怕一不小心晃悠出声响:“你靠过来点。”他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病人没有受到调唆,不会不吃药。
姚淮给姚潜递药时,他注意力都在恨不得掐他脖子的易多言身上。
入夜,易多言被饿得辗转难寐,想到屋内的监控摄像,登时又不敢动了,默默数羊羔,一数羊羔就想到杨教授,他怕安抉跟着入梦百口莫辩。
姚潜吃安眠药这件事易多言是知道,他猜测既然自己房间有监控,姚淮的房间一定也有。比起自己,姚淮更在意的是弟弟。如果夜半三更姚潜醒来,姚淮一定会第一时间过去查看,那他就有机会了。
虽然别墅内还有其他人,但姚淮不会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看到私密画面。
易多言在被窝里把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貌似不靠谱,但总体而言滴水不漏,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只又聪明又能干的多多。
这一晚,姚潜第一次把药压在舌头底下,吐到马桶里。他的身体作息习惯于早睡,很快就睡着了。可同样的缺乏安眠药效,凌晨后他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津津,仿佛刚打捞出水的落水者。
小雨密密麻麻打在窗上,他默不作声平躺了足有半个小时,忽的伸出笔直的胳膊,把床头的小老虎转了个朝墙的方向。
小老虎的眼睛是摄像头,只会捕捉移动的人像。
姚潜静悄悄地下楼,一把推开易多言的房门,没看床上的人,先四下打量屋内的多余装饰。
易多言骇得屏声静气,心道这不是我的剧本啊,你拿错剧本了吧。
姚潜捏着门边衣帽架顶端的圆木球转了半圈,室内墙角的云朵小夜灯发出柔软无力的白光,芝麻粒大小的摄像头在转动的一瞬间反射冰冷的光线,狠狠地刺痛易多言的眼。
屋外细雨沙沙,姚潜不动声色地招了招手。
易多言狐疑地下床,踮着脚尖走到门口,正想问他怎么回事。
姚潜瞪了他一眼,示意摄像头!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压低的声音会被判定夜半私语,不会触动警报。
如果没有他就好了,裴哥会看我一眼吧……
一个眼神对于病入膏肓的姚潜而言,是续命吊气的良药。但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他怕自己忍不住,只能忍着不出声。
下楼看见紧闭的大门时,易多言哪里还顾得了其它,他只想着我终于自由了!
没有月光玄关仿佛墓地甬道,姚潜死死地盯着易多言瘦削的后背,同时一只手按在后腰的刀把上。
与此同时,无数破窗的声音一同响起,哗啦啦的碎片声响猝然打破深夜宁静,手电筒的光线一刹那刺痛眼皮。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行动迅速,易多言下意识闭眼的瞬间,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按倒在地,双手被扣在身后。
“他是人质,没事,放开他吧。”
制服的力量松开了,易多言被提溜后领拎起来,茫然地眨巴眼,努力分辨出眼前穿防弹背心的人,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杨教授。
杨教授静静倾听耳机里破窗小分队的报喜声,歪着脑袋,对着肩头的对讲机道:“老裴,找到人了,平安。”
带裴继州掺和警方的解救行动本就是破例,可见杨教授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
苦哈哈看着他的警察也是三年的老人,就因为年限最短,只能分配来看人。他打了个哈欠的功夫,眼角忽的一道黑影!
荒郊野岭,小警察顿时毛骨悚然,等他扭动僵硬的脖子,再一看,杨教授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看好的人不见了!
第89章 龙心大悦
被压在地毯上的姚潜像个疯子一样惊声尖叫,杨教授皱着眉听对讲机里的声音,招了招手:“让他小声点。”
得到自由的易多言颠颠跑到杨教授身边,像只撒欢的小狗,苦于杨教授装备齐全,他怕一不小心碰到什么开关,这才没当场给杨教授一个亲亲密密的熊抱:“他有精神病,不能受刺激!”
杨教授摆摆手,易多言以为他们会放过姚潜,没想到直接把他的嘴捂上了。
杨教授看着易多言那一张明明白白写着“你们好暴力哦”的脸,再对上姚潜阴鸷的眼神,十分无语。
“杨、杨、杨教授!那个人的人他、他、他——他不见了!”
“……我看见他了。”杨教授不冷不热道,只见所有人的枪口齐刷刷地转向门口,此起彼伏松了口气后,又整齐划一地放下。
“多多!”
杨教授嘴角一抽,仿佛能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开,他捏着易多言的肩膀,轻飘飘地在“哎哎哎”的叫声中把人从左手边拎到右手边,裴继州成功扑了个空。
“他两根肋骨骨裂,不想进医院,你俩拉拉小手就足够了!”
易多言据理力争:“放心吧,我俩接下来开始纯粹的柏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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