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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第一局开局的那一枪爆头，是蒙的吗？”
连晟被连续击中，有些懵了。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场合。只是以前他总会被问诸如，“这次得了冠军开不开心”“有什么获奖感言”“听说有选手不服你获得MVP你有什么看法”之类的问题。
这次却是......被问拖没拖战队的后腿。
连晟轻笑了一下。
在心里自嘲道:“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花廷和钱岩都在前方尽力隔开记者给他们开辟一条路，方诚屿他们自顾不暇。
连晟只得拉低了帽沿，避开不断冒出来的话筒，一言不发的快步前行。
可人太多，狗仔们又唯恐天下不乱，前面的路没一会儿就堵住动不了了。
方诚屿从人堆里挤出来，走到连晟身旁拉住了他的衣袖。
正一筹莫展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问句，“我......我这是过气了吗？怎么一个采访我的都没有！”
众人回头，发现齐全正搭着手臂站在空旷的大门前，瞪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记者们反应过来，权衡利弊后，十分坚定地丢下STV的人，乌泱泱的去后面捧齐全的臭脚了。
连晟终于松了口气。
他动了动胳膊，动不了，低头一看，却发现衣袖被人扯住了。
连晟讶异地抬头，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方诚屿，他似乎很紧张，连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手中死死拽着连晟的衣袖。
连晟问道:“怎么了？紧张？”
不应该啊，方诚屿作为PUBG数一数二的人气选手，每年比赛应该都会见识这种场面吧。
连晟还在担心小孩的心理健康，方诚屿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摇头:“不是。”
可他分明紧张过了头。
连晟心里一软，用另一只手拉过他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然后带着他赶上大部队，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方诚屿眉毛轻轻一挑，手心传来的温热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好转了几分。
可看着连晟像安抚受伤的小朋友一样护着他，他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明明是在紧张连晟啊。
来的路上，STV战队的车上沸腾的像是油炸了，返程的路上却呈现出截然相反的光景——安静的有些令人窒息。
尤且问偷偷的和邱峰使眼色，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邱峰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直到到了酒店，一行人集中在钱岩的房间，关上门，钱岩才黑着脸，积了一路的怒火开始喷发，“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个解释！”
钱岩和花廷在后台看直播，直播的画面要照顾到所有的战队，所以切到STV视角的画面并不多，他们无法得知全部面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名次一次次的下落，却毫无办法。
暴跳如雷的钱岩十分恐怖，邱峰和尤且问都默默吞了口口水，缩了缩脖子，林海川坐在一旁，从场馆出来就一直沉着一张脸。
连晟站出来一步，“是我的错，我今天......太紧张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跟大家说句抱歉。”
听他这么说，钱岩似乎愣了一下，连怒气都消散了几分，心里开始打鼓。
他虽然愤怒，但却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他之前想当然的以为，今天成绩差，不过是因为线下赛第一天他们还没进入状态，配合失误。
STV新四人小队虽然磨合了两个多月，也打过线上赛和练习赛，可那些毕竟和线下赛不同。
线下赛需要直面对手和观众，心理上肯定会有更大的压力。等到第二天第三天调整过来就好了。
可他好像想的太简单了。
钱岩嘴唇颤了颤，心里一悸。
控制不住手，V神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那可是V神啊，他可以说他紧张，但怎么能说他控制不住手？！
连晟道过歉后，钱岩因为心中惊讶没来得及开口，林海川却忍不住了。
“控制不住手，连耳朵也聋了吗！”
他语气实在太不客气，方诚屿一听就皱了眉，冷冷警告道:“林海川！”
“什么意思？”钱岩扭头，拧着眉毛看向林海川。
林海川轻嗤一声，因为胸中憋着气，有点口不择言了，“你问他啊！问他为什么在比赛的时候像聋了似的，谁叫都不听，对方脚步声都踩到脸上来了，愣是在那儿充王八一动都不动！”
谁知他刚说完，一向脾气极好的花廷登时沉下脸，厉声道:“林海川！”
