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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醒来之后顾怜压根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她下床拨了拨暖炉, 发现炭火快烧完了, 怪不得早上有点冷。换上一身喜庆浅红色的袄裙, 来到妆台前坐下，开始挑选今日要戴的钗环。
乔明瑜不喜欢丫鬟伺候，顾怜也不太喜欢。如果不是这些复杂的钗环她不太会戴，她之前也不会让丫鬟伺候的。
素丹估算了一下时间，让梅香他们带着端水拿帕子的小宫女进去了，她自个儿则去厨房盯着，防止出现什么纰漏。其实也没什么纰漏，但素丹习惯了，一般不让自己闲下来, 不然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梅香轻手轻脚地递上水杯和牙刷，这个时代许多生活类用品都被发明出来了，比如牙刷，大大方便了日常生活。静悄悄地刷完牙洗完脸，昨晚兴奋地说到半夜的乔明瑜还没醒。
顾怜挥退了小宫女，让素丹给自己绾发戴钗。
刚刚睡醒的小蝴蝶从温暖的暖玉盒里飞了出来，里头铺了厚厚几层柔软的布料，还有一些新鲜的药材花瓣，碧蝶很是喜欢。见顾怜一身红裙，它抖了抖翅膀，变成了浅红色，停在发钗上，十分漂亮。
带上幼蛛和小蛇，顾怜基本上“全家”到齐了，可以去迟早饭了。
“今日我早些回府。”顾怜对素丹说道。
晚宴不去吃，只吃个午宴也太过了点，早点去顾府会好一些，多待一两个时辰，顾府面子上也过得去。
“殿下还没起？”素丹递上粥碗，碧梗米粥青翠漂亮，看着就像艺术品似的，配上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下粥小菜，再来几碟子甜咸点心，十分丰盛。
纵然国库不丰，每年拨给皇亲国戚的银米也不没克扣过，乔明瑜这里更是多得用不完。往年乔明瑜会捐出去补贴将士，今年也不例外，甚至捐的更多。
见顾怜盯着桌上的吃食，素丹解释了一句：“今年捐了一大半米粮物资给边关，所以膳食就要简略一些了。”
本来今日除夕，三餐都会比平日里丰盛数倍，但是今日却和平时差不多。由此可见，等年过完了，这府里每日的三餐豪华程度要降好几个档次了。
大约是昨日乔明瑜被屠城的事情刺激到了，直接捐了大半物资。不过这些是乔明瑜的东西，她做主便是。顾怜觉得一家子吃饭，一荤两素再加一汤尽够了。她并不在意吃食是否丰盛，能吃饱，就满足了。
“公主做的是对的。”顾怜端起粥慢慢喝完，这才仔细吩咐起素丹。
公主毕竟没见识过穷苦人家怎么过日子的，府里处理这些捐赠物资也就是简单粗暴地捐给国库就了事，但是若真的想要让边关将士得益，却没这么简单。送进国库的东西，不见得会都用在将士身上，更何况拨给将士的物资还会被层层剥削，最后怕是剩不下多少。
趁着时间还早，顾怜把想到的都先交代了：“府里的贡缎不要动，其他锦缎想办法处理掉，统统换成细布。好的布料拿去给将士做衣服他们穿着也不习惯，毕竟平日里都是穿着粗布衣的，倒不如换成舒适一点却不会贵太多的细布。”现在大家都缺钱，不能不精打细算。
“粮食最好是抵饱却不会剌嗓子的那种。”这里粗粮比较便宜，但是口感真不怎么样。大米比小麦贵，而且边疆战士正好也是吃惯了面制品，所以送小麦是最好的。
光这么说不行，顾怜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书房，把一条条罗列了下来。
比如有哪些是便宜却不用吃太多就能饱腹的粮食，如果真的粮食不够吃，可以拿来充数。再比如哪些药材是价格贱到处都长着却非常实用的伤药，可是平时却不怎么受到重视。
很多药材不止一个用途，然而这个时代医疗并不发达，许多药材甚至被当成了食材用，更别说第二用途被发现了。
素丹小心翼翼地捏着这一张纸，却感觉重逾千金。受到乔明瑜熏陶久了，她虽然是个宫女，却对战士们有特殊的好感，也希望他们都能平安解甲归田，而不会因为缺衣少食药材不够白白折了性命。
恭送顾怜去了顾家之后，素丹收好纸张匆匆前往正院，她得跟公主知会一声，这纸上的内容若是可以誊抄一份上交给新皇，就再好不过了。
......
