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兮睫毛一颤,连忙道:“谁喜欢你这奴仆笑了?快别跟我说话了,待会儿还要看账呢!”
杨三又笑了,轻答道:“好的,少爷。”
第十七章
深秋已至,歇业数十日的墨韵阁,在傅云兮和杨三的合力之下,顺利重新开业。
这开业的头一天,墨韵阁可是挤进来了不少的百姓。
墨韵阁虽有这样一个雅名,卖的不光是四书五经、文人的文集以及那儒雅之士最爱的诗词歌赋,还有那民间盛传的话本,各种题材的都有,是时下百姓最爱的书籍。
这头日的人多,多少是傅家的营销手段,请了些人在门前吆喝,又以各类的话本吸引客人。到了往后几日,来的人也没减少,全都亏了傅三少的名气。
墨韵阁初始不被人知晓,如今三少爷接管,又因之前在京城流行的那些事,惹得许多人前去墨韵阁,看看三少爷开的书坊有何别韵,更有不少痴于傅三少的一往情深,慕名而来的少男少女,为的就是去目睹三少爷的英姿。
墨韵阁有这样的名字,还是多亏了现今戏楼唱的那几出有关于三少爷对相府之女一往情深的戏。这戏虽没明说写得就是那傅三少,但是戏本里面的桥段和傅三少与相府之女之事有几分相似,提笔之人稍加润色,深化了傅三少的情,最后让这一出戏的悲显得更加的浓烈,故而这戏唱了头一出,就名誉京城。
傅云兮没看过那出戏,但从他旧日的好友口中可是听了个差不多,非常苦恼不已。从前他定会享受这情深的美誉,可是如今程宛霏已成了他的二嫂,再听到这样的戏本,难免会有些尴尬。不过墨韵阁的生意这般好,也真切的叫他欣喜,忙碌随之而来,他也将戏本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见墨韵阁运营良好,傅云兮受了父亲和二哥的嘉奖,又给他添了几个生意,顿时分身乏术,他又不放心外人来管他的书坊,杨三便成了墨韵阁的掌柜,协助傅云兮经营。
夜里,杨三靠着一身未曾荒废过的功力,悄无声息的进了傅三少的房,就见他的三少爷半靠在床头,翻着书。
傅云兮见杨三来了,将书放下,面上立刻浮上几丝不悦,“你可总算来了,快帮爷按按脑袋,这几天听父亲和二哥的教诲,听得我的脑袋老是发疼。”
杨三瞧见放在桌上的面具还有药膏,问:“小的若是不来,这药膏也不上了?”
傅云兮嘟着嘴,“你这奴仆,平日里争着抢着要帮爷上药,如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三知道傅三少是故意撒气,只觉撒气的模样也是可爱,拿起桌上的药膏,坐在了床沿处,“小的有多乐意,爷不知道吗?”
说罢,杨三掀开傅云兮遮住右颊的乌丝,挽在耳后,直面那红艳夺目的红斑,他亲吻红斑上方的傅云兮的右眼,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轻柔。
傅云兮眨了眨眼,睫毛蹭到了杨三的面庞,带来细细密密的酥麻感,让杨三的吐息更重。
杨三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轻叹一口气,拿了药膏,为他的三少爷上药。
上药的过程中,傅云兮没有说一句话,他和杨三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杨三面庞上的纹路。杨三并非是传统的英俊的男子,但越看越有味道,令傅云兮都有几分着迷,或许是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叫他被蒙蔽了罢。
什么情人啊……
傅云兮闭上自己的眼,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去管自己脸上的绯红一样。
上完药后,杨三又给傅云兮按起了脑袋。
傅云兮顺势倚靠在杨三的胸膛上,感受着杨三的手指带给他的舒适,顺便还能聆听杨三在他耳边的心跳声。
咚、咚、咚。
是那样的鲜活,而又真实。
“杨三,墨韵阁你可有好生看着?”
