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士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你们看着办。”
红芙妆容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哦?魏修士可真是对我们镜山门放心。”
魏寒空眼帘微微抬了抬,薄唇轻启:“非也,是认为有趣。”
“如何有趣呢?”红芙涂着鲜红色豆蔻的手轻轻捂唇,说,“觉着我们这样的名门正派因为一个小小魔修的死,过于大惊小怪和慎重了?”
魏修士淡淡说:“只是认为走过场这件事,非常有趣。”不管真相如何,审刑堂都不会判决时他们妖修杀了那个名叫郁堂的魔修,而为此开一个审讯会,便是走过场,他明知结局,又何必走着一遭?还不如留在这里陪无聊的顾北芽继续浪费白条。
顾北芽意外的看了看魏寒空,却并没有说什么,等师姐领着委屈的御花离开,才复坐回自己放在的位置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魏寒空大大方方的让人打量,若是忽略那通红的耳朵,顾北芽就要当真对魏寒空刮目相看。
“你看什么?”也不知道是被看了多久,魏修士才先一步开口,问道。
“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九郎,九郎以前很爱说大话,但是现在却好像很谦虚,但又谦虚得让人感觉有点厉害。”顾北芽这偌大的天鸢宫总是这样,一会儿热闹的要命,许许多多的人都来看他,但是看过他后便又走了,留他一个人坐在天鸢宫里,渡过漫长的白日黑夜。
哪怕是如今再厚脸皮的面瘫魏寒空,也经不住顾北芽说起他从前的傻逼,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恨不得回到过去将曾经天天喜欢在小芽面前装逼的自己暴打一顿,但以上两个举动都不可能,魏寒空,如今的妖修之首便只好愣在那里两秒,然后抽了一张白条亲自放在顾北芽的面前,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张白条,说:“我们继续。”
顾北芽立即就发现这人是害羞了,他便干脆双手捧着脸,继续光明正大的看魏修士,吧人盯的从羞窘到羞愤再到最后单手撑着下颚也歪着头凑过来和顾北芽大眼瞪小眼。
顾北芽见他也这样,就更不会首先撤退,心里已然是将这瞪眼的行为看作是一场比赛,谁先眨眼谁就是输了!
魏寒空可没有想到小芽在这些小事上好胜心这么强——当然,也有可能是太闲了——不过也只有奉陪的份儿。
奉陪到什么地步呢?
当顾北芽忍不住想要眨眼,却又不愿意认输,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做出特别羞耻的鬼脸也要赢!
只见向来冷冷清清没有人味儿的漂亮龙忽地将两只眼睛的眼珠子往上翻——他能做到的鬼脸就是翻白眼了。
可这样似乎还是太低级了,对魏修士造成零点伤害,魏修士连嘴角都不曾动一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漂亮的小芽翻白眼。
等小芽把眼睛恢复正常,瞧见魏寒空那张面瘫脸,当即就红了脸蛋,觉得自己有点丢人,正是羞窘得无以复加,却见对面魏寒空突然将眼珠子做成斗鸡眼的样子!
“哈哈。”顾北芽哪里忍得住,立即便眯着漂亮的眼睛笑得嘴角弯弯。
魏寒空看着好像对魔修的死一点儿也不在意,冷血至极,却又笑地特别惹他心动的顾北芽,也是什么都不在意的顺从心意,稍微前倾了上身,便亲在顾北芽的唇瓣上,将那柔软的唇压下去一分,又很快的离开。
被亲的漂亮银龙睫毛颤了颤,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淡淡的,不说话。
气氛一时绝好。
可再好的气氛,也经不住一直的沉默。
魏寒空待自己方才都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平静下去后,便随意说道:“还记得昨日的那个巨人傀儡吗?”
小芽把玩着自己的手镯,听见这话也没有抬眼去看身边的魏修士:“记得。”
“那巨人傀儡一分为二后又跑了,后来抓回来了一个,竟是失去了傀儡师的灵力供养还能继续的活着,我本主张销毁,但你镜山门的长老们觉得留下来研究一番比较划算。”
顾北芽不管这些的:“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顾北芽再抬眼看魏寒空,已经没有方才那种令人惊艳的情感外露,又时冷冷淡淡,平静的模样。
魏修士被问住了,思来想去,竟是自嘲般老实说:“习惯了,什么都想告诉你,忘了你现在不需要我来转述什么。”
谁知道顾北芽却是微微歪了歪脑袋,声音轻缓如羽撩拨耳卧:“需要的,我想听。”
顾北芽浪费那么多白条,为的就是想要让魏寒空和他多说一点话,最好是如同从前那样无话不谈,他想了解这个或许会陪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工具人,了解一下这个死而复生的魏寒空,依此判断自己和他的距离该有多近多远,什么样的程度才不会在后来让魏寒空像之前的两个人一样,对他下死手……
“你想听?”魏寒空狐疑。
“嗯。”顾北芽点了点头,视线滑向面前的八个大箱子,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才能写完那么多的白条。
魏修士本想冷哼一声说一句不信,可话到嘴边,想起自己今天一天都不能随便和顾北芽这小心眼的娇龙顶嘴,便想了想,说:“你知道你们镜山门山下的客栈一壶神仙酿作价一枚上品灵石吗?”
