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门前没拔钥匙,也幸好第一个来的是我。怎么,跟我分个手,算账算得那么清楚,分手费都计划好了,你自己怎么失魂落魄成这样?”
傅落银走近一步,那一步逼人的威势感就增强一分。
他低头看林水程的眼睛,几乎是恶狠狠地凝视着他,好像只要这么盯着,林水程就能抵抗不了地求饶认错,把他心里想的一切都告诉他。
傅落银想,林水程明明就离不开他。
他明明爱惨了他。
这是一场一开始就注定了一方失败的逃亡,他会是最终的胜利者,但是——为什么他自己这么心慌?
林水程依然在微微喘着气,他脸色百得吓人,却因为发烧的缘故,嘴唇和颊边都透出一种不太正常的红。雨水淋湿他的头发,睫毛上沾满雨水,显得眼神更亮。
傅落银从没见过林水程这样的人,他眼底永远是闪闪发亮的,像水光氤氲眼底含情,也像病人魔怔如痴如狂,一眼扫过来时,能让人感到微微的心惊。
林水程努力抬起眼睛看他,他现在听什么都是嗡嗡的,只能努力抬起眼睛,和傅落银视线对上。
这一眼让傅落银再也无法维持他目前的理智,他又低声吼了一遍:“林水程!”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这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眼前人像是一抹随时要化消散去的飞灰,在他能有任何思考之前,他伸手把林水程摁进了怀里。
他感觉到林水程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在外边被冻的。
傅落银深吸一口气,在这一刹那两种欲望在他脑海中交织浮现:他想任由林水程去,他不在乎他一个情人的来去,就如同他从来都没有对他上心,林水程恐怕还不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他曾下定决心给予他的作为恋人的情感和未来;而另一种欲望是,他想毁了他,就像他与他相处的两年中,他每一次做的那样,他要彻底占有他,向他宣布自己的所有权,听他哭着臣服在自己面前,这样才能给他少许的快慰。
这种积压黑暗的想法仿佛蛰藏在阴沉迷雾中的蝎子,就连傅落银自己也惊异于林水程无论什么时候居然都可以激发他所有的阴暗面。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他动作有些粗暴地抱着林水程,把他扔去了床上。
这个出租屋的空调像是坏了,不仅好半天没有热起来,还滴滴哒哒的漏水。好在热水器是好的,傅落银打来一盆稍微烫一点的水,用干净毛巾浸入后拧干,带着微烫的热气给林水程擦身,换衣服。
林水程喜欢热一点的水,他一直在发抖,好半天才低声说:“冷。”
傅落银给他洗过澡,知道他喜欢用温度稍微烫一点的温水泡澡,但是今天林水程在发烧。
傅落银单手就摁住了他,林水程一开始会被凉得躲两下,后边像是适应了这个温度或者没了力气,趴在床上不动了。
傅落银想到给林水程搓个澡都能搓得他眼泪汪汪的,尽量放轻了动作。擦完后他看见林水程把脸埋在被子里,于是又把他捞出来,扣着他的下巴看他哭了没有。
结果是没有。
林水程怔怔地看着他,他还是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眼前一片模糊。
傅落银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还是滚烫,于是问他:“林水程,你药放在那里的?有没有感冒药?”
林水程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低头闭眼,好像要睡过去了。
“别睡,吃了药再睡。”
傅落银说。
林水程不理他,或者说没听清他说话。
他顿了顿:“……等我回来。”
傅落银看了看他,深吸一口气后,在卧室箱子里找到另一床被子,给林水程加盖上了。随后自己冒雨出去买药。
首长从黑暗里跳出来,跟在傅落银脚边,好像是想要跟着他一起窜出门。傅落银回神发现了这只奶牛猫,轻轻伸脚把首长挡了回去。
星大方便就方便在学生多,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
傅落银买了退烧药和现成的姜汁可乐,回来后把这些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扶着林水程起来。
林水程很乖,要他吃药就吃,被白色药片苦到了也不吭声,傅落银把姜汁可乐塞在他手里,他就一口一口很费力地咽下去。
辛辣的药饮从喉咙里滚过,仿佛灼烧一样,林水程在这种疼痛下恢复了一点神志,他看向傅落银,有些拘谨地说:“谢……谢谢。”
傅落银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发散心底的恶意了——他半是随意半是认真地冷笑着:“姜汁可乐一杯五块,退烧药加起来二十七,你是不是都得记得还给我?”