杨三说:“现今看不出收益如何,但每日来买书的人不少,时兴的那些话本销出去的最多,小的觉得日后话本的数量要多进一些。”
“嗯,你说的没错。”
“还有一事,这些日小的遣人去了别家书坊探了探口风,还是觉得墨韵阁需要有自己的特色,才能稳定新老顾客。小的想了一番,何不让墨韵阁每月定期举办活动,并且有独家销售的话本。”
傅云兮突觉杨三这人不简单,什么事情都会尽心尽力的去做,有想法也有能力,是个很可靠的男人。
他突然仰起头碰到了杨三的下巴,感受到杨三的心跳在加剧。
“云兮……”
杨三痴痴地唤他,他也痴痴一笑,两个痴人又吻在了一起,身体随之热烈。
“爷觉得你的想法很好,放手去做吧。”
傅云兮满眼笑意盈盈,晃得杨三心旌荡漾,他顺从本心,去触碰傅云兮,埋头在傅云兮脖颈之间吸了一口气,感到整个身心的满足。
“明儿,我还要同父亲二哥他们一道去见几位长辈。”
傅云兮半推半就,他眼里有渴念,杨三眼里亦然,他们的身躯紧贴,浑身发烫。
“小的用手服侍爷。”
杨三含着他的三少爷的耳垂,用粗糙的手,为他的可人儿纾解那份渴念。
傅云兮素来会享受,舒爽够了,后来被杨三抓了手去碰那处,也没有力气去抵挡。
第二日,杨三找傅云兮要了几个帮手,随即边去墨韵阁安排一切事宜。而傅云兮则是同父亲和二哥一道去见了几位长辈,席间有酒席,傅云兮饮了几杯觉得无趣,见长辈们同父亲、二哥去了戏楼听曲,礼貌离席回了家。
他本想顺道去看看墨韵阁如何,但在街上碰到了自家小妹傅云烟,便和傅云烟一块回了傅府。
傅云烟好久不同三哥独处,在院子里谈了很久的话,而有些话终于能问出口,“三哥,你心里可还怨云烟。”
傅云兮讶异道:“我可是你亲生哥哥,何来怨你一说?”
傅云烟咬着唇,说:“那日我带着宛霏……二嫂去见你。”
傅云兮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这事,那日三哥脾气是大了点,但从未怨过你,如今咱们二嫂我都不心怀芥蒂了,又何况是我的小妹?”
傅云烟听到此话一愣,思索了片刻,说道:“三哥,你当真不怨二嫂了?”
傅云兮点了点头,“不怨了。”
随后,傅云烟又像是小时候那般,亲昵地贴在傅云兮身边,没有再提这些话题。然,在傅云烟回到自己的院子不久后,程宛霏便找上了门来。
从外边归来的杨三正巧见到了这一幕,戴着面具的清隽青年立在亭前,而站在青年对面的少妇身姿卓越,面若桃花。
杨三不是没见过傅三少同程宛霏独处,然则此时此景竟叫他心头发闷,堵了些莫名的东西,浑身难受。
不远处的青年少妇对望,嘴唇在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杨三遏制不住自己靠近的步伐,偷听乃大罪,可他却明知故犯。
“你真的不怨我了?”
“二嫂,如今在下唤你一声二嫂,你便是我家中之人,又何来怨恨一说?”
程宛霏面色泛白,轻咬嘴唇,满面挣扎之意,最终她说道:“从前我乃真心付你,没有半点掺假,只不过我太过懦弱,无法面对你替我受了伤的事实,家中之事过于复杂,父亲知晓云耀一直心悦于我,更希望我能嫁给云耀,那时我便动摇了,未曾想情爱如风,就这样吹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杨三听这话听得心中难受,又想到最近民间盛传的以三少爷和程宛霏为原型传唱的戏本,曾经他的三少爷确实与这程宛霏一对佳偶,若未发生此变故,恐怕他要亲眼看着他的三少爷迎娶他人,与自己再无交集……
“二嫂,我曾说过,往事不便再提,你已是我傅家之人,唤我一声三弟,我们各自尽好各自的本分。”傅云兮神色淡淡。
程宛霏转过头,温柔婉约的一笑,轻声道:“三弟。”
傅云兮应了一声。
程宛霏转身,又回头,道:“那时的心慕是真,如今的心慕也是真。云耀他是个好人,如今能一家和睦再好不过。”
傅云兮明白她要表达什么,无非是不想让自己怪罪于他的二哥,看来这程宛霏是真的爱慕着他的二哥的。他释然的一笑,说道:“宛霏,曾经我的心慕是真,如今我不怨你,诚心接纳你成为我的家人,也是真。”
程宛霏蓦地一笑,又唤道:“三弟。”
傅云兮点头,“二嫂快回去罢,二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程宛霏随即与傅云兮道别,傅云兮立在原地,见程宛霏的背影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待他准备回屋,就听到身后脚步一动,转头一看,就看到了杨三。
“杨三?你怎么回的这般早?”傅云兮问。
杨三凝视着傅云兮,轻声道了一句:“回来取些东西罢了。”
傅云兮见杨三神色不对,往日里的温柔不复再,似乎还有些冰冷,这样的认知让傅云兮心一慌,暗忖他不会是因为见到了自己跟程宛霏在一起说话,所以内心难受了?
思及此处,傅云兮自然想去解释,他说:“杨三,二嫂过来只是……”
杨三没有让他把话说完,而是道:“小的待会儿还要去墨韵阁,等小的做完事,再听爷的吩咐。”
傅云兮眉心一跳,只觉胸膛一堵,顿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杨三离开。
这杨三,莫不是是在生他的气?
