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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天庵(古代架空)——云月幽思

时间:2020-03-14 15:25:33  作者:云月幽思
  长生爬了几次,竟都没有爬起来,双手撑地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缓过一口气,慢慢转向淳儿道:“去告诉你母亲,发丧。”
  淳儿不敢相信地瞪着长生,嘴唇哆嗦着,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长生静静地坐在案前,像从前一样,神色安详地看着陶祝留下来的信。他慢慢地一本本地翻阅着,把自己这些年来所闻所感一页页夹在那些信里,那让人无从分辨的字体,像是出于一人之手。他无言地将所有的信重又看了一遍,像第一次翻开这些信纸那样虔诚庄重地把它们重新理好,整齐地放回木箱里,他的动作温柔又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长久以来,他都在等着一个结束,或好或坏,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时间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把钝刀,在无穷无尽的期待中缓缓切割着他的生命。得知陶祝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时,他觉得脑袋像是被一道巨大的白光晃过,然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知道他终于不必再煎熬等待下去了。
  淳儿回家办丧事,秦牧不放心长生一个人待着,只好默默地守在他旁边。他从没有像这几天一样忐忑不安,如果长生把痛苦发泄出来,哪怕哭到昏厥,他都觉得无比正常,可长生的表现太安静了,就像这消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从商队得知陶祝病死在边州的消息时,他就觉得头皮发麻,他不敢想如果消息属实,长生会怎样。他于是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亲自去了边州,然而当地的混乱是他始料未及的,人人谈疫色变,他探访了半个多月,花了重金总算拿到一本记录病死犯人的上报名册,看见陶祝的名字赫然在列。从边州回来之后,他甚至找人伪造了一封陶祝的平安信,可最终还是没有自信能骗过长生,便又把那封假信烧了。
  淳儿回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孝衣,长生第一眼看过去时,觉得很是晃眼,便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
  秦牧几乎是发了疯地逼郎中想办法,可这一次,再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留住他了。
  除夕夜,长生回光返照地自己坐了起来,把淳儿叫到身旁。
  淳儿不敢痛哭,强忍着跪在床边拉住长生的手。
  长生温和地看着他道:“你长大了,以后你母亲和弟弟都要靠你照拂。”他让淳儿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沉甸甸的木匣,打开来,对他道:“我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里,原本是想等你父亲回来,给他重新置买宅院的,如今,都交给你了。”
  淳儿泪如雨下地点头。
  长生替他擦着脸上的泪水,渐渐觉得疲惫起来。秦牧绷着几乎快要崩溃的面孔把长生小心地扶在怀里,让他能稍微舒服一点。长生喘了口气,继续对淳儿道:“我此生一事无成,却性格乖戾,自以为受尽苦楚是成全了你父亲,却最终害了他,实在罪孽深重。我死以后,务必火葬,骨灰全部撒入江中荡涤干净。”
  “叔父!”淳儿终于忍不住摇头痛哭起来。
  “我只有一件事,”长生觉得胸中渐渐绞痛,淳儿的模样也逐渐变得模糊,他喘了口气,努力指着墙角放着的两个木箱道:“把这两箱东西送回山庄,去绿天庵找一个盒子,一起葬在山上。”
  “绿天庵?”淳儿哭着问道:“找什么样的盒子?在什么地方?”
  长生痛苦地按住胸口,“绿天庵,后院,有一棵古槐,盒子就埋在树下。”
  淳儿连连点头,握住长生的手哭道:“淳儿记下了。”
  长生歪在秦牧的怀里,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行泪,他慢慢伸出手去摸秦牧紧紧箍住自己的手臂,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不知是忘了我吧还是放了我吧的话,手就缓缓地垂落下来。秦牧佝偻着身体把长生死死抱在怀里,发出一阵让人不忍闻的低吼……
  窗外莹莹地飘洒着鹅毛般的雪片,在新旧之交的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安详静谧。
 