连着被两个人厉声警告，林海川更怒了，“你问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花廷不想再听下去了，迅速打断他，“他不可能是故意的！”
花廷深吸了一口气，“大海你今天情绪不对，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当没听过，现在回去休息。”
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倒是更令人胆颤心惊。
邱峰看了看花廷的脸色，在一旁轻轻拽了林海川一下，小声道:“走吧，大海。”
林海川眼睛赤红的看了一眼被众人挡在身后的连晟，心中越发气闷。
明明是连晟犯了错，为什么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似的！
他猛地站起身，“行！你们都护着他，不就是因为他是俱乐部的招财宝，是战队的金疙瘩吗！算我多管闲事，无理取闹，行了吧！”
说完扭头朝外走去，一把摔上门，关门声惊天动地。
连晟眼看林海川离去，心中更愧疚了。
比赛时的失常，他确实不是故意的。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情况，却抱着侥幸的心态，没有提前告知大家，是他的错。
可现在已经造成了后果，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连晟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重新回到电竞赛场上来。
林海川走后，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
方诚屿起身，抬步向外走去，“我去找他。”
花廷点头，“嗯。”
而后有些疲惫地捏了捏太阳穴，对着一脸天真的邱峰和尤且问挥了挥手，“你俩先回小尤房间吧，我们和连晟谈谈。”
“哦哦。”邱峰和尤且问点了点头，你拉我我拉你的走了。
等房间只有邱峰、钱岩和连晟三个人的时候，钱岩才急头白脸地问道:“V神，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经过这么多年重返赛场，有些紧张我可以理解，可怎么可能控制不住手！你训练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连晟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不知该怎么解释。
花廷却想到了六年前的那次意外事故和再次见面时连晟对他说过的话。
“身体上的伤已经好了，心理上......还不太好。”
六年前，未满十八岁的V神刚带领战队获得CFS的冠军，就因左手意外受伤而宣布退役。
而那次意外事故，伤的不仅仅是连晟的左手，他的心理上也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
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时不时就会陷入恐慌中无法自拔。花廷替他找了心理医生，确诊他的情况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也治疗了好一段时间。
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已经都好了，再次见面连晟提起时花廷就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
可六年前连晟离开的时候病已经好了，再次病发不可能无缘无故，花廷又想到比赛前自己和钱岩担心的事。
不会是......
“你比赛的时候看到周贺了？”花廷冲过去问道。
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连晟没想到花廷这么敏锐，竟然能精准猜出关键。他没办法，只得承认，“......嗯，好像是，我不太确定。”
花廷狠狠挥拳，锤了下空气，怒骂道:“册那！这个天狼杀的扫把星！老子就该给他套上麻袋，让精卫叼走，用他填了黄浦江！”
钱岩皱眉，“周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花廷忿忿道:“他就是个祸害！你还记得六年前的那次事故吗？”
钱岩:“当然记得。”
花廷叹了口气，“那次事故后，V神得了很严重的心理障碍，我本来以为他已经好了，没想到这次又因为周贺这个小赤佬！”
钱岩震惊地看向连晟，眉毛挑得老高，道:“心理障碍？我怎么不知道！”
第20章 噩梦
花廷叹了口气，道:“那时候你们刚拿了奖，后续采访工作那么忙，我就没告诉你们。而且，V神也不让我告诉你们。”
钱岩又气又急，连晟住院时，他们行程太赶，只在刚开始去看望过，到最后有时间的时候，花廷却告诉他们连晟出院了，而且要退役了。
比这个更震惊的是，连晟退役后，花廷直接辞职了，战队短时间内没了队长又没了经理，人心惶惶，周贺当时也奇奇怪怪的，几个月后战队就解散了。
直到和花廷一起签了STV俱乐部，钱岩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钱岩之前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连晟退役退的那么突然，他的手伤虽然严重，但也不是不能治，就算需要两三年，可连晟当时毕竟才十八，正值青春年华，治好了又是一匹好汉，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心理障碍这一层面的原因。