林水程愣了一下,接着回头找手机。他看了半天,才发现傅落银脱他衣服事把手机放在了床头,他俯身去够,刚刚勾到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转账页面时,他就已经整个人被傅落银拖了过去,恶狠狠地压在了床上!
傅落银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他:“你他x的还真想还我钱?我缺你这点钱?你装这副样子给谁看呢,林水程?”
林水程安静地看着他。
“住这种破烂地方,一个人跑出去发烧,装可怜,惹我心疼,你觉得有用是吗?”傅落银问,“你有这个胆子,怎么就不敢直接问我照片里的人是谁,为什么还把他放照片里?”
“林水程,我告诉你,他是我前男友,那个钱包是我出发去第八区当兵时带过去的,但是我毕业他就把我甩了。后边这个钱包不怎么用,只装我以前的军官证,我也没来得及把它拿出来。”傅落银一字一顿,“以前不告诉你,怕你多想,我现在告诉你,你怎么闹我都可以容忍你宠着你,但是只有你现在这种做法不行,我平生最讨厌身边人做这种事,你明白么?你认个错,我也跟你认个错,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凝视着林水程。
林水程仰躺在柔软的床上,眼神仍然和星星一样亮,是冬夜深空的星子,亮而平静,还有一些微微的冷。
傅落银见到他嘴唇动了动,随后他听见林水程开口了。
他听见他说:“对不起。”
随后是:“我真的想结束这段关系,傅落银。”
傅落银刚浮上眼底的笑意凝固了。
林水程有些费力,但是逻辑仍然清晰地继续说了下去,他被傅落银禁锢在怀里,只能仰视他,是完全被动的姿态,但是他好像完全没有为此刻的情形感到慌乱,他只是疲惫。
“我和你,一开始也不是恋爱关系。”
傅落银离他很近,温热的呼吸带着薄荷香气,就拂在他眉间,仿佛要亲吻他一样。
林水程有一刹那的恍惚,随后才顿了顿,继续说,“因为一些原因,我选择留在你身边,但是这样是不对的。对不起,让你在我身上浪费了时间和金钱……金钱上,我想尽力补偿你,有些其他的人情,我暂时没有能力还你,比如帮等等联系医院……如果你愿意的话,开个价吧,我会尽力……”
房内陷入一片沉默。
傅落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林水程又觉得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上来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跟着身体一样发抖。
傅落银的进攻性、近乎霸道的占有欲和孤绝锐利,无时无刻让他觉得自己被看破了。
他或许会看破他是一张七零八落的写满了错误公式的纸,看破他几年失败的、沉沦欲望的人生,也看破他殷勤沉醉之下的伪装,那些爱恋的话语实际上喊的是别人的名字。
傅落银这样的性格,一旦看透什么,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未可知。
林水程垂下眼,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片刻后,傅落银一声不吭,猛地起身往回走,重重地摔上了门!
窗户跟着被震得哗啦哗啦地想,那种力度听起来甚至连门框都能摔碎。
首长又被吓了一跳,它咪咪呜呜地哀叫着,跳上床来钻进林水程怀中,可是林水程已经不能给它丝毫的抚慰。
从傅落银离开的那一刹那,林水程松了一口气,像是浑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仍然觉得冷,从皮肉冷到骨骼里,这个房子的温暖荫蔽好像突然消失了,那场大雨从未消失,从他两年前被拦在公墓大门口的那一刻起,一直到他现在,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他还是把今天这笔钱转了过去,姜汁可乐和药物的钱。
他不久前删掉了傅落银的短信对话框,但是还有一个微信联系方式,是傅落银之前斗地主的时候加上的。
上一笔有记录的转账是林水程输掉的那一笔赌资。
林水程窝在床里,努力和上涌的困意抗衡着,等待傅落银接收转账。
但是傅落银一直没有接收。
林水程慢腾腾地打字过去:“对不起,今天生病了状态不太好,你收下吧。”
几个字一条,林水程正要继续发送,聊天页面却突然弹出一个红色的警告窗口:“消息发送失败,您已被对方加入黑名单。”
林水程微微一怔。
*
苏瑜今天再去傅落银家找他的时候,提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
这次董朔夜没跟着他一起来,苏瑜上门前特意买了一个粉色的巨型毛绒抱枕增加自信:要是傅落银要毁灭世界了,他就拿抱枕挡住自己;要是傅落银把人哄回来了,他就把抱枕送给傅落银和林水程,祝他们百年好合。
一进门,苏瑜一脚踏上去,“咔嚓”一声。
他缓慢且谨慎地低头往下看去。
晶亮的碎片洒落一地,傅落银那个傅氏军工科技最先进的定制手机已经粉身碎骨,甚至还把门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
作者有话要说:
下戏后的不负责任小段子:
小林:讲道理,是你自己先找我要钱的,按照剧本,我肯定要给的噢。
小傅:林水程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小林:还有按照霸总的常规操作的话……我以为你会把我摁住然后这样那样?有点失望。
小傅:你没有心!!!林水程,你就是馋我身子!!
