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礼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沈予风胸前衣襟,“你答应过我,不会再骗我的。”
沈予风眼中尽是绵绵笑意,他轻轻地点了一点脑袋,“对,我不会再骗你。”
不知道为什么,谢玄礼还是觉得心慌得离开,他抱紧沈予风,轻声道:“抱我……我想要你。”
沈予风一愣,随即急切地吻住对方的嘴唇,“如王爷所愿。”
宣帝四年,大楚同西域联合出击,突厥猝不及防,溃不成军,短短三月被连破数城。同年十月,联盟大军攻入突厥国都,突厥国师率领众将士死守,最终寡不敌众,以身殉国。大军进城后,南疆王奉命寻找临王谢玄文,却只在国师府上找到了一具尸体。尸体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之处,舌头,眼珠均被人割去,可见生前遭受了旁人难以想象到的折磨。在残缺不全的手中,剩下的三根手指抓着一块沾满黑血的玉佩,洗净玉佩,一个“文”字渐渐显现出来。
联盟军随即攻入突厥皇宫,屠杀一日,突厥皇室无一幸存,头颅被砍下,吊在街头,任人观赏。
十一月,南疆王率领众将士班师,不料在途中突发疾病,药石罔效,三日后不治身亡。临终前,他把大印交给嫡子,沈予风悲痛中无奈受之。回到南疆后,沈予风安排好父王的后事,正式继位。
又是一年冬夜,谢玄礼坐在太兴宫,独留一盏孤灯,手里的奏折半天看了半天也未看完。
“公公。”
徐德海拱了拱手,“奴才在。”
“外面……是下雪了吗?”
“回王爷,一个时辰前就开始下了。”
谢玄礼走进窗边,果然,院子里已是茫茫一片,雪落无声。
“公公,你说他的继位大典,本王该赏赐点什么才好?”
“王爷无论赏赐什么,南疆王都会喜欢的。”
谢玄礼伸出手,让柔软小巧的雪花落入掌心,“本王还记得颇喜爱赏雪,只可惜在南疆四季如春,难得下雪。”
徐德海犹豫道:“王爷,虽说藩王不得随意离开封地,但只要王爷开口……”
谢玄礼轻轻摇头,“本王不急,这一生还很长,我们还有时间……很多时间。”
第52章
一晃又是一年除夕。和往年一样, 积雪覆盖着整个皇宫。谢玄礼带着小皇帝一同祭祖,祈福,忙了一天,便来到正明宫吃一年一度的团圆饭。相比去年,桌上又少了一人。
不久前,谢玄礼对外宣布,临王谢玄文在流放途中感染疾病, 不幸身亡。皇上念旧情,特把他的遗体运回京城,入葬皇陵, 排位迁入太庙。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内宫,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谈论过他,只有谢玄乐, 独自一人在太庙中坐了一夜。第二日,他接到了谢玄礼赐婚的旨意, 怒闯勤政殿。
“皇兄!”谢玄礼裹着貂裘,难得清闲,懒懒倚在榻上,正读着一本话本, 就听到谢玄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什么西域皇子,我不娶,要娶你娶!”
徐德海站在一旁, 为难道:“王爷,这……”
谢玄礼眼睛抬也不抬,“无妨,让他闹。”
谢玄乐继续大声嚷嚷:“我不断袖!我不喜欢男人,皇兄你不能因为你自己断袖就逼迫断袖,让我断子绝孙啊!”
徐德海听得冷汗连连,谢玄礼却冷笑一声:“他不断袖?不断袖为何整理缠着御史?御史的状都告到本王这里了。去告诉他,侧妃他可以自己选,就算是青楼里的女子本王都不反对,但这延王王妃之位,老老实实地给本王留着。”
徐德海暗自喟叹,“奴才这就去。”
闹了这么一出,谢玄乐便把自己关在了王府里,谁都不见,连团圆饭都没有来吃。面对一大桌子菜,只有谢玄礼,小皇帝,还有沈芍蓉三人。老南疆王去的突然,沈芍蓉得知消息后大病一场,现在虽已痊愈,人却瘦了一圈,眉眼间也多了不少忧愁。此刻,她勉强笑了笑,“要不要哀家派人去请玄乐过来?”
“不用,”谢玄礼淡淡道,“太后还怕他在王府里会饿死不成?”