“知道。”
“那就是在抢钱。”
顾北芽忍不住又浅笑了一下,对有怨言的魏修士说:“这话不该你说,因为神仙酿的收益都是归在我的库房里,日后我的也是你的。”
魏修士愣了愣,又说:“我现在认为价格很合理。”
“嗯,我也这么觉得。”
第76章 076
一大早就在顾北芽那里吃了点点甜头的魏修士, 是在该用中午饭的时候告别的。
他得为他的臣民们寻找合适的食物,毕竟妖修们其实也挺麻烦的, 他们各自忌口的食物十分复杂, 从鸟修不吃鸟,到鸡修不吃鸡, 每个人都十分的忌讳摆在自己面前的同类, 更看不得谁吃掉自己的同类,但在妖族壮大的过去,同类厮杀互食又是常事。
魏寒空曾听儿时的先生描述过这种现象,先生说:【妖修就是矫情。】
可如今他也做了十年多的妖修,日后甚至要继续持续的做下去, 便很明白妖修们心中到底在矫情什么, 或者说其实不是矫情, 是悲悯他们自己。
现存的妖修们有的年岁很大了, 即便修为高深, 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天赋, 就连买卖妖修的商人都不要他们, 他们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于是藏身无人去往的贫瘠土地和深山老林中,渡过残生。新生的妖修年纪很轻,修为也浅,动不动就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 原形毕露, 这使得他们也不敢随随便便留在人多的地方, 怕一不小心就被当成灵兽宰来吃掉。
听命于群妖令的妖修们,大都是魏寒空没有见过的,但群妖令一出,群妖归宗,魏寒空便是需要带领整个妖族重整旗鼓,再创辉煌的那只妖,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重新活过来的代价。
他本该势如破竹,选择更加好的位置,作为他们妖族翻盘的起始点,一部分一部分的解救被迫当成宠物的妖修,所到之处佛挡杀佛,但他却走了这样一步崎岖的路,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的领路人,所以起码要对信任自己的所有妖修们好一点,让他们都吃上合适的东西,得到这几千年来从未得到的尊重。
顾北芽没有送魏寒空出去,他让魏寒空自便,却不想这人刚走不到两分钟,就又折返回来,静静站在他珍宝室的门口,一言不发。
“你怎么回来了?”镜山门的小师叔长身玉立在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中,回头轻轻撇了那人一眼,端的是一身的冷淡,只语气里稍显亲密,好像他们之间已无需多少客气。
站在门口的魏修士微微垂首,听见这样一声,却是没有回话,而是一步步的上前,像是生怕踩着蚂蚁,又像是在靠近什么不该靠近的人。
“不是说有要事?”顾北芽奇怪着。“如果是来要求我,将你给的八个大箱子也装进来,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顾小师叔对自己珍宝室内的东西如数家珍,所有的宝贝都有一个爱称,那八口大箱子倘若摆进来,真真室破坏整体的美感,顾北芽表示自己是决计不会妥协的!
他嘴上说着这种与风月无关的话,听在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却是刺耳无比,好像这里面字字句句都填写着不该有的情意,可这一切明明是不该存在的,即便存在,也该不在这里。
魏修士从身后贴近顾北芽,顾北芽没有抗拒,任由他环住自己的腰,然后将整个身体都几乎贴了上来,温暖的胸膛更是将心脏送上,把浑身血液的热度奉献给他,让后者停下手里把玩的动作,微微扭头回去,鼻尖擦过魏寒空的脸颊,说:“你想做什么?”
魏寒空依旧只是搂着他,不言语。
“别这样从后头搂我,你知道我现在是不方便的时期,昨儿刚好,不怎么想干那事儿,你这样……我会想要……”顾北芽说着难以启齿的话,但因为和魏寒空连那档子重-口的事情都做过,也就催眠自己不要在乎太多,微微烫着脸颊,说了上头那些话。
将脸颊深深埋在顾北芽肩颈处的魏修士忽地睁开眼,那狭长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望不到尽头。
感觉到环着自己的手臂因为自己的话越来越紧,顾北芽被勒得闷哼了一声,拍了拍对方铁钳一样的小臂,说:“唔,松开。”
手臂的主人等了两秒才渐渐松开,顾北芽便顺势在魏修士的怀里转了个身子,与才分开没多久的魏修士面对面看着彼此,这么一看,便发现了问题!
