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知道江旭的意思。
他想问的是，自己留下来是不是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司京墨。
江亦轻轻摇了摇头：“不全是。我是怕我走了，你身边连一个管你的人都没有了，然后家产全被那个老太婆骗走了。”
江旭没忍住，突然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就转成了苦笑。
宋茵的表情也有些难看，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江亦竟然不愿意跟她离开。但转念一想，江亦留下来也好。
她是累了，但是她终究还是爱着江旭的。要是江亦能够留在他身边，的确也能照顾一下他，这样她也会更放心。
话已至此，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会尽快搬走的。”宋茵起身，呼了口气，“应该是会在年前出国的。”
江旭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
宋茵应了一声。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住处什么的……”江旭声音有些哽咽，“我也就不留你过年了。”
宋茵转过身，红着眼睛点头：“好。”
江亦眼眶也有些红：“要我帮你吗？”
宋茵摇头，伸手揽住了江亦，又抱了抱他：“我自己来就好。”
江亦点头，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江旭沉默半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一趟公司。”
江亦看着江旭，开口道：“让司机送你，去公司后先睡一觉吧。”
江旭拿外套的手一顿，难得在江亦口中听到不加掩饰的关心，他笑了一下：“放心，我先走了。”
江亦红着眼睛点头：“嗯。”
宋茵的东西其实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早在江亦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零零散散地收拾了。
甚至好些东西都已经被她打包邮往国外了。带不走的，她寄到晋城的房子去了。
江旭本来分给了宋茵很多东西，但宋茵其他都没要，唯一要的，就是之前晋城的那套房子。
现在留在家里的也就只有宋茵的一些衣服，整理起来很快。
说是等几天，其实一天就够了。
江亦没有跟着宋茵上楼，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给司京墨发了消息。
“处理完了。”
司京墨回得很快：“这么快？”
江亦：“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我，现在我没有意见了，也就很快处理完了。”
司京墨：“视频吗？”
江亦：“现在不想。”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不想被司京墨看见。
司京墨总是很贴心，知道江亦的想法，也不会逼迫，回了消息：“那你好好休息。”
江亦又发：“你都不问一下怎么处理的吗？”
司京墨：“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你会告诉我的。”
江亦嘴角弯了一下，不愧是他的司哥。
想了一下，江亦还是决定现在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司京墨。
“我妈问我要不要跟她出国，我拒绝了，然后也就没什么了。”
没等司京墨回复，江亦又发：“我也不全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我只是觉得我要是也离开了，就没有人照顾我爸了。他一个人面对我家的那些极品亲戚太难了，我要盯着点。”
司京墨发了一个笑的表情：“我知道。”
江亦叹了口气，干脆倒在了沙发上。想到这件事情他眼睛还是有些酸，但他仔细想了一下，的确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分离这种事情太正常了，人要长大，分离都是必须要经历的。
“你到家了吗？”江亦又问。
司京墨：“快了。”
过了很久，江亦还是没回消息。司京墨抬眼看着不断倒退的景物，胸腔有些热。
此时此刻，司京墨承认，自己有些自私，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说出之前的那些事情。他的确没有想过要牵住江亦，但要问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吗？
司京墨不敢摇头。
可无论怎样，江亦没有走。
司京墨知道这点就安心了。
…………
可能是终于解决了这件事情，江亦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在给司京墨发完消息后他就睡着了。