其实顾怜起床的时候，乔明瑜已经醒了。但是她不太好意思起来，于是继续躲在被子里装睡。
昨晚迷迷糊糊间做的事情，那会儿没什么意识，现在乔明瑜已经彻底想起来了。想到自己把脑袋埋在顾怜胸口蹭了许久，乔明瑜就觉得特别尴尬。
还好阿怜不知道。
顾怜一离开屋子，乔明瑜立刻坐起来，捂着脸干坐了许久。
等她终于调整好情绪准备面对顾怜和她一起看看书的时候，乔明瑜才从小宫女口里知道顾怜已经去顾府了。
已经去顾府了！干什么这么着急！
乔明瑜把洗脸的帕子丢进水盆了，心情郁闷了起来。
她还没有和阿怜共进早餐，也没有一起看书，更没有像昨晚一样互相交流自己的童年，阿怜怎么就走了！昨晚她一个冲动就挑破了自己知道阿怜秘密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听阿怜多说一些她上辈子的事情，真是太遗憾了。
郁闷不已的公主殿下抱着枪准备去找人练练。
统领他们都回家过年了，府里就那些家住京外的护院和暗卫在，打架都快找不到人陪了。
恰好这时，素丹匆匆赶来。
说明了来意之后，乔明瑜大手一挥准了。她知道顾怜既然写出了这个，就不在乎传出去，如果她真不想传出去的话，会特意叮嘱素丹的。
素丹得了准许，松了口气，刚准备转身去处理纸的事情，忽然想起来公主还没吃早饭。
“殿下。”素丹不赞同地看着乔明瑜，“早膳还未用，怎么又要去耍枪？”
乔明瑜看了看怀里的枪，发现这会儿好像找不到什么借口否认了。
素丹不依不饶：“您怎么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呢？若您再这样下去，奴婢便不得不请求顾小姐多看着您一些了。”
想到顾怜会在素丹的嘱托下天天盯着她吃饭睡觉作息规律，乔明瑜立刻一抖，莫名想起来之前几日顾怜一脚踩在六皇子脖子上的模样，特别霸气侧漏。光从那一点看，顾怜就不是好对付的。
不知为何，乔明瑜脑补了顾怜拿着鞭子盯着她吃饭的模样。
然后，乔明瑜又是一抖，好像......有点可怕......
“我马上就去用膳。”乔明瑜转身就往小厅走去。
素丹这下满意，怀揣着宣纸赶往宫主。
另一头，顾怜被梅香扶着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裙，带着四个小丫头缓缓地走进了顾府。
“大小姐回来了。”府里的下人连忙迎了上来，但是看她的眼神总有些怪异。
顾怜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
管家前来引路，其他下人不好一直跟着，送进了二门便停下了脚步。许是见顾怜走远了，他们低声交谈起来：“还以为大小姐要做皇妃了呢，结果......”
“看来还是大家想岔了，大小姐跟以前没两样，还只是个伴读。”
“可不是！”
“说起来当今圣上真是不近美色，宫里分位最高的娘娘也不过封了个贵人......”