第57章 渐欲01
傅落银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几乎陷进去。客厅没开灯,小阳台的灯倒是亮着,昏黄的光线照着他阴沉的侧颜。
苏瑜小心翼翼地绕开手机的碎渣走近,鼓足万分勇气说:“负……负二。”
傅落银终于动了动,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又重新移开视线。
苏瑜从没见过傅落银这么虚浮憔悴的样子,他眼睛通红,里边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他看了看傅落银,又回头看了看手机的残渣,以及自己抱在怀里的巨型粉色毛绒抱枕——权衡之后,他把抱枕放在了傅落银身边,并且好心拉起傅落银的胳膊,放在抱枕上面,以示安慰。
苏瑜规矩得像个小学生,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咽了咽口水:“那个……嫂子他……所以你们是……”
显然是还没和好,甚至可能闹得变本加厉。
苏瑜还没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问这干什么!
傅落银没有回答。
他被苏瑜摆了个抱着粉色少女抱枕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苏瑜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替他难过。
过了很久之后,傅落银喃喃说:“苏瑜,小鱼,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夏燃这样对我,林水程也这样?”
苏瑜傻了:“啊?”
当年夏燃明明还喜欢他,他从军校回来之后见到夏燃的第一眼,夏燃安静地跟他手拉手在街上走了一天一夜。他给他讲自己在军中的见闻,讲到嗓子哑了,夏燃高兴地听着,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他以为那是他抗争之后的曙光,是肉眼可见的,他拼尽全力维护下的少年的光芒,他想,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可以彼此陪伴着走下去,可是夏燃最终还是什么都不说地离开了他。
那些苦闷的、灰暗的、被抛弃的时间,他本来已经尘封。
林水程是闯入他生活中的一个意外,一粒本来没有被他放在心上的灰尘。可是他慢慢发现,身边这个人其实是熠熠发光的钻石。他喜欢林水程在答辩会上冷静沉着、掌控一切的样子,他喜欢林水程看他时闪亮温柔的眼睛,喜欢看他修长瘦削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林水程照着他喜欢的一切特质长的,他会叫他老公,会撒娇赌气宜喜宜嗔,会在人前淡静冷漠,在他这里热烈如火。
在他想要和他有个真正的开始的时候,林水程却和当年的夏燃一模一样,什么都不说地走了。
傅落银摸出一根薄荷烟,一边低头点燃,一边低声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负二,你老实讲,虽然这是我和董黑猜的,你是不是一开始把嫂子当替身看的?”苏瑜问道。董朔夜在他这里有个外号叫董黑,取意“朔夜”。不过董朔夜不喜欢这个外号,他一般都是偷偷喊。
傅落银沉默了一会儿。
“是。”
随后,他补了一句:“林水程不知道。”
林水程不会知道他有的小动作和夏燃有多么像。傅落银见过很多次气质神态无比类似的人,但是都没有林水程和夏燃那样像。偏头看人的角度,撒娇时微微眯起的眼睛,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东西的习惯……
是这些东西,让他在第一次见到林水程时认定了:他想要他。
“退一万步讲,嫂子不知道,因为他没见过夏燃哈,而且他和夏燃长得不像,一般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苏瑜说,“可是谈恋爱的人直觉都是很准的啊,就算嫂子不知道,但是你上不上心,对他好不好,他肯定都是知道的啊。别说现在,就说从前,你和嫂子两年里见过几回?那叫谈恋爱吗?”
傅落银再度沉默。
“可是他喜欢我。”傅落银说着,过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一场冷静沉稳,却像是某种歇斯底里的前兆,透着一种疯狂的固执,“他喜欢我。”
苏瑜小心翼翼地问道:“或许,只是一般的喜欢,拿得起放得下?嫂子他跟着你搬过来也就两个月不到吧……这么短的时间,要说特别特别喜欢的话,啊,负二你别生气,我只是客观跟你分析一下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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