再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床被子，客厅没有开灯，只能隐隐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声音。
江亦愣了两秒，拿起手机发现司京墨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先回了一句：“我睡着了。”
司京墨就像是守在手机旁边一般，很快回复：“猜到了。”
“吃饭了吗？”
江亦从沙发上起身，稍微清醒了一些：“没有，但我妈应该在做，大概是最后给我做一次饭吧。”
司京墨过了半晌，才回江亦：“以后有时间你就可以去看看她，我也能陪你去。”
江亦回：“好。”
果然就像江亦猜的那样，宋茵就是在厨房做晚餐。她准备了十几种，全部都是江亦喜欢吃的菜，当然江亦也在其中看见了几道江旭喜欢的菜。
“要我帮忙吗？”江亦问。
宋茵笑着回头：“睡醒了？”
江亦点头。
宋茵道：“不用帮什么，你要是没事做就帮我把这几道菜端出去，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好。”江亦点头。
宋茵基本上已经忙完了，稍微准备一下就能吃饭了。
江亦留意了一下，那几道江旭喜欢吃的菜倒是没有端上来，被宋茵放冰箱冷藏起来了。
江亦之前和宋茵基本上可以算是无话不谈，即便沉默不说话的时候，两人也会觉得很是舒适。
但也不知道为何，今天气氛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没有人开口，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今天的晚餐，一句话都没有讲。
饭后，宋茵想了一下，才主动开口：“我……明天的飞机。”
江亦愣了一下，不过也有心理准备了：“这么快的吗？”
宋茵点了点头：“嗯，预约好了腺体清洗手术，得早点过去做准备。”
江亦的心被刺了一下，有些酸胀难受，声音很哑：“那……很痛的。”
宋茵笑了一下，伸手揉了一下江亦的头：“是，所以你以后在进行完全标记的时候，一定要想好，不能轻易就做出这个决定。”
“之前你是Alpha，所以妈妈没有跟你讲太多。后面你分化成了Omega，那段时间你情绪也不太稳定，我怕你不能接受你Omega的身份，我也没有讲太多。不过也还好，你爸在你身边的话，他作为Alpha看Alpha的眼光也会更准一点。你要是有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也可以随时问我。”
江亦“嗯”了一声，没敢看宋茵。
宋茵想了一下，继续道：“小司同学我不算了解，但是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坏孩子，你和他交往开心就好。当然你要是受了委屈，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肯定会立马飞回国的。”
江亦想到司京墨，笑了一下：“他不会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哟，才刚交往没多久呢，就知道维护他了。”宋茵打趣。
江亦脸有些红，也没有反驳。
断断续续的，宋茵跟江亦讲了很多，大多数的话题都是围绕着Omega以及他自己的未来发展展开的。
江亦静静地听着，与她意见不同的时候，也没有反驳宋茵。
等到两人彻底聊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宋茵站起身，看了眼窗外，一向稳重的她，眼里闪烁起一层水光：“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江亦眼睛也有些红，他上前，轻轻抱住了宋茵：“我没有怪你，你只是想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
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选择怪谁。
再说，就算宋茵离开了，他也不是不能再见宋茵了。他唯一难过的是，回家的时候，总会少了一个人。
这件事情上，谁都没有错。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分开这个选择，是对谁都好的一个决定。
江旭是早上回来的。
像是知道宋茵今天离开一样，他语气、神态无比正常：“我送你。”
宋茵犹豫片刻，没有拒绝。
江亦跟着上车，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情再次沉重下来。
就像是普通分别一般，他和江旭陪着宋茵办理好了手续，又目送着她安检。
宋茵还转过身冲他们挥了挥手：“回去吧。”
江旭嘴上答应，视线却从未离开宋茵半分。
等到视野里再也没有宋茵的背影，江亦才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睛眨动好几下，才压下眼里的热意。
正在他转头看向江旭，准备叫他回家的时候，他看见了江旭满脸热泪。
那一刹，江亦再也没能忍住泪意，眼泪决堤。
江亦声音带着颤：“爸……”
江旭的脸上是少有的茫然无措，哭着看向江亦：“小亦……爸爸把你妈妈弄丢了……”
江亦从没有哪一刻像这时一样无助。
第75章
江亦不知所措，只能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江旭。