  ☆、噩耗
 
  正月里,皇上驾崩,举国哀悼。一个月后,新帝继位,大赦天下。
  长生死后,陶淳没有回家,一个人住在卧佛寺里,一来,他已经在寺里住了十年,早已习惯和长生在一起的规律生活,二来,他知道母亲并不喜欢他为长生日日上香,只得把长生的牌位放回寺里去。旁边书院里的老先生,过年回来惊闻长生去世的消息,很是哀痛,哭了几次,勉力陶淳努力学业,将来定要金榜题名不辜负长生这些年来的苦心。
  秋日的一个下午,陶淳正在书院里温习课业,弟弟突然无比欢喜地从家里跑来找他。
  “爹回来了!”陶谦摇晃着一脸呆滞的哥哥在他耳边高声叫道。
  “你胡说什么!”
  “是真的,就在刚才,爹回来了!”陶谦说着,一把夺过哥哥手里的书,拉着他一路跑回家里。
  陶淳上气不接下气地跨进院子,看见母亲正欢天喜地指派几个侍女收拾书房。芸娘扭头看见陶淳,立刻让他去内院正厅里拜见父亲。
  陶淳觉得一阵腿软,哆嗦着朝内院走去。
  厅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依稀是陶淳记忆中父亲的模样,只是沧桑了太多太多。陶淳几乎僵硬着身体慢慢挪进去,嚅喏着叫了一声“父亲”就跪下来泪如雨下。
  陶祝哽咽地抱住陶淳,只一味点头,几乎说不出话来。
  芸娘兴高采烈地除去家里的孝布,让家丁把厅里供着的牌位赶快拿出去劈了,亲自下厨准备了诸多好菜。
  陶淳泪眼婆娑地望着父亲,“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消息说你去世了?”
  陶祝感慨地叹了口气道:“去年,我在采石场被滚落的石头砸伤,被人送到医馆里,因为跟着郎中,所以幸而在得病之初就对症下药,算是捡回一条命。后来边州乱了,我只好跟着郎中和幸存的流民上山避疫,直到疫情过去才又回到拘所,官差知道出错,怕被追查,也没有再更正名单,说新皇既已大赦天下,让我自行回乡。”
  陶淳听了连连感叹,他望着父亲,经历这么多年的苦难,他仍旧是记忆中慈爱温和的模样。
  芸娘在客厅里摆了整整一桌子菜,让两个儿子和几个家丁侍女一起陪着吃了期盼十几年的一顿团圆饭。
  陶祝慢慢咽着口里的饭食,几次想要问长生的事,却都被芸娘岔开话题,只好默默忍到吃完这一餐。陶淳在一旁看着,对着眼前的饭食几乎难以下咽,他草草地吃了几口,悄悄退到庭院里去。
  陶祝走到院子里,十几年不见,他对这个家已经觉得无比陌生,却只对淳儿莫名地感到亲切。他犹豫着,胆怯地拉住徘徊不定的陶淳,满怀期望地轻声问他:“淳儿,你可知道你叔父如今在什么地方?”
  陶淳听见问话,浑身像是被定住,低着头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
  “我刚回来时不见你,你母亲说你如今住在你叔父那里?”陶祝几乎是用了讨好的语气,“他可知道我回来了?愿不愿意见我?”
  陶淳心里像是被油煎一般,却不敢哭出声,任凭眼泪一颗颗滴落下来。
  陶祝见儿子不肯抬头,心里着慌起来,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扭捏地拉住儿子的手问道:“他不愿见我是不是?”他终于发现儿子正隐忍地哭泣,急得扶住陶淳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来,“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陶淳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叔父,已经去世了。”
  陶祝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满脸泪痕的模样,觉得后脑像是被人狠狠一击,仰面倒了下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生骑在树上给他捉松鼠,掏鸟蛋,后来他下来,在山林里快乐地奔跑,而他则笑着在后面追赶,阳光正好,他追上长生,把他高高地抱起来,长生的欢快的笑声回荡在他耳边,忽而,他们又在山溪里摸鱼,长生掉落深潭,他着慌地跳进去把他救出来,这一次长生没有不高兴地推开他,而是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不知何时,火燃起来了,到处都是烈焰,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无论怎么跑都无法靠近燃烧的山庄,他歇斯底里地呼喊着长生,却没有人应,直到眼睁睁地看着山庄化为一片灰烬……
  陶祝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见芸娘正伤心地擦着眼泪,淳儿满面愧疚地跪在床前,谦儿则惊恐地攀着帷帐躲在一旁。
  “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芸娘看陶祝清醒过来,连忙擦了泪,让侍女把汤药端过来。
  陶祝挣扎着坐起来,推开汤药,伸手去拉陶淳,“起来,谁让你跪的。”
  芸娘瞥了一眼陶淳,忙道:“快起来吧,别让你父亲不高兴!”
  陶淳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扶着床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先把药喝了吧,刚才郎中来看过了,让你醒了就吃药。”芸娘把汤药又伸到陶祝面前。
  陶祝摇头,推开芸娘道:“我没事。”见他掀开被子要下床,陶淳连忙上前搀扶。
  陶祝看着儿子,缓缓起身,朝门外慢慢走去。
  “官人刚回来,这是要去哪儿啊?”芸娘为难地拉住陶祝。
  陶祝没有回头,叹了口气道:“我去淳儿的住处看一看,今晚就不回来住了。”
  芸娘有气又恨地看着陶祝的背影,忍不住哭道:“你就不能在家里住一晚再去吗?我也苦等了你十几年,把你儿子辛辛苦苦拉扯大,你就不能怜惜我一点吗?”
  陶祝脚步一滞,紧紧攥着陶淳的手,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黄昏时分,陶淳带着父亲走进卧佛寺的那间小屋里。陶祝一眼看见供在壁龛里的牌位,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一般。他慢慢移过去,小心地抚摸着牌位上的字,许久没有说话。
  夜晚,陶祝就睡在长生睡过的床上,他闭上眼睛,觉得身边尽是长生的气息。他强忍着攥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他的长生,他日思夜想,满心愧疚,无论沦落到多么悲惨可怖的境地都不愿放弃,拼命想要活着只为再见一面的长生,永远见不到了。
  黑暗中,陶祝听见淳儿低声抽泣着,他抹了把泪,慢慢爬起来,摸索着坐到儿子床边,他知道这么多年,一直是长生陪着他,他想要安慰他,可是说不出口。
  陶淳从床上爬起来搂住父亲的腰,想起叔父每每对着父亲的信,枯坐到天明的背影,再也忍不住放肆地大哭起来,“父亲,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陶祝抱住儿子,终于不再压抑地失声痛哭起来。
  许久之后,回荡在房间里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才慢慢低了下去,父子俩倚着床在黑暗里说了一夜的话。
  “父亲,叔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在他身边十几年,可我还是看不懂。他说自己罪孽深重,可我觉得他很好,书院的先生也说他是难得的人品贵重。”
  “他没有什么罪孽,他只是太想爱了。”
  “他爱你么?”
  “是,他爱我,也爱你。”
  “父亲,你知道秦牧吗?”
  “知道。”
  “他和叔父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叔父对他像是仇人,可叔父走时,他恸哭极了,像一头受伤发狂的野兽,让人害怕。”
  陶祝在黑暗中叹息一声没有回答。
  “父亲,我没有给叔父立碑,你会不会怪我?”
  “是他自己的意思吗?”
  “是,叔父说要火葬,把骨灰撒入江中。”
  陶祝哽咽一声,“既是他的意思,我又怎么会怪你。”
  “叔父说让我把墙角的那两箱书信送回山庄,可我不知道山庄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
  “他让我去绿天庵找一个盒子,说是埋在后院的一颗槐树下面。”
  “里面装着什么?”
  “他没说,但是让我把那个盒子和这些书信都埋在山庄后面的山上。”
  “好,以后我去找。”
  “他给你写了很多回信,都夹在你的那些信里了。”
  “是吗?”
  “他的字和你的一模一样。”
  “是的。”
  “叔父真的很想念你,非常非常地想念,每晚都想。”
  “我知道,我也一样地思念他。”
  “父亲,我真想再看看他,哪怕是个模糊的背影。”
  “我也是。”
 
