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大白天的都能撞。”乔屿摸了下黑猫的脑袋,对上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它叫什么名字?”
里面的人直接跳过了他的吐槽,道,“挖煤工。”
“咪!”
黑猫叫了一声,姿态温驯,不像是生气。
里面的人改口道,“......碳碳。”
里面是怎么样的呢。
乔屿想起之前里面的人描述的。
诗集,鲜花,精致的廊柱,大提琴,谱架,还有黑猫。
他说这话的语气像是个骄纵的小少爷,尽说着各种娇生惯养的描述,虽然声音有时候听着疲惫,却不影响他语气的戏剧性。
乔屿看着那小小的门洞,背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忽然问,“你缺东西吗?有人给你拿吗?”
里面安静了一会,忽然问,“我要的话,你给我拿吗?”
“可以啊。”
“那我要《麦田群鸦》里的颜色,《星夜》里的天空,梭罗在瓦尔登湖的房子,唔,再填上我门口的自画像然后给我看一眼吧。”里面的人想了想,又加上,“我还想看看主卧的仙女棒。”
乔屿,“......行。”
里面的人明显是在耍他,没想到得到他的回答,最后像是叹了口气,“算了,不和你玩了,给我拿主卧的新弓毛吧。
乔屿对这房子了如指掌,却问,“主卧是哪一间。”
那边安静了好久。
久到乔屿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目的,打算不说话了。
在他踟蹰之际,“狗”洞里忽然吐出一张纸条。
乔屿接过来,隐约感觉到手的主人的力道,那轻轻的牵扯仿佛扯着他的心,让他心中一悸。
只是手的主人比他还敏感,感觉到纸条被碰到了,瞬间就放了手。
乔屿摊开纸条,里面画着主卧的位置,旁边还有简短的解释。
秀美的瘦金体以钢笔写就,墨迹未干,撇捺翘起来的样子优雅中透着俏皮。
乔屿身体靠在自画像,耳尖地听到了里面机械元件拖动的声音,“为什么有机械声?”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就离他不远,“哦,我喜欢s/m,你要试试吗?”
乔屿低笑一声,“你敢我就试试啊。”
“......”里面的人不理他了。
...
主卧是以前的女主人房,只是江谭的妻子病逝后,就一直空置着。
乔屿还真没找到他说的仙女棒,弓毛倒是一眼就看到了。
翌日。
乔屿把弓毛连着一根小铁链也塞了进去。
里面的人一开始还顺口“谢”他,后来估计是看到铁链了,如他所想般炸了毛,惹来乔屿的笑。
黑猫爪子从里头伸出来。
乔屿伸出食指和它碰了下肉垫,“明明不喜欢,就不要瞎说了。”
接着黑猫就被主人抱回去了。
乔屿笑了,还真是小气啊。
他想起放满大提琴配件和奖杯的女主人房,问道,“如果你能出去,你想去哪。”
里面的人随口道,“我想?去维也纳学琴吧。”
显然是没想过要出来了。
只是过了一会,他又问,“......你呢?”
乔屿学他道,“以后我把你门口的画画满吧。”
没想到他没生气,还难得问了他,“你是学画画的吗?”
乔屿垂了垂眼睫,最后望向密封的彩色玻璃窗,“......嗯。”
他还想问他为什么学大提琴,机械声从走廊尽头的旋转楼梯传来,乔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江谭来了。
...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麻醉过去的了,更不记得在底下实验室的细节。
他只知道他的意识沉寂了好久,直到他从漫长的黑暗中醒来,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又是一层的房间。
乔屿从床上坐起来,陌生的Omega在门外窥伺着。
又换了一个人。
他仿佛没感觉般出了门,径直上了四楼。
“你还在吗?”
许久,久到乔屿都以为江谭把他处置了,琢磨着怎么对付江谭,里面才传出声音,“......你没死啊?”
