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宵道:“上来吧。”
好吧。江何抓住他的手,几步上了岸,久不见阳光而稍显苍白的足尖刚踩到岸边白玉地板上,肩上便是一沉,已是被一张轻薄的毛毯裹住了,连带着双手被包进去,也不知是哪里戳中江何笑点了,他笑着将自己挣扎出来,抢过毛毯将自己包裹成粽子。
“我自己来!”
再次道了谢,江何毫无心理负担,背过身去拿衣服,顺道也礼尚往来地关心了一下沈清宵,“你也下水吧,天寒地冻的,暖和一下身子。”
其实沈清宵身上时常有灵力运转,并不觉得冷,只是江何懒得调动灵力,沈清宵却也不拆穿,撇开落到江何身上的目光,当真解开了腰带。
听身后响起一串水声,江何穿好裤子回头看了看,顿时两眼发直。沈清宵正背对着他站在水里,半个身子露出水面,黑发被洇湿黏在背上,却遮掩不住他后背好看的形状,还有……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很……
沈清宵也察觉到背上热切的目光,转过身来时又见江何满目艳羡看着他,神情颇有些复杂,愈发像个小傻子,他不知这是怎么了,“有事?”
江何摇头,直直盯着他看,别看这人骨架不算高大,肤色还特别白皙,穿着衣服时身姿是如青竹般的俊秀清瘦,脱了衣服却有八块腹肌。他实在是意难平,低头看了看,然后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肚子,什么都没有。
“肚子上的伤疤?”沈清宵俨然误会了,竟还认真安慰道:“你不喜欢留疤,那让阿凉给你调些祛疤之药,他医术也不错,不比秦雪遥差。”
伤疤什么的他有什么怕的,江何揉着毛毯下的肚子,一边幽幽盯着沈清宵,“你怎么练出来的?”
这次沈清宵可算会意,他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颇有些哭笑不得,“我自九岁起练剑,每日起早贪黑刻苦修炼。”
说得好像他没有努力修炼过一样,江何撇嘴,“我也练过的,就是结丹时太突然,一下子就定型了。”
后来就练不出来了。江何至今依旧很是纳闷,腹肌他是没有的,所以一开始就特别艳羡沈清宵的身材,还有脸也不错,否则早就不理他了。
确实,结丹后修士的肉身便不会再成长,除非是到了修炼后期的二次渡劫,那时连重铸肉身都可以。
只是有些人就是练不出来的,沈清宵得知自己还有这一优势,更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让他看,“依我看,你也确实是练不出来的。”
“为什么?”江何心道他怎能一下把话说死了呢?没准他这个身体还可以努力一下,别跟之前那样一跟被人对比起来就说他柔弱就好了。
沈清宵一语中的,“你懒。”
江何一时语塞,竟无法辩解。
沈清宵难得看他吃瘪,嘴角勾起一个不大的弧度,也不再往他心里扎刀子了,语气缓了缓,笑着劝道:“方才冻着了吧,回去睡吧。”
江何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让他自取其辱的问题,“我不困。”
听他这么说,沈清宵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沉下水下游到岸边,而后手心贴在白玉地板上,将下巴也轻轻搁在手背上,抬头望向江何,一双眼尾上扬的含情凤眸水光潋滟,衬着眼下嫣红泪痣,竟有几分妩媚惑人。
江何也被迷了眼,但很快回神。
沈清宵问:“过会儿有事吗?”
“没有。”江何应道。
得到回答沈清宵缓缓勾唇,一笑百媚生,眼底的戾气统统消散,好看得紧,江何从不否认他生得好看,值得旁人多看,这就是他的优势。
“那等我片刻,带你去个地方。”
“去何处?”江何裹着雪白的毛毯,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他的双颊被灵泉熏得红通通的,双眸也染上盈盈水光,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沈清宵要跟他比拼似的,朝他歪头一笑,甚是妖孽。
“你很快就知道了。”
江何:“……”也不知道他神神叨叨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师兄。”
沈棠找到沈清宵时他跟江何在一起,两个人站在花海前说着话,同时回头,沈棠表情震了一震。
等人到了跟前,沈清宵问她:“出事了?”
沈棠愣愣摇头。
“那你来干什么?”沈清宵的无情让沈棠难以置信,这一副‘没出事还过来找他干什么神识不耐烦’的表情真的很伤人了,不过她也是真的想过来看看热闹的,“因为听说师兄和江……城主来了花田,我过来看看。”
江何站在一边,听到她对自己略迟疑的称呼后明白了她的态度,也很理解沈棠对他为何不待见。
沈棠回了神,嘟囔道:“师兄怎么好兴致来看无霜花了?还跟江城主一起来……你们还换新衣服了,穿的一样啊……”她开始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二人,不过一天没见,他们居然穿上同款衣服亲亲我我来赏花了?
