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会保护你的。”黑瞎子轻声说,“解雨臣少将,你做事很讲信用,我非常感谢,所以我也会保护你的。”
解雨臣苦笑了一下:“你不这样说我也会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条件的,放心。”
解雨臣和黑瞎子去各自的报告领取处领了报告。
五十八分。解雨臣看着那个熟悉的数字,心缓缓地沉下去。收心吧,他对自己说。
他在大厅里等黑瞎子,黑瞎子把报告卷成个纸筒插在兜里,晃晃悠悠的朝解雨臣走来,开口问:“怎么样,在你以往匹配的分数里算是高分吗?”
解雨臣眨了眨眼:“算吧。”
“那还不错。”黑瞎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无论是第三方势力的信息还是他自己的问题……全部都很棘手。
在他解决掉了两个冲着杀死自己来的敌人以后,被爷爷推荐的大人物当成了向导素自助机,然后那个人说,你很像他,但是不是。五十八分的结果,意味着他绝无可能是黑瞎子的向导……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在彻底绝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从前还心存希冀。
很危险,从各种意义上来讲。
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有些超负荷运转,迷迷糊糊一会儿就在开了自动驾驶的车上睡着了,黑瞎子连小调都不哼了。
他开始做梦。
这次的梦很长,他站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中,有一个声音。
……你被赐予齐姓的那一天开始,就要为帝国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来到城墙上,他看见军队,看见枪口,看见遍地的鲜血。一眨眼,那些景象又消失不见了。
他往回跑,跑入筵席,他听见自己说,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
周围的人说他疯了,抓住他,把他关起来,他在说疯话。
黄昏时分,一头黑色的巨狼挣脱了锁链,巨狼站在城墙之上,对着落日凄厉的嚎叫,仿佛要吞噬太阳,他沉默的时候,黑夜降临了。
解雨臣猛然惊醒,车子正在穿过最后一道城墙。
“又做噩梦了?”黑瞎子伸手抚摸他的脊背。
解雨臣没有说话,黄昏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黑瞎子愣了一下,手指移到他的脸旁,又停下:“你为什么哭了?”
解雨臣转头看他,无能为力的感觉在胸口翻涌,不被信赖和被指责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他很确信:“我是在为你哭。”
黑瞎子一时无言。
在他视力被拘束,羁押在北京的那段日子里,他和他的小向导站在为了防止匹配度过于高的哨兵向导身体接触出现结合热的玻璃墙两边,做暂时的精神结合。
他站在他的向导的精神图景中,听水流声,树声,而向导需要为他做精神梳理。
突然从递文件和食物的小窗口里,一双柔软的手伸进来,碰了碰他的手,他觉得有点好笑,反手抓住了那双手,手背上有些湿。
黑瞎子调侃他,朋友,睡着了吗,口水流了一手。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是为你而流泪的,天哪,世界上还有比我惨的人,你赢了。
解雨臣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比我惨的人,你赢了。”
说罢,自己笑了,黑瞎子也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很快消失了。
解雨臣打开家门的时候惊呆了,家里一片狼藉,从史努比的房间到门口,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被撞翻了,解雨臣赶紧去看史努比有没有出事,进屋却看见史努比一如既往的趴在窝里,半死不活的样子,看见解雨臣回来了,就慢悠悠的走过来,蹭蹭解雨臣的大腿。
解雨臣蹲下摸摸他的头,小声地问:“……斯库尔,故事里的是你吗?”
黑瞎子走过来,解雨臣就放开他,对黑瞎子道:“我先去洗个澡,你把家里收拾一下。”
黑瞎子嗯了一声:“我先出去买点食材,你——需要带点药吗。”
解雨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有点尴尬的嗯了一声。
他心里在想事情,不自觉地跟着黑瞎子往外走,走到门口才发觉自己像一个十里送别的少妇一样,赶紧止住了脚步,看见门框上有一个非常高的抓痕,保守估计三米高。
黑瞎子看他在看,也抬头看。解雨臣连忙解释道:“肯定是大花,不知道踩着什么东西跳上去抓的,他特别喜欢蹦起来再钻下去,你早晨小心点。”
黑瞎子揉揉肚子,笑着嘶了一声,说了声走了,出门去了。
解雨臣敛起笑容,他知道那种深度的抓痕,不可能是跳着抓的,一定是站立起来抓上去的。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童年鬼故事居然不是骗人的,而且鬼故事里到处抓不听话小孩的巨狼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吃完了饭解雨臣趴在沙发上整理今天在档案室看到的资料,他把地图调出来,在圣所处画了一个圈。
“张……为什么这么多人姓张。”他嘀咕了一句。
既然九门和第三方势力的矛盾已经逐渐浮出水面,今天有人来取他的性命,肯定不会是因为他和普通人黑瞎子谈恋爱,这种过激的反应,可能说明吴三省那边出了问题。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钥匙是时候有动作了……姓张的黑暗哨兵,他站在哪一边,会是胜负的关键。
“姓张的黑暗哨兵……”他又嘀咕了一句。
“你说张起灵?”黑瞎子贡献出大腿让他当桌板,很不称职的插嘴。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解雨臣惊讶的问,他都快找疯了。
黑瞎子坦然的点头:“八年前有幸共事过。”
解雨臣大惊:“你怎么不早说,是哪两个字?”