那声音奶气而柔软。
乔屿瞬时松了口气。
“你一定很好看吧。”里面的人说,“他就喜欢收集好看的。”
乔屿视线落在自画像上,玻璃上少年英俊的倒影回看着他,开口道,“一般吧,妈哭爸爸嫌那种丑而已。”
只是这次他没有和以往一般和自己无聊地谈天说地,而是塞出了一张极具年代感的门卡和一份线路图。
“你走吧。”他隔着门道。
乔屿结果门卡,上面还带着他的温度,“你呢?”
里面的人自然地道,“出不去的。”
平淡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猜测。
“……走啊。”
他又催促。
只是那时的乔屿竟然没听出来他的认真。
江宅内因为他们的出逃戒严的那晚,乔屿顶着那群Beta在屋内杂乱搜索的脚步声,竭力散发着信息素,执着地在门口叫他出来,“跟我一起走。现在不走,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等挖煤工听你招呼那天?”里面的人语气闲适。
乔屿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伸手敲着门,“告诉我怎么打开。”
“快走吧,我爸来了。再不走你就浪费我的门卡了。”里面的人靠着门坐下了。
江谭走路带动的机械声越来越近,乔屿捏紧门卡的手心全是冷汗。
“等我回来,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你出去。”
“等我。”
他匆匆地扯了张空白的纸条,刻意折出响声,“你一定要出来看。”
...
路线图最后引着乔屿绕来绕去,绕开了所有尾随的人,最后绕回了女主人房。
画图的人一定设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
门卡的开关,就在第一把大提琴的背后。
小门打开,在他出去后永远地合上——
这是以前留给女主人的生路。
只放一个人的生路。
乔屿昏迷的前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
等乔屿在乔家医院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电视里放着江氏破产和老宅火灾的新闻,所有人都说那个人死了。
他在乔家更换了名字,有了乔家的支持,他很快进入了江宅的火灾现场。
四楼的房间里。
尽管横梁坍塌,到处都是烧焦断壁残垣,还能看出这密封的房间如何简陋——
地上只有破碎的大提琴焦炭。
四周除了画框背后的“狗”洞,还有拉绳放饭收废物的洞口,没有任何其他出口,没有灯,更没有窗户。
角落里,一条烧得焦黑的锁链蜿蜒过小半个房间,最远的距离只能到离门口半米的地方——刚好可以碰到,却永远出不去的距离。
锁链尽头的镣铐旁,一只小生物的尸体碳化成团,依稀可辨那是挖煤工。
少年撞到东西的闷哼,房间里的机械声,骄纵中淡淡的讽刺,平淡语气中的无望,一切其实早就铺陈在他的眼前,只是他都没有想到。
旁边跟来的警长发现乔屿蹲下身去,脸色阴郁地看着那团东西,道,“哦,那只黑猫好像是只聋子,就要被火烧都听不到主人叫的。”
八月中的夏风吹过,烧焦的气息随着闷热的风吹过鼻端。
他就被关在这里,和他过日子的只有一只耳聋的听不到他拉大提琴的黑猫。
少年带着傲气的声音犹在耳侧。
…
“有诗集,鲜花,精致的廊柱,大提琴,谱架,还有黑猫。”
“那我要《麦田群鸦》里的颜色,《星夜》里的天空,梭罗在瓦尔登湖的房子,唔,再填上我门口的自画像然后给我看一眼吧。”
“我还想看看主卧的仙女棒。”
“哦,我喜欢□□,你要试试吗?”
“我想?去维也纳学琴吧。”
…
但乔屿知道,就在这个牢笼里,就在他脚下的方寸之地——
他的星星陨落了。
如墨的黑暗如汹涌动荡的激流,淹没了一切。
黑暗中,有人在喊他,“乔屿?”
是那道轻软的声音,带着以前不会有的焦急。
“别睡......你不要你那个白月光了吗?”
那三个字如当头一棒,敲响了他脑内的钟——
“......晏晏!”
