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厮将身上的书卸了下来试图装入马车,却发现马车内早已无空隙了。
许风华干脆又叫了一辆马车,专程用来载书。
如此,两辆马车便在红日初升时并驾齐驱,渐行渐远。
两人风餐露宿,经了三日早已疲惫不堪,只得在徐城找了间客栈住下。
是夜,寥寥几颗星子眨着眼睛,夜色明媚静谧。
许风华闲来无事,索性从赵太傅送的藏书里随手挑了一本,慢慢看起来。
起初看确实只觉晦涩无趣,可许风华想着车夫拉着这一车厢的书着实不易,再者这堆书是赵太傅精心挑选的,怎么也不可辜负他们的一番美意才是。
他强迫自己耐下心来去理解书中每一句话的意思,虽然有几句意思难以理解,但总体来说不大妨碍他对故事的理解。他取来一只笔,将不大清楚的句子勾出来,打算待会去问问住在隔壁的谢墨。
本来他是为省盘缠,想和谢墨住一间,但谢墨说自己睡觉不安稳,怕扰了他的清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风华也没再多说什么。
总归是留了他薄面,说得如此委婉也不好再强求。不过他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要是任何事都存在心里,岂不是徒添烦闷。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数落了谢墨一阵。
一本书看完后已不知到了何时,许风华伸了伸腰,倍感充实。读书的兴致未绝,但许风华要赶在谢墨就寝时去问问谢墨,只好打消了再读一本的念头。
他出了房门,敲了敲门。只听得门内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这声音显然是刚睡起来的样子,许风华的语气里不自觉带着愧疚之意,没料到竟是扰人好梦了,他慢慢推开门,摸隔着一片漆黑对谢墨道,“对不住,谢墨。我是有事要问你,却不想扰了你休息。”
谢墨披了外衣起身点着蜡烛,室内明朗了一片。
许风华手拿着书走到木桌边坐下,谢墨在他身旁落坐。方一垂眼便见许风华手中执着一本书,谢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道,“你竟然开始读书了?莫非是我还在梦中?”
许风华一敲谢墨的头,“醒了吧?我有几个语句不大清楚,想向你讨教讨教。”
谢墨面带倦色,揉了揉头,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却仍认真耐心地将意思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给许风华听。
为让许风华更好地了解人物史实,谢墨又将自己所理会的信息用通俗易懂的话语告诉许风华。
许风华感觉就像在听书,听得津津有味。
谢墨讲得唾沫横飞激情澎湃,一时间也睡意全无。
“北宋王朝的开国元勋便是赵匡胤,他在未登基前本是一位功勋累累的将军。后来便又出现了由他发动的陈桥兵变,你应知晓历代发动兵变总会伤亡惨重遍地尸骸,但赵匡胤此人也称得上一位君子,下令不杀妇孺……”
过了许久,谢墨说得嘴皮发干,终于精力耗尽趴在桌子上累得不愿起来。
许风华却精力旺盛,拉着谢墨问东问西。问完后,许风华才放过了谢墨。
突然许风华神色兴奋了起来,“明日便是上巳节了,届时肯定定会有许多乐子。谢墨,明日晚上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谢墨有气无力道,“怪不得你非要哄我同你住客栈。原来你早有打算啊!”
天亮,许风华拉着谢墨早早去了早市,人头攒动,有些拥挤。
谢墨不明所以,就这样一脸茫然地任由许风华将他拉到一个卖早点的小摊面前。
老板用布擦了擦撒了油汤的手,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殷勤地招呼两人道,“两位小哥,吃些什么小食?”
谢墨这才明白了许风华的意图。正好他未用早膳,也有点饿,便拉了许风华在桌旁坐下。
许风华激动地向谢墨介绍道,“徐城最有名的便是这煎酥.乳酪,不如我们尝他一尝?”
谢墨道:“你对这徐城还挺熟悉嘛!”
许风华一笑,“先皇出殡时我与皇兄一道同去,途中经过此处,却一直未找到时间多待几日。当时我心里便一直惦记着这美食,但却无福消受。”
许风华向老板要了两碗煎酥.乳酪,
听到谢墨问他,“那也便是说,先皇的陵墓就在这附近了?”