“可毕竟是大过年的……”沈芍蓉还欲再劝,见谢玄礼神色冷淡,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她看见缺了几颗牙齿的小皇帝正在卖力地啃一块糖醋排骨,哄劝道:“阿彦,你少吃一点甜的。”
“哦。”小皇帝恋恋不舍地放下排骨,委屈地吸吸鼻子。
谢玄礼也把目光落在小皇帝身上,“阿彦今年长高了不少。”
沈芍蓉笑道:“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去年的龙袍都穿不下了。”
谢玄礼眸光微闪,再等十年,等谢明彦成年亲政,他卸下肩上的担子,就可以去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胸口莫名地一阵苦涩,谢玄礼摸摸小皇帝的脑袋,长叹一声。
一顿团圆饭吃的寡淡无味,谢玄礼喝了不少酒,回太兴宫时已有些昏沉。路过海晏殿时,他不由地停下脚步。海晏殿空了整整一年,连扫雪的宫女也剩下一个,在月光下,殿内疏影投落,不知为何,在那晦暗不明处,谢玄礼总觉得藏着什么。被蛊惑般地,他挥退众人,独自走了过去。
当他看到阴影中那抹颀长的身影,居然丝毫都不觉得惊讶,好像他心里一直这样隐隐期盼着。他愣在原地,看着那人渐渐走出疏影中,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几分风流,几分轻佻,一如初见那般。
“你总算来了。”谢玄礼轻叹一声,眼中染上一丝委屈,“我等你很久了。”
眼前人伸起手摸他鬓角,指尖碰到他的脸颊,眼眸深沉,“是我来晚了。”
谢玄礼在他的掌心磨蹭着,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兰草清香,眼里慢慢凝出一层水雾,“我很想你。”
那人看到谢玄礼脸颊上的潮红,“你喝酒了?”
谢玄礼不回答,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那人轻笑一声,将谢玄礼横抱起,“我们去床上再说。”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如置身在梦中,滚烫的抚摸,几乎让人窒息的吻,痛到深处的结合,谢玄礼死死地抱住身上的人,直到昏睡过去也不愿放开。
次日清晨,他悠悠转醒,下身一片狼藉,胸口上布满青紫的吻痕。
谢玄礼独坐在床上,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接着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宝贝醒了?”
他紧紧的抓住了身下的锦绣缎面,看着沈予风走进床帐,难以置信道:“真的是你?”
沈予风好笑,当然是他,除了他还有谁敢把摄政王压在身下。“我命人准备了热水,宝贝先去沐浴一番吧。”目光扫到谢玄礼身上的吻痕,沈予风既满意又觉得愧疚,“我从南疆一路赶来,日夜兼程,一到皇宫又被宝贝你缠得那般紧,昨夜实在熬不住直接睡了过去,只能今早替你清洗了。”
谢玄礼依旧愣愣的,“好,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走。”
沈予风酸涩一笑,并未作答,抱起他走向浴池。替谢玄礼洗净身上的污浊,又替他擦干头发,拿出一件新的常服给他换上。“这是我在南疆亲自选的素锦,命人依照你的身形裁的衣服,喜欢吗?”
直到现在,谢玄礼才真正确定心爱之人是真的来找他了,昨夜的一切不是梦。回想起他在床上放荡的模样,他总觉得没脸见人。此时更是连和沈予风对视一眼都不敢,低着头道:“尚可。”
沈予风一看就知道自己王爷又在闹别扭,也不戳穿,笑道:“饿不饿,我陪你用早膳。”
太兴宫的宫女太监看到摄政王房里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都识趣地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喝着暖胃的小米粥,谢玄礼才想起来了要问:“你来了这里,南疆怎么办?”
沈予风挑眉,“南疆老百姓难道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了么?”
“你刚继位……”
“那也是要休沐的。”沈予风安抚他,“阿礼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再说,连日理万机的摄政王都在休息,我不过一个藩王,还不能偷懒几天了?”