要说来看花那是沈清宵的建议,在灵泉里快速洗完出来雪就停了,那时江何没有困意,沈清宵就说带他来看无霜花,他还想两个大男人一起去看什么花……看就看吧,他见沈清宵今日心情欠佳,就当安慰他一下了。
然后就看到了黄昏,也就是这时。
无霜花是真的好看的,远看形似曼珠沙华,妖娆恣意,但又是格外干净纯粹,根茎如雪般剔透,花瓣与花蕊似琉璃般晶莹,透着一抹浅浅幽紫。
这时雪山一角挂着暖黄残阳,金灿灿的的光芒洒下,这处山谷里的花海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花是好看,但江何听到沈棠的后话时一怔,低头看身上的新衣服,然后看看沈清宵身上的玄衣华袍。
这是沈清宵给他拿的衣服,他穿上后一直没发现这两身居然真是款式相同的,料子用的都是华贵的云锦,衣襟上同样用银丝绣着无霜花,倒是挺素净的,还挑了他穿惯的紫色……
于是这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还被沈棠提出来了。
沈清宵镇定如初,“若是无事,你可以先回去了。”他见江何穿上他让人新做的衣服,果然裁剪合体,也衬得愈发明俊逼人,当时看着他双颊因热气熏得绯红,双眸也微微湿润,亮得惊人,便想起来山谷里的无霜花。既然沈棠无事,还是不要打扰他赏花了。
沈棠嘴角一抽,忙道:“我有事的!只是……”她说着顿了顿,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看向江何。江何会意摸摸鼻子,“不如我先回避一下?”
沈棠点头,沈清宵却断然道:“不必。”
沈棠神情僵住,为难地看着沈清宵。
江何猜他们要说的应该是无霜宫的要事,怎么好意思留下来,赶紧找借口回避,“那边的花好像开得更好看……我过去看看,你们接着聊!”
看着江何走开,沈棠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算他识趣。”
“听了也无妨,总归会是无霜宫的人。”沈清宵志在必得,凤眸转向沈棠,神情慎重,“出什么事了?”
若非有急事,今天这个日子,沈棠不会匆忙赶回来。
沈棠果然点头,“今日去祭拜老师,无忧也在,她说,沈缘前几日已经出关了,他的确是在谋划投奔玄阴教一事,让我们几人多加小心。”
“沈缘?”已是多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沈清宵凤眸微微眯起,“投奔玄阴教?他竟也会低头。”
沈棠神色凝重,“若是二十年前他自然不必向任何人低头,可如今无霜宫已经彻底清洗,早已不是他的天下,不低头,他还能如何?”
“他想收回无霜宫?”沈清宵冷笑,“以他现在的势力不足以与我们为敌,但他自身实力不弱,若他愿意投奔,玄阴教恐怕还会欣喜若狂。”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清宵沉吟片刻,直至望见不远处蹲在无霜花花田边上的紫衣人时,眼底的冰冷之色变得柔和下来。
“师兄?”沈棠等他半天不见回答,却见他默不作声盯着江何看,心底也是无奈至极,赶紧提醒他。
沈清宵很快开口,不答反问,“你与无忧还有联系?”
沈棠支吾半晌,迟疑道:“是有过,中秋时她给我送过她亲手做的月饼……”按理来说这是小事,但对方代表的却是与他们敌对的天穹殿。
沈清宵倒不是在意这些细节,他下道:“你修书一封,送往天穹殿,就说,我要雪幽草,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若是交出雪幽草,我可以接纳他们,让他们回归无霜宫,否则……这就是我给他们的最后通牒。”
“师兄!”沈棠闻言倒吸口冷气,“虽然天穹殿那边的势力不足为虑,可是沈缘他实力不弱,这些年他在闭关,你也在养伤,双方才僵持了二十年,但如今他出关了,实力比以往更胜一筹,你这时要开战,若是你……”
若是你敌不过呢?