  ☆、锦瑟
 
  看见几个穿着红衣的礼部官员终于从贡院里出来,翘首等待的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待官员们通过,众人马上合拢,乱哄哄地又围上去。
  陶淳和父亲站在人群之外,他看着密集的包围圈神色有那么点着急。
  “父亲——”
  “你去看吧。”陶祝自信地负手而立,朝儿子点了点头。
  陶淳忐忑地望了父亲一眼,朝人群中挤过去。
  皇榜已经贴出,最前面有人在唱名,可惜人群哄闹不休,根本听不清楚。陶淳挤到靠前的几排,终于能看清榜文上的字。他踮起脚刚朝前三甲扫了一眼,嘴角便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他默不作声地从人群里退出来,朝父亲稳稳地走过去。
  陶祝看着儿子喜不自胜的模样,问道:“如何?”
  陶淳有些羞赧地笑起来,伸出三根手指。
  陶祝眼前一亮,笑道:“我陶家出了个探花郎!”
  陶淳挺胸抬头地朝四周望了望,抿嘴高兴地笑起来。
  陶祝点了点头,在儿子肩膀上拍了拍道:“这边既已放榜,想必宫中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是,父亲。”陶淳笑着点头,压抑着想要欢呼雀跃的激动,跟着父亲朝自家宅子方向走去。
  芸娘等在院子里,看见只有父子两人面色平静地走进院子,脸色立刻垮了,白了陶淳一眼道:“平时还夸说自己课业如何好,竟连榜单都上不了!”
  陶淳皱了皱眉,啼笑皆非地看着母亲道:“母亲怎知道我没上榜?”
  “哼!刚才刘员外家二儿子榜单第三十三,一对官差敲锣打鼓地往他家里送捷报呢!你要是中了,怎么连个送喜信的人都没有?”芸娘说着,白了儿子一眼转身回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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