“周贺这个王八蛋！”钱岩骂道。
这两人都愤世嫉俗的恨不得将周贺抓过来扒皮抽筋了，连晟这个当事人却显得平静很多。
连晟道:“都过去了。我的情况我心里有数，今天只是太突然，我没来得及做准备，以后会注意的。”
花廷却心中憋闷，只想为他做点什么，“不行，我得给KTV的经理打个电话。”
说着就风风火火掏出手机给周贺战队的经理打电话。
他现在只求周贺这个扫把星别再来挨他可怜的V神！
连晟刚想阻止他，转眼却又有些逃避的想，如果周贺不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会就不再恐慌了？
这么想着，他又收回了手。
电话一接通，花廷就阴森森道:“你们战队的人呢？”
KTV战队的经理被他的语气吓得一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哆嗦道:“都在训练室呢啊，怎么了？”
KTV战队不同于STV，是出名的弃子战队，说起来就像是被抛弃的原配生的儿子。他们俱乐部的老板刚成立PUBG分部的时候也想过要建立一支为国争光的精英战队，可他们老板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咋样，签的队员老的老，弱的弱，要么昙花一现，要么朽木不雕，还有最致命的一点，人品问题。
KTV战队实力虽然不行，但阴招耍的可是一绝。
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且最爱捡漏。
到后来，成绩没打下，名声也没了。
他们老板也不想管了，就直接将这个战队抛弃了，重新建了一个其他游戏的分部。
没了资金，实力也不行，KTV连春季赛的半决赛都没进。
更不用说这次春季赛的总决赛了。
“不是现在！刚才春季赛比赛的时候，周贺是不是去现场了？”事关连晟未来的发展，花廷也不打曲折球了，直接问道。
因为之前挖走了STV的替补李由，KTV的经理一直对花廷有种负罪感，他看了一眼训练室里属于周贺的空位，不确定道:“我不知道啊，他下午跟我请了假说回家拿点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
花廷咬牙切齿道:“他只请了半天假？”
“是......是啊。”KTV的经理吞了口口水，“不过，你也知道的，周贺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他就算十天半个月不来，我也没什么办法......”
KTV战队现在还能维持下去，靠的就是周贺那还算富裕的家庭的赞助。
周贺今年26岁，已经到了该退役的年纪，他本人对竞技的热情也所剩无几，现在也没什么精力训练，平时就直直播，和粉丝唠唠嗑，扯扯淡什么的。
但他这人有点说不上来，你说你专心朝直播方向发展也算有出路，毕竟也算是前职业选手。
但周贺偏偏不愿意加这个“前”字。
说起来，职业选手直播起来，总比前职业选手多了一层光环加持。
他也就一直没舍得退役，就这么硬耗着，耗成了他们战队的活菩萨。
花廷哼了一声，“我不管，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这一周你务必把人给我看好了，别再放出来祸害人！”
“啊？”
听着怎么像是警告“邻居恶犬，备好锁链，禁止出门”什么的。
KTV的经理也不想多问为什么，他知道花廷虽然是周贺之前的经理，但关系一向很差，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其实也不怎么想知道。他关心的是这个任务着实难以完成，“这......我怎么说呀，我不敢啊......”
他这经理做到这份儿上也真是失败。
花廷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说夏季赛要开始了，这一段时间加强训练，赛前所有人不准请假！如果进不了夏季赛半决赛，就让他们卷铺盖各回各家，战队原地解散！”
有原因有对策有后果，KTV经理立刻点头，“......好！”
花廷挂了电话，呼了口气，对连晟说:“成了，这周比赛，见不到那个祸害了！”
连晟无奈地点了点头。
钱岩还是有些担心，“队长，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明天的比赛让小尤替你......”
连晟无意识地将左手握成拳，拒绝道:“不用，我会尽快调节好，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只是，大海他......”
花廷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道:“没事，大海这孩子就是口无遮拦，其实没什么坏心眼的，小屿跟他谈谈就没事了。他说的那些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连晟松了口气，“好。”
另一边，方诚屿站在林海川紧闭的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林海川闷闷的声音，“门没锁。”
方诚屿推门进去，坐在了林海川对面的床上。
林海川正耷拉着脑袋坐在自己床上，颇有些萎靡不振，他抬眸看了一眼他们的小屿队长，有些委屈道:“队长，你也是来给连晟说好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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