话到嘴边,沈棠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若是败了,莫说沈清宵,连她在内,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区区几个叛徒罢了。”沈清宵道:“我不会再给他们更多机会,你尽管去传信,我自有办法应付沈缘。”
沈棠还是踌躇不定,“师兄是为了雪幽草?”前几天才让她去查,现在一听说沈缘出关了,他就要天穹殿献出雪幽草,这不会是巧合,沈棠就是再傻也猜得到沈清宵是想要雪幽草,可他要雪幽草做什么没人知道。
沈清宵望着远处的紫衣人,放低声音道:“雪幽草本就是无霜宫之物,当年他们叛离时偷走宝物,如今让他们归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棠愈发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了,“师兄,天穹殿不会向我们低头,这信要是送过去了定会引起一场恶斗,我们真的要跟天穹殿开战吗?”
“即便不是我们先挑的头,他们就不会先动手吗?”沈清宵语气已有些冰冷,而后意味深长道:“沈缘是什么人,你不会忘记了吧?”
沈棠沉默下来,她只觉得沈清宵要开战实在是太突然了,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天穹殿那边的人曾经与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双方开战,他们势必会为难,但沈清宵的话也让她心底一颤,回忆起什么来。
“师兄……”沈棠神情纠结,但最终还是点了头,“我这便去传信,不过此事不先召诸位长老堂主商量吗?”
“就算同他们说了,最后还不都是我拍板?”沈清宵拍拍沈棠肩膀,“总归会有这一天的,但是棠儿,你放心,无辜之人不会受到牵连。”
沈棠向来就信任沈清宵,这便点了头,正要离开时,又看了眼远处的江何,眉头紧蹙,“他……”
说起江何,沈清宵神情似乎柔和些许,“如你所见。”
该说的上回也说过了,看看沈清宵对他的偏宠,见色忘义,沈棠深以为然,转身走人,却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心口也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但沈清宵说的对,僵持了快二十年,早该有个结果了。
见沈棠走了,江何才走回沈清宵身边,这会儿太阳早已无声无息没入西山,雪山上的穹顶白茫茫的泛着灰,估计过不多时天就要黑了。
“你们谈完了?”江何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沈清宵道:“玩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这片山谷里只有无霜花,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虽说这片花田可是无霜宫的禁地,而这些花则是无霜宫至高无上的存在,江何没什么兴趣,刚才蹲在那边玩了半天抽奖,早就玩腻了,点下头来。
沈清宵面露惋惜,但也采纳了江何的意见,“那就回去吧。”
“好。”江何先一步走在前头,他还认得路,而且也不远。沈清宵看他走远了些,才缓缓跟上去,目光落到他后背上,略有些闪烁。
在灵泉准备一起沐浴时压抑的异样忽而无声无息涌了上来,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江何一丝不着,可当脑海里浮现起江何在水中望着他的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时,他便心跳加快,喉咙也有些干,是从前没有过的冲动。
于是那时他借口去拿衣服,等到里面的水声慢慢平静下来,猜测他应该快起来时才进去,怕忍不住,怕吓跑他,毕竟这人真的很擅长跑路。
“要等到何时才懂……”沈清宵垂眸低叹。
这时江何回头催促他道:“快天黑了,还是赶紧回去吧。”他走得那样慢,江何早就不耐烦了,想着这时候回去能不能蹭上沈昀的一顿饭。
因此为了蹭这顿饭,沈清宵快步追上江何。回去的路上二人并肩走着,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江何随口问:“你后日便要解寒毒了?”
“嗯。”沈清宵望着他道:“若是有兴趣,你可以来看。”
江何撇嘴,他没什么兴趣的,真的。
只不过真到了那一天,他还是被沈昀拉着进了沈清宵的重华殿。
沈清宵住的后殿他是第一次去,自然要比他的房间气派不少,毕竟可是宫主住的地方,还能差到哪里去?
随后他就在门外听到一丝仿佛忍受着极致痛苦的呻吟。
听到声音,二人在殿门前站住,沈昀的表情非常夸张。
“听阿凉说解寒毒是很痛苦的,你看,连宫主都忍不住了!”
大殿门紧闭着,沈昀还试图带江何进去,“我们进去看看吧?”
沈清宵其实是很能忍耐痛苦的人,他们认识没多久,但一路上沈清宵总是会受伤,却从未见他喊过一声痛,今天却听见了。江何却摇头,他不想进去,估计正如沈昀所言沈清宵这时很痛苦,他其实本来就不打算来的。
“我还是先走吧。”江何说着就要走,却被沈昀一把拉住。
沈昀急得不行,“来都来了,走什么走?起码等宫主解完毒啊!”
若是这时真让江何走了,沈昀心想,他的任务就要完了,说好要带他过来看看宫主的惨状的,结果这人倒好,来了还想调头就走?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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