顾北芽发现魏修士的眼神格外熟悉,像极了那个总是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柳沉冤。
“你怎么也这样看我?”顾小师叔双手抵在魏寒空的肩头,眼里的厌恶不耐烦一闪而过,“我不喜欢。”
“你说你喜欢我们之前的气氛,我配合你,那你也当配合我,不要这样看我,好像我多对不起你一样。”顾北芽不悦,却又疑似撒娇地说。
魏修士微怔,薄唇张了张,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顾北芽见壮,以为魏寒空是吃醋,但因为很别扭,所以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吃醋的,才会这样欲言又止吧?
他或许应该解释什么:“你在生气?”
他解释个屁:“随便你。”
说着,顾北芽就像是小泥鳅轻轻一跃,从上头跳出魏寒空的怀抱,但又直接被人抓住脚踝拽了回去。
顾北芽‘啧’了一声,不清楚魏寒空这是突然接受自己喜欢他的事实,准备和他说清楚,还是单纯的想要抱抱他。
“你想做什么?你不说话,我不会知道。”顾北芽说罢,就忽地发现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线索!这个魏寒空可一直没有说话!为什么不说?魏寒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可爱和他唠嗑了!
顾北芽异瞳晃动了一瞬,却又强忍着,不透露半分的惊慌,只是在被捉回去又被人搂在怀里的时候,抿了抿唇瓣,语气为难:“魏寒空,你不要认为我需要对你所作的任何事情都容忍度很高,想要亲我就说想要亲吻,想要和我进卧房也直说,不要让我猜来猜去,我不是你的玩偶,不要破坏我们之前好不容易融洽起来的关系,九郎。”
果不其然,面前的魏寒空低垂的睫毛微微一颤。
“过几日我爹爹出来,我会自己找他说明我们的关系,不日便举办合卺仪式,你要的我都答应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你出去忙你的,我也很忙。”
顾北芽这话说的不实在,他日日除了发呆自娱自乐,着实没有别的忙法。
但这样的借口在这里,却又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柳沉冤的话。
顾北芽等了许久,也等不来‘魏寒空’接下来的举动,没有声音,没有放手,好像是要因为得到的信息离开,又像是还打算这样搂着他。
‘魏寒空’可以将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顾北芽却不行,他光是在发现搂着自己的事柳沉冤后,便浑身不舒服,他感到被触碰的皮肤一寸寸的刺痛,感觉双腿的酸软,他脑海里闪过的永远是那双癫狂的眼与挥舞的长柄巨镰,与满世界的红。
纵使面前的这个柳沉冤或许什么都没有做过,也没有对不起他,但很抱歉,真的非常抱歉,顾北芽还是希望柳沉冤和他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希望他做一个本分的反派,而不是将心思都花在如何追求他上。
他送给柳沉冤的误导讯息或许能够困扰柳沉冤不短的时间,柳沉冤这样一个心思深沉,什么都不动声色,藏在心里的反派,应该是不到最后关头,不到万事俱备,绝不会做傻事。
可顾北芽虽然是作者,知道自己笔下的人物该是什么性格,却总是猜错。这次也一样,他认为柳沉冤应该会继续躲躲藏藏,不管做什么都要暗地准备准备,今天穿着魏寒空的皮子来见他,应该也只是来试探他和魏寒空之间的关系,结果穿着魏寒空皮子的柳沉冤则开始拉着他的手,准备往外走。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顾北芽心中有怨气,对着这一世的柳沉冤也未能收敛,他狠狠甩开对方的手,哪怕自己手腕直接被掐出一道深红的掐痕。
‘魏寒空’指了指南方,眼里是无害的恳求。
“你为什么不说话?”顾北芽冷漠。
‘魏寒空’摇了摇头,忽地双手捂着眼睛,一身的形态再也维持不住,散了法术,一袭银色长袍的柳沉冤便站在了顾北芽的面前,他披头散发,周身弥漫着一股子不寻常的气息。他将手拿开,露出的便是一张淌着泪的脸,委委屈屈,一面决绝一面卑微,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便只是拉着顾北芽要走,像是要带他的小师叔私奔。
顾北芽躲开柳沉冤的手,忍无可忍,却又明知故问:“柳沉冤,你怎么进来的?这里你应当进不来。”
柳沉冤不解释,他执着于去拉顾北芽的手,要不然干脆想要将其横抱起来,可顾北芽到底是金丹修为的龙,哪怕再废物,也不该被一个屈屈筑基修士捉住。
可惜柳沉冤并非单纯的筑基修士,他早在当年望虚城的小密境中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他哪里是修士,他是魔修!
他和那些被当成小猫小狗,被惯在镜山门一步也不能出去的小魔修们一样,但又绝不愿意和他们一样,他庆幸小师叔对魔修还算宽容,却又担心自己身份败露,被喊打喊杀,被送去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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