黑瞎子给他写了,解雨臣盯着看了一会儿,又问:“他长什么样子?”
黑瞎子道:“靓仔。”
解雨臣眉头渐渐皱起,去卧室抽出一个样式老旧的手机,默背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的接了起来,听起来声音很疲惫:“小花。”
“吴邪,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张教授,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解雨臣问。
“是个秃子,名字我忘了……怎么了?”
“你要留意这个名字,张起灵,是个年轻男人——”
“张起灵。”那边打断了他,“这不是闷油瓶的名字吗。”
解雨臣知道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你的论文生成器闷油瓶叫张起灵?”
“是。小花,你现在要听我说,三叔去圣所之后就没有消息了,我这几天一直在试图和你联系,但是打给你的电话全部接不进去,事实上,所有长沙塔杭州塔范围往北京塔范围内的新网路都被人为监听阻断了。我要去圣所找三叔,闷油瓶也会一起,我希望你能帮我。”
“你定汇合地点,用铃声发坐标,我立刻就出发。”解雨臣言简意赅道,这个电话用的是旧网路,也没有那么安全。
圣所。九门的第三代全部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没有在圣所进行培训,他藏匿了身份,吴邪走学术路线,刻意避开了联邦。
他突然想起来了。
吴邪。他和吴邪一起长大,血缘上论还是表兄弟,吴邪的精神图景也是小院子,是依山傍水的江南小院,有树,有水,和他很像,年龄也相仿,所有向导数据没有记录在案,是九门的人,被刻意排除在权力之外,还有很强的精神梳理能力。
“我们需要出发去圣所。”解雨臣对黑瞎子宣布,“你会见到你的向导。”
TBC
第5章
*阅读理解:谁吃了谁和谁的醋
九门卫队独立于联邦,主干力量和辅助部队当初攻破皇城后就留下来建立北京塔,比如当时首席哨兵和首席向导的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七师第九师。还有一部分留下当初九门力量发迹的地方守护长沙塔,比如第四师和和第五师。
既然长沙塔的消息进不来,那么联邦高层应该同样处于九门方面信息不互通的状态。解雨臣让吴邪用第五师的材料伪造了支援请求,第五师指挥官去向不明,请求第九师援助。
解雨臣的第九师很特殊,许多卫队招兵买马时,都侧重于招徕五感发达的哨兵,他们在通常印象中,是作战的主力,和他们息息相关的向导,会调到相对安全的后勤部门。而解雨臣则反其道而行之,他在选人的时候,会首先选精神力强大的向导,同城这样的向导会匹配同样强大的哨兵,每年申请调岗时都会有许多为情所困的顶尖哨兵主动申请调往第九师。
解雨臣就笑眯眯的对其他编队的高层说,我们年轻人嘛,儿女情长,我也不想和各位抢人,但是实在没办法,我心软,不忍心拆散他们。
其他高层尴尬赔笑,心里都在骂年纪轻轻心却很硬的解雨臣。
解雨臣把第九师分成几个编队,说在长沙塔附近地毯式搜索吴三省少将,但其实是在往通往腹地圣所的路线上一路埋伏,等待调度,解雨臣和黑瞎子会不断地更换车队,在荒漠腹地的边缘和吴邪张起灵汇合。
上路之前黑瞎子要收起精神体,解雨臣有些舍不得,去史努比的房间里摸摸他的脑袋,还特意允许他舔了舔自己的鼻尖。
“再见啦,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回来。”解雨臣抱了抱他,“早知道小时候就不要那么听话,让你带我走——”
黑瞎子和解雨臣坐在作战用的后勤车的车厢里,空间还算宽敞,黑瞎子看起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因为快要见到自己的向导而紧张。
反而是解雨臣有一些紧张。
自从他和黑瞎子进行了深层次的肉体结合后,他对黑瞎子情绪的感知能力就增强了不少,但是这种精神连结太强也有烦恼,虽然黑瞎子平日里乐得和精神病一样,但是解雨臣在睡梦中,自然的放松一些精神力,一些黑瞎子的记忆和情绪就会在他的梦中展现。
解雨臣不愿意让黑瞎子觉得自己太不专业,更不愿意和他谈起那些往事,他能感受到那种痛苦的情绪,无论是出于老板的角度还是出于暂时结合的向导的角度,他都不想让黑瞎子的情绪因为这些往事再起波澜。