乔屿仿佛被无形的手猛然拽出漆黑漩涡之中,长睫睁开,白色的房间映入眼帘,消毒水味和身上的药味笼罩着他。
“你醒得真快啊,这就是TOP 9 Alpha吗。”
一身白大褂的林书站在床尾,接受到乔屿的眼神,露出职业的笑容。
乔屿猛地坐起来,开口便是,“林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三(11)休息一天,周四(12)回复日更~小天使们后天见呀!ovo
感谢小天使“Church”灌溉营养液+1~
第24章 二四天
面容精致的Omega面色苍白,姿势端正地躺着,栗色的发毛茸茸地散在枕上,显然是被护士摆成这样的。
洁白的枕头陷下去,被褥盖了Omega小半张脸,浓长的眼睫垂下来,在眼下落下阴影,显得他更加病弱了。
乔屿眉头皱起,转着轮椅进了病房,顺手不客气地带上了门,坐在林晏的床边。
“我还以为你会抗拒坐轮椅。”林书捧着纸笔跟进来,乔屿最重的伤在右腿,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乔屿身体底子也极好,但还是需要静养的。
没想到他醒来说什么也不听,还非要坐轮椅来看林晏。
乔屿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他怎么还不醒?”
“他应该是因为对你的信息素有应激反应,才睡到现在吧,过了就好了,是良性的,不用担心。”林书顺便给林晏做了个检查,数据和上次没差多少,放心地坐在一旁记录。
乔屿问,“良性?”
他注视着床上病弱的Omega,林晏本来看着就一副营养不良小鸡仔的样子,现在看着更脆弱了。
林书点头,有些雀跃地抽出一份报告,和乔屿分享他的研究成果,“以前江氏的数据库还在的时候,我偷偷给少爷配过型来着,只是那时候刚查出来能让他分化的基因序列,就被人错手拿走了。”
“后来我跟我爸进了管理局工作,前几天终于把数据库复原好了,喏,就是这个序列。”林书把报告翻开,熟练地折了一页,递给乔屿。
Z(59910212)。
乔屿无比熟悉这个基因序列——这是他的基因序列。
当初他就是因为这个被江谭盯上的。
“当初少爷就是因为这个序列的信息素分化的。”林书解释道,“他最近也够疲劳的,睡一下对他有好处。反正找到这个序列就好了,以后有办法给少爷治病了。”
“是八月十五那天吗?”
乔屿在走之前,林晏都还是没分化的隐性Beta。
只是那天他的确散发了浓郁的、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
他就是在那天被分化的?在那个漆黑的牢笼里?自己竟然还没有回去,更别说标记他了......
乔屿本来就讨厌自己的基因序列,他的诞生是因为它,江谭盯上他也是因为它,甚至连乔家对他的执着也是因为……现在这种讨厌又深了一层。
他捏紧手中的报告,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是那天。我没想到是你。也是。也没有别的Alpha能逃离检测还能在江宅消失了的。”林书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江谭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Omega,竟然是他关在阁楼的、一直被他嫌弃的少爷,我想他到死都没料到。”
乔屿放开被揉得不成样子的报告,把纸页推远,看着床上的林晏,问,“后来呢。”
林书道,“后来,少爷......被发现了,点着了火。我和爸爸走之前,去带了他出来,就是一层的那个水箱。”
大家只知道那一晚江氏总裁畏罪自杀,谁也不知道其实是阁楼上的人点的火。
乔屿眼眸黑沉,深不见底,“那个养食人鱼的水箱?”
林书点头,“嗯。只有那里没烧了。”
那个水箱乔屿是知道的。
当初他第一次进入一层,入目便是那个一层楼高的水箱。
里面黑越越的出水口是唯一通往外面的管道,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那里,让屋里的囚犯们都看到——出水口外,食人鱼成群厮杀,不难想象抵不住诱惑进去的人会是何等下场。
“后面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因为没有被标记,少爷身上出现了许多并发症,像你知道的主周期紊乱和信息素过敏,就是其中之二。”林书打量着乔屿冷峻的侧脸,缓了缓,才道。
“而且那晚少爷受了惊吓,他大脑的记忆保护机制优先隐藏了一些记忆片段,所以后来我们想找到你,也只剩下靠数据库的匹配程度猜了。”
乔屿第一次移开了视线,抬眸看来,眸中颇有山雨欲来的意味,“隐藏记忆片段?”
“一般来说,面对Alpha信息素的入侵,人会下意识隐藏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记忆。”林书点头,顿了顿,道,“对少爷来说,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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