“对。”
谢墨眼中渐渐深沉了几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老板便端着两份煎酥乳酪走了过来。
碗中热气腾腾,乳香飘荡,怡人心脾。
在这吃早食的客人差不多走光了。老板一边忙着收拾摊子,一边向他们道,“两位小哥,趁着热乎赶快吃,酥.乳味儿倍浓厚。”
许风华刚要应声,注意力便被前面越来越清晰的人群嘈杂声吸引了过去,他一抬头便看见了一群人如遇到虎豹豺狼般两股战战面色惶恐不安,草草收拾好各自的家当逃出了街市。
谢墨也注意到这情形,抬头方要问问老板是何情况,却见老板也如受惊了的兔子般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摊子里的东西,但还不忘好心提醒两人道,“快走吧!别看了,恶霸来了!银子我便不要了,权当是个人情。”
话刚说完,老板也收拾好了东西,一溜烟没了人影。
起初人头攒动叫喊声滔滔的街市立刻化作了一片萧索狼藉之景。
街上只留了人们惊乱推搡中落下的杂物,市里也只留了一家店与门前九十人。
许风华以目示意谢墨要不要去前面看看,谢墨摸着腰间的剑柄点头。
两人走到前面唯一还有人的小店一看便得知了缘由。原来是有地痞在此为虎作伥以权压人,抢夺百姓苦心赚得的银两。
那地痞是个壮汉,穿得高贵华丽,显然出身显赫。身后跟着几个持刀舞棒的高大汉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令人生畏。
店里以卖珠宝为主,内有两个姑娘,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妇人。
中年男子张开臂膀护着身后的两个姑娘和妇人,他的声音由于害怕而有些发颤,但仍鼓着勇气对着壮汉喊道,“陆海,看上哪个自己拿,别伤我妻女。”
陆海露出一排大牙,猥琐地摸娑着手,色眯眯地盯着身后战战兢兢全身发抖脸色苍白的两个姑娘。
陆海昂着头道,“这里的东西,爷是要拿的。你这两个姑娘嘛,啧啧啧,如花似玉,随爷回府中当个小妾倒不错。你要是肯识时务,把女儿交给我,爷就把你当个岳父,日后也不必再交售租费。爷数五个数,你好好想想。”
中年男人想都不想,他早被陆海的话气得脸色涨红,不待陆海开口数数就忍不住啐了一口,“我呸,我家闺女怎么能栽在你这坨牛粪上!”
对于陆海,中年男子一看就觉得十分恶心,体型肥胖赘肉累累不说,满口脏话且又为人傲慢猖狂,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可为所欲为。
索性他觉得自己栽到陆海手中多半是活不成了,但他心有不甘,反正也是将死之人,不如多骂陆海几句出出气,如此想着,胆子也大了起来,他鼓足了嗓音大声骂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还恶心的人了,品行极差行为恶劣,狗仗人势。我们一家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东西!”
一家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妇人也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指着陆海的鼻子骂道,“你个狗东西,还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脸皮真够厚的!”
一个女儿随后应道,“你生得难以入目我并不会在意,可你的为人实在令人作呕。”
听着这些话,陆海的脸上的肥肉皱到了一起,表情阴狠了起来,身后的几个汉子也不由分说地抽出腰间大刀,几个人贪婪地抢着珠宝,还有一个大汉走到一家人面前,等候着陆海进一步的吩咐。
许风华见此情形,与谢墨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跑进珠宝店内。陆海咬牙喊的那句“杀”字方落下音,许风华就赶到中年男子面前,一时情急等到剑直直到了眼前才想起自己什么也不会,但有把剑总归是好的,刺人他能不会刺?
许风华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刀,用力抓住刀意图一转刀身使拿刀的大汉扭到手腕从而让刀从手中脱落,但没想到大汉的力气大到出乎他的意料,再一抬眼许风华就注意到大汉裸.露的臂膀全是褐色的块块肌肉,许风华看着大汉,单纯地笑了笑,大汉显然不知何意,紧接着,大汉突然倒了下去。
谢墨拿着青剑,剑上血迹亮得晃眼。他垂眼看着许风华滴着血的手,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许风华不知所云,顺着谢墨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右手正滴着血,他嘿嘿一笑,“你在关心我啊?”
谢墨拨开他,问着身后的几人,“你们可有受伤?”
中年男人带着妇人和女儿满眼泪水跪在许风华与谢墨面前,感激道,“谢谢两位公子,我以为这次我们一家人必死无疑了,多谢。可两位公子可要注意,那陆海是皇后的弟弟,他以后还会再来的。”
许风华和谢墨立刻扶起这一家人,谢墨道,“你们且放心,我与这位公子定会彻底解决此事,不再让此人再来骚扰百姓。”
一家人自然又是谢了又谢,且热情要留他们做客,许风华当然高声应和,但却被谢墨踩了一脚,谢墨客气地拒绝了一家人的盛情。
两人出了珠饰店,回了客栈。许风华一脸幽怨地看着谢墨,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道,“都怪你,饿就饿,偏要这么好面子,弄得我也和你一起在外面喝西北风去。”
谢墨却道,“你要是再待下去,怕是要成为人家的好女婿了!”
许风华挠了挠头,“此话怎讲?”