回到车上，江旭还是没有从情绪崩溃中回过神。江亦现在还没有考驾照，在这里叫司机来接显然是不可能，他只好叫了代驾。
回去的路上，江旭似乎是哭累了，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江亦看得心一抽一抽地疼，同时也在心里下了决定，等高中一毕业，他就去考驾照。
回到家里，中午饭保姆做好了，江旭也没有胃口吃，先回了书房。
直到晚上也没有从书房出来，江亦实在是忍不住了，敲开了书房的门。
江亦从未见过这样颓废的江旭，他双眼无神地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在昏暗的室内亮着光，但江旭的目光并没有放在电脑上。
伸手打开灯，江亦看向江旭，声音有些哑：“吃饭了，爸。”
江旭迟钝地望了过来，在看清是江亦时，他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微微低头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江旭叹了一口气：“我还不饿，你先吃。”
江亦没有要走的意思，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在江家，除了江旭和宋茵的房间，对江亦来说并没有禁区的存在，就连江旭的书房，江亦也是想进来就进来。
至今江亦都记得，他小时候调皮，江旭有一次放了一份重要文件在书房，他看见了，觉得纸张很硬，适合折飞机。
于是那一份文件，全部被江亦用来折了飞机。
江旭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没舍得打江亦一下。只是指着江亦的鼻子，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熊孩子！”
乍一下被骂，江亦当时还很委屈，当场就哭了出来。
在学校打架被揍都不哭的江亦，眼泪就跟止不住一样掉下来，江旭看着当场就傻了。
后面好不容易把江亦哄好了，江旭哭笑不得地道：“都是爸爸的错，你没错！你就是爸爸的小祖宗！”
江旭抱起江亦，在他脸蛋上亲了两口，拿着那份残破不堪的文件，自己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到了警局，还被上司一顿臭骂。
后面还是宋茵跟江亦讲了很久的道理，江亦才明白那份文件对江旭的重要性。
那之后，即便江亦还是能够随意进出江旭的书房，江亦也不会再乱动江旭的资料了。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江旭始终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宠着江亦。
从回忆里抽身，江亦微微呼了口气：“我一个人吃什么饭？”
江旭愣了一下，伸手揉了一下鼻子：“怎么，没有你爸你现在还不想吃饭了？”
江亦看了眼江旭，突然就有些生气，他不太喜欢看见这样的江旭。在他的印象中，江旭一直都是坚强的，一个人挡在了他和宋茵的前面，不让任何一点风雨波及到两人。
现在这颓废的模样，根本就不该在江旭身上出现丝毫。
想也没想，江亦就道：“那这还是不是我的家了？”
江旭顿时一愣，抬起头看了过去：“怎么不是了？”顿了一下，江旭又说，“怎么了，你又是……”
“既然是家，那为什么不一起吃饭？”江亦看着江旭，看了没一秒，鼻子就一酸，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都快过年了，我一年能回来几次，你这么忙？忙得陪我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江旭哑然，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宋茵离开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忍着，没有任由情绪爆发。
可等宋茵真正离开了，江旭才知道，压抑这种事情，一旦久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只是照顾了自己的情绪，根本就没有想到面前的江亦。
眼圈跟着江亦一起红了，江旭立马合上电脑起身：“抱歉，我——”
“打住！”江亦打断江旭，“不用说了，去吃饭。还有今年过年，我不回老宅。”
江旭知道江亦什么意思，点头：“我也不回去，就在家里陪你。”
江亦这才满意地点头：“嗯好。”
等到了餐厅坐下，江旭看着面前的几道菜，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江亦。
江亦拿筷子给江旭夹了一筷子的菜，神色如常：“妈昨天做的，给你放冰箱了。胆小鬼，昨天还溜去公司。”
江旭眼睛又红了一下，喉结滚动了两下。
江亦扒了一口饭，看江旭：“你不吃吗？”
江旭回神，垂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几道菜，嘴角突然就弯了一下：“吃，怎么不吃？”
江亦嗯了一声，也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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