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因为他的记忆受到干扰,解雨臣总是趁黑瞎子睡着以后再拉过毯子蒙着脸入睡,可是记忆的片段随着他们时常的亲密接触更加清晰,某天晚上,解雨臣清晰的感觉到那天在城楼上黑瞎子所受的伤,疼痛感通过精神连结加诸于解雨臣的身上,他在梦中痛苦的呻吟出声。
解雨臣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许多年不曾感受到的温暖怀抱,像是向导安慰哨兵的精神那样,把他整个人柔软的包裹起来。
他听见有人叫他解少将,工作相关,他只好强打着精神睁开眼。
“解少将,该换车了。”
“知道了。”黑瞎子的声音。
解雨臣正准备开口说我已经醒了的时候,黑瞎子背上他们两个的包,用毯子裹上解雨臣,犹豫片刻,调整了一下毯子的位置,连他满是冷汗的额头一起包住,把他横抱起来往改换路线的车上走去,他走的很稳,接连几日颠簸的路程过后,解雨臣少有的感到了舒适。
换完了车,解雨臣只能接着装睡,没想到黑瞎子轻笑一声:“睡得着吗?”
解雨臣知道在他面前掩饰也没有什么用,尴尬的掀开自己脸上的毯子坐起来:“我是不是总是吵到你,那也没办法,你忍忍吧,我可以给你一些催眠的暗示,你不愿意的话我也有安眠药。”
黑瞎子拧开水壶,往解雨臣的专用杯子里倒了一些水递给他:“是我吵到你了吧。这几天主要是赶路,没什么敌情,我们可以暂时不要亲密接触,让精神连结弱一些。”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解雨臣喝了口水,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解雨臣少将这么聪明,想必是猜到我是谁了。”黑瞎子看着他,轻笑,在窗缝透过的一点月光里显得有些诡异,逐渐和那个小时候的鬼故事重合在了一起。
“帝国最后的哨兵。”解雨臣看着他,坚定的吐出几个字。
“吓小朋友的时候,最后这两个字总显得我太悲壮,其实还有一个版本,叫帝国唯一的哨兵,但是这显得太孤独了,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么,你的睡前故事里,是怎么说我的——”黑瞎子倒是颇有兴趣的样子。
“哨兵和向导的出现代表着一种自然对人类历史的干涉,每当战争年代就会出现,和平年代又逐渐沉寂。由于资源的枯竭以及一系列自然灾害,人类数量锐减,古纪元时代结束,剩下的人类缔结了命运互助联盟帝国,帝国统治了四百多年,成长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政权,但是内部结构也逐渐腐化,旧历四二二年,哨兵和向导的力量又一次在人类当中觉醒,尤以长沙塔附近的九门为明显,他们缔结了九门卫队,和各地自发形成的反帝国联邦一起从各地对帝国群起而攻之。”解雨臣平静的讲述着每一个孩子从历史课本上阅读到的材料。
黑瞎子还是一脸听笑话的表情,仿佛一切和他都没有关系。
解雨臣偷瞄着他的神情,继续往下讲:“联邦一路推进到北京塔下,当时九门的首领认为应当和帝国统治者进行和平交接,而联邦中有一些不同的声音,主张激进的剿灭皇城中的所有人。在谈判的前一天晚上,有一小撮企图树立功勋和话语权的人联合起来,认为皇城中没有守备力量,决定偷袭,却被帝国最后的哨兵——他一个人,杀死了大半精锐。但是帝国最后的哨兵也死在第一道城墙之下。”
他记得那个故事的细节,他缠着小叔叔问他要去哪儿,小叔叔就给他讲了这个故事,黑色的恶狼挣脱手腕粗细的镣铐,哀嚎响遍了整片皇城,最后的哨兵站在城墙上拿着枪笑,一发子弹就是一条性命,恶狼突入阵中,咬死了几十个人,但是他们最后还是输了,至今亡魂还在皇城游荡,看到不听话的小孩就会叼回古皇城的监狱。
小小的解雨臣问,他们这么厉害,怎么会输?小叔叔想了一会儿,说天命难违。解雨臣点点头,小叔叔是他们家最聪明的人,他说是这样就是这样。
小叔叔说,雨臣,总之你要听话啊。然后就离开了,从此以后解雨臣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5/21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