第11章 被抓
“你难道没感觉到那个粉衣姑娘可是一直瞧着你看,眼睛连眨都不眨?”
许风华倒没心思注意这些,不过经谢墨这么一提醒,许风华才想起来方才粉衣姑娘身旁的紫衣姑娘却一直盯着谢墨看,许风华笑嘻嘻道,“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芳心暗许的紫衣姑娘?”
谢墨语气轻佻,靠近许风华的耳边,“你是在吃醋?”
许风华微微怔愣,“……”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许风华在房间看了几本书,待全都阅完后,已经快要到晚上了。
今天是上巳节,宵禁要比平时晚上好几个时辰。
许风华盼望了几日的上巳终于到来,他合了书去找谢墨。
一路上随处可见祓禊祭祀宴饮、曲水流觞等活动。且今晚河边也出现甚多妙龄女子,正应了杜甫在《丽人行》诗中的一句“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虽然此处并非长安,但欢快繁盛胜似长安。
许风华看见蜿蜒曲折的小溪岸边坐了许多人,男女皆有,大多是为文人墨客。
“去玩玩?”
谢墨冷眼瞧他,“对诗你会吗?你才懂得多少诗,就跑去丢人现眼啊!”
“你这是不信我!这几日的书我可不是白看的!”
谢墨勾唇轻笑,“那你是在晚上黑灯瞎火时看的书吗?”
“恩?”许风华反应不过来,认真琢磨了一番才体会到意思。
谢墨见他反应迟钝,又是一笑。
许风华气急败坏,“你笑什么?”
谢墨语气平淡,“笑你傻!”
许风华更气了,正要反驳过去,身后却出现一个娇细柔软的声音,“两位公子,不如过来玩玩,我们正巧缺人,只是缺……一个人。”
许风华转身,粉衣少女愣了愣,一脸害羞,眼睛低垂,睫毛轻颤,脸颊处多了几抹红晕,轻声道,“原来是公子啊!”
许风华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女子,那女子眼尖,似乎看出了许风华眼中的疑惑,她的玉指不停拨弄着粉色锦帕,提醒道,“今日一事可真是要感谢公子呢!”
许风华才忆起这姑娘原来就是今日清早他与谢墨救下的一家珠宝店中的女儿。
谢墨眼睛紧盯着粉衣女子,面上冷了几分,给人难以靠近的冷漠疏远之感。
许风华笑着摆摆手,“姑娘言重了,你该多谢谢他,是他救了你们,其实我真的没帮什么忙。”
许风华把谢墨拉到女子面前,女子抬眼看了看谢墨冷若冰霜的脸,语气颤颤巍巍,“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小女子感激不尽。”
许风华看到姑娘明显有些怕谢墨,他推了一把谢墨,“喂,你怎么这么冷寞,都吓到人家姑娘了!”
谢墨脸上的表情却未因许风华的话而温和起来,反倒是愈来愈冰冷。神色也暗了些许。
姑娘领着许风华在她身旁坐下,许风华拉着谢墨,生怕他跑掉。
一群人围着溪水列坐其次,坐在小溪上源的一副文人装扮的男子道,“既然人已到齐,那我便说说这流觞曲水的规矩。此次的内容与往年不同,众所周知,历年来都是置杯于溪中,杯随溪而下,落入谁面前便要将杯中的酒饮尽,并在一柱香时间内作诗一首,且诗词必为自己亲创。现今,我有一提议,不若我们将飞花令与此结合,我先作首诗,不论自己所创还是引用前人之诗皆可,再将这所创诗词写于纸上,放入杯中,让酒杯顺着溪流向下,下一个人接过诗词后要以我诗词中的最后一个字为开头,另作一首诗词,依次循环,在一柱香内未作出诗者,罚酒一杯,如何?”
话音落,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不多久便得出答案,众人纷纷应道,“好!”
许风华对谢墨眨了眨眼,道,“你就等着看我大展身手吧!”
谢墨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我可不想拖着一个醉熏熏的人回去!”
“你…”
“那好吧,便先由我开始。”
许风华看到前面接到酒杯的人拿着传下来的字条,或面带喜色自信满满,胸有成竹,或垂头丧气懊恼不已,或淡淡一笑,即开始动笔。
许久之后,终于到了粉衣姑娘旁边。姑娘素手拿过漂来的酒杯,取出杯中的字条,微微一笑,即拿来纸笔,写了起来。
酒杯沿着溪流缓缓漂到许风华面前,许风华接过酒杯,取出字条,谢墨也凑了过去,想看看字条上写的什么。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谢墨看到这句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双眸子深沉得如墨染了般。他抬头朝粉衣姑娘那里沉沉的望了一眼,却见那姑娘一直注视着许风华,眼中只有满满地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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