转弯时，顾怜微微偏头，看来那里一眼。
那群人一边说着八卦一边悄悄打量顾怜，这一下对上了顾怜意味深长的视线，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说什么了。
眼见着顾怜进了垂花门绕到了另一条道上，连背影都看不见了，他们才终于缓了一口气。摸摸脑袋，出了一头冷汗。
几个人面面相觑，再不敢议论什么，匆匆散了。
“大小姐即便只是伴读，怕是也比宫里的娘娘气派......”心里嘀咕了一声，其他没敢多说。
本来就是，那些贵人身边顶多一个大宫女两个小宫女三个小太监，其他就是些洒扫的奴才，顾怜可比他们体面多了。身边四个丫头被新皇大手一挥加入了大宫女的编制，日后出嫁也气派许多，算是皇家出来的下人。素丹怕她受欺负，更是多派了些小宫女小太监跟着，甚至大太监都派了几个过来，专门帮顾怜做跑腿的事情。
一开始顾怜不肯，直到素丹笑着说皇帝准备给她封个郡主，郡主身边不能没人，她才作罢。
“我如何能封郡主？”顾怜微微蹙眉。
这不是胡闹吗，这些东西哪能乱封。
第53章 不宣
天熙朝对于封位一事还算比较随意的, 若是立了功, 可封县主、郡主等“爵位”，但是，这个是不能世袭的。但是, 若太后等收了干女儿, 却没那么容易封公主, 可以说一切要看功劳。
就光凭这一点, 许多贵勋家就非常乐意让女儿跟着公主混, 不管能不能上战场挣一份军功, 最起码跟着公主久了, 出嫁时也能得皇恩加封一个“县主”, 出嫁时便十分体面了。
天熙朝看重功绩，若非如此, 也不会有如今欣欣向荣的局面。虽然内忧刚平尚有外患, 但众人却不是非常担心。
给顾怜封郡主是乔明瑜的意思, 灵宿也有此意，但是他没提。新皇考虑了几天，便同意了。
按照灵宿的说法，顾怜迟早能在年后挣到军功，郡主封号可以暂且不封，先给她把郡主的切实待遇派下来。
今日素丹入宫，新皇看着那张薄薄的宣纸，良久长叹一声。灵宿说的没错，顾怜日后根本不会缺军功的。
有了这张纸, 可以先封个县主，年后去了边疆，也能更有话语权一些，不至于遭人怠慢。
顾怜尚且不知道她受封的旨意即将传下来，此刻她正坐在老夫人房内安安静静地听着老夫人拉家常。
“也不知道如今上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老夫人一边搂着顾子钧，一边抱怨道，“明明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偏偏秘而不发，弄得我们现在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这是在说老皇帝去世的事情。
如今新皇登基数日了，可是先皇去世的消息却隐而不宣，连丧钟都没敲。淮京但凡有点能耐的人家都能打听到老皇帝去世的消息，但偏偏官方不说，他们就只能装作不知道。
昨日正式登基的时候，虽然新皇给先帝封了谥号，但那也只是在朝堂上封的，传出来的消息里只说了其他人的分封，一句没提先皇。若非如此，现在举国上下怕是都要为先帝服丧，别说穿红衣、开年宴了，就是欢声笑语都不准有的。
天熙朝的规矩是帝王驾崩需举国服丧三个月，禁宴饮、嫁娶、欢笑、歌舞等娱乐活动二十七日，其中娱乐活动包括夫妻间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若是皇后、太后、太子殁，则服丧二十七日，禁诸如此类的活动七日。其余人等，不享受举国服丧的殊荣。
不仅如此，若是帝王驾崩，京城内官居五品的臣子及封了五品夫人的贵妇还得跪在宫门前哭丧七日，每日成时至酉时（7点-17点），六十岁以下的都不得缺席。全程必须嚎哭，以示哀痛。
如今天寒地冻，真要去哭丧的话，别说那些不到六十的老大人老夫人了，就是三四十岁的贵妇估计也难撑住，得死不少人。
“不管如何，倒也是件好事。”想到这里，老夫人唏嘘了一声。
顾之墨好巧不巧官居五品，殷氏有个正五品夫人的封号，老夫人身为顾之墨的母亲，自然也是有的，不会比五品低。这种封号没什么实际用处，皇家封的很是大方。偏巧老夫人又没过六十，这么一趟折腾下来，她铁定魂归西天。
顾怜端着茶慢慢喝着，并不