第十八章
这几日,别说去解释了,傅云兮同杨三就没见上一面。
傅云兮托着下巴苦恼,刚才同二哥下棋,因情绪不佳,下了几盘他就输了几盘,弄得傅云耀不想再同他继续下下去。
傅云兮全然不明白纠缠于心的莫名郁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熨帖。他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抚慰他的躁动不安的,唯有杨三罢了,然则他却连杨三的人影都没见到。
他思忖,这个该死的奴仆一定是见他同程宛霏在一起说话,所以就生气了,他甚至能明白杨三生气的理由,不过是太过爱慕自己,可是为何连自己都同他一起情绪不佳起来。
想起自己的郁闷,傅云兮更是心烦意乱,而且这还不是一时的,思绪是越理越烦,又找不到杨三的人,最终这些想法也只是徒添烦恼。
青禾见傅三少这副样子,旁敲侧击地问:“少爷可是有烦心事?”
傅云兮哼唧一声,本不想说出口,可又真觉烦得厉害,便问青禾,“青禾,若是爱慕你的人,见到你和你的老相好在一起叙旧,之后就不理你了,你该怎么办呢?明明爱慕着你,还让你心烦意乱,还真是让人思无解答。”
这个问题一出,青禾差点忍不住笑,话里半个字都没有提到傅三少自己和杨三,但每个字说的都是他们两人。
青禾装出一副认真解答问题的模样,“若是奴婢对此人毫无感觉,那自然不会因此心烦意乱。若是奴婢对此人存了情思,他若是不理奴婢了,奴婢定然心烦不已,千方百计都要让他知道奴婢的心是在他身上的,这一切都是误会。”
傅云兮一愣,问:“你的意思是说,爷是心悦于此人,所以才会心烦意乱?”
青禾眨了眨眼,说:“少爷,你可是再说杨三?”
被人戳穿了想法,傅云兮脸上一热,最终梗着脖子认了,反正青禾早就知晓他们二人的关系,虽说此番述说有些丢人,但青禾是唯一能听他说这些的人了。
青禾突然大呼一声,“昨天二夫人唤奴婢去给三少爷您取几件成衣,正巧见到了杨三和二夫人在一起。之前杨三帮了二夫人做了不少的事,二夫人似是归还了杨三的卖身契,准备为他去奴籍呢!”
“什么!”傅云兮猛地起身,大惊失色。
“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听错了,但二夫人归还杨三卖身契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奴婢,奴婢确实看见那卖身契上面写着的就是杨三的名字……”青禾回忆道。
“那个奴仆!是想要摆脱我?”傅云兮脑袋一懵,只觉心头更难受起来,这下可不只是闷得人发慌了,而是细细密密的疼痛骤然在他的肌肤皮肉上撕咬一般,痛的是这般透彻,清晰地传遍了全身。
“少爷,你没事吧?”
傅云兮这下哪管得了青禾,往屋外跑去,直接去了那墨韵阁。
午时的墨韵阁人不多,然傅三少连面具都未曾佩戴,神色匆匆地跑进来的时候,还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自傅云兮重新露面,每一次在外人面前,那傅三少都是佩戴了面具,只露出他另外那半边姣好清隽的面容,都叫京城的人忘了傅三少右颊被毁之事。
如今书店的顾客看到了傅三少右颊的红斑,难免会觉得惊异,然则傅云兮已然管不了他人的想法,抓了一个下人就问:“你们掌柜的呢?”
下人不敢直视傅云兮右颊的可怖,颤颤巍巍答:“杨哥在后堂呢。”
傅云兮连忙奔向后堂,果真见到了伏案正写些什么的杨三。
在见到杨三的那一瞬,傅云兮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不知何时,他对杨三的眷恋已经深到如此。在杨三看到自己和程宛霏交谈之后,便几日不曾与他见面,他的思绪便统统围绕杨三而转,乱成一团乱麻。而后在青禾说杨三要脱了奴籍离开他身边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可惜,而是恐慌,恐慌杨三即将离他而去。现今,他看到了杨三,才知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对杨三的情意就要破体而出,若是这都察觉不到自己的真实心意,那只能说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罢。
杨三讶异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见傅三少这般匆匆而来,心中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期待。
这几日,他故意不与傅云兮见面,为的就是要让傅云兮明白他对自己到底是何等心意。若是几日之后他的三少爷仍旧未察觉,他便会认为傅云兮对于他的情感不如傅云兮对程宛霏的心慕半分,而自己绝不会再近一步。
“爷,何事这般匆匆?”杨三稳住心神,凝望着傅云兮。
杨三怎会想到,他的三少爷会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锁住他的腰身,叫他无法动弹。
傅三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你这奴仆,不是说了爱慕我的吗?不是说了要一辈子守候在我身边的吗?不是说了要让我明白这世间尚且还有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的吗?为何到了此时,你却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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