谢玄礼皱起眉,居然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沈予风趁机道:“好不容易夫妻团聚,阿礼就莫要说这些惹人烦的事情罢。”
谢玄礼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从南疆赶来京城少说得十天,离开之前又得花费精力处理好封地事物,他这一行,定然十分不易。谢玄礼心里一软,声音也温柔了几分,“好。”
大年初一,太兴宫就传来消息,摄政王忽然风寒,正卧床静养,谁都不见。就连小皇帝和太后,都被徐德海以防止传染的理由拦在宫外。只有太兴宫的人知道,他们王爷正金屋藏娇呢。
只是这娇藏了那么十天半月,也不得不回家去了。谢玄礼送他出城的时候,两腿都在打颤。在室内窝了许久,现在他才发现雪已经化了。
沈予风跨上马,在暖阳下冲他笑着,“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再来看你。”
谢玄礼颔首,“好。”
沈予风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阿礼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样我怎么走。”
“你要写信给我。”
“好。”
“你不许找别人。”
“好。”
“等阿彦长大,我便去找你。”
沈予风一愣,他没想到谢玄礼竟然甘心为他离开京城,一时间惊喜交加,眼中情绪暗潮汹涌,他恨不得立刻就下马,紧紧地抱住他,深吻他,告诉他,他不走了,他要留在他身边,他们再也不分开。
可最终他只是低下头来,在谢玄礼额头印下一吻。随后,他握紧缰绳,策马扬鞭,京城被他抛在身后,离他越来越远。寒风吹干了他眼中的湿意,他心里有些许悲伤,又转瞬即逝,嘴唇上还残留着谢玄礼皮肤的温度,他微微一笑,开始期待着下一次相聚。
第53章 番外一
宣帝十四年秋, 谢明彦在宫中大摆琼林宴。席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新晋探花郎。此人姓余,单名一个容字。在殿试时,谢明彦对他的印象就很深,不仅仅是因为他能言善辩,在大殿之上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丝毫不逊太傅家出来的状元郎, 更是因为他容貌出众,清雅娟秀,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
琼林宴上, 谢明彦坐在高位,手中把玩着酒杯,饶有兴味地看着探花郎被众臣围绕,被一杯一杯地灌酒, 原本白皙的脸颊都被染成了粉色,嘴唇也水盈盈的, 非常可口的样子。
探花郎不胜酒力,很快就醉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惊觉自己全身赤/裸,下身一片狼狈黏腻。余容活了这十八年, 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知所措。羞耻,愤怒一瞬间涌上心头。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敢动他?!
接着他便看到一身明黄色锦衣的少年走了进来。那人生得是少有的容色,剑眉星目,身形尚未长全已显挺秀高颀。殿试时, 余容在大殿中等候,不多时就看到这名少年走进,犹如璀璨宝石,折射着所有的光彩,所有人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这就是他们大楚的天子,这天下的主人。
“爱卿。”
余容打了一个寒颤,抓住身下的锦被,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谢明彦抿嘴一笑,“爱卿,乘人之危是朕不对。可是,爱卿真的太诱人了。”
*
余容饱读圣贤书,自然不能忍受这奇耻大辱,无奈他面对的是当今天子,他骂不得,也打不得,只能一言不发,默默地忍受这一切。
谢明彦就像得了一件新奇的玩具,这几天正是对他兴致正浓的时候,余容不堪受辱,甚至想过咬舌自尽。谢明彦发现他意图,温柔地把他抱进怀里,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爱卿若是死了,朕便让余氏一族都替你陪葬,可好?”
余容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你……禽兽!”
谢明彦扬起眉毛,指尖托起余容的下班,逼他与自己对视,“朕是禽兽,那被朕压在身下的爱卿又是什么?”
谢明彦有明君的宽厚温和,在某些时候又十分决绝无情。大部分他心情好的时候,对余容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以前后宫中最受宠的宠妃也不过如此。余容这等铮铮傲骨的读书人,吃软不吃硬,在谢明彦亲自端起暖胃的糖水亲自喂他时,他还是僵硬地说了一句“多谢陛下”。
*
好在谢明彦并不是全然不讲理之人,把余容拘在皇帝三天,便把人放了,还给了他一个在御史台的闲置,并命他“常伴朕左右”。
一日,谢明彦与他闲聊,他本不欲多说,可又在谢明彦的牵引下,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堆,甚至还说起自己年幼时曾跟随姨娘学过如果制作家乡的特色小吃。他是大户人家不受宠的庶子,没少吃苦,寒窗苦读十年,本以为金榜题名便可飞黄腾达,没想到……
谢明彦见他面带苦涩,便道:“朕倒是很想尝一下爱卿的手艺。”
“臣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没关系。”谢明彦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朕就是想吃。”
余容无奈:“臣遵旨。”
余容在御膳房忙活了半天,蒸出一笼清明果,看着盘中小巧玲珑碧绿的糕点,闻到熟悉的艾草清香,他的心情难得的不错。端着小食走到正明殿门口时,他突然听到殿内传来谢明彦隐忍至极的声音:“皇叔,你不要逼朕。”
余容脚步一顿,不由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只听见另外一个清冷的声音道:“皇上,是你不要逼臣。”
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看到谢明彦在大殿中来回踱步,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在他身前,站着一名玄衣男子,余容看不清他的长相,却惊讶于他在天子面前竟然不失分毫尊贵,想到方才皇帝称他为“皇叔”,余容对此人的身份有了几分把握。
谢明彦最终忍无可忍般地停下脚步,站在男子面前,似笑非笑,“皇叔,你当真就那么想走?朕问你,你究竟是想到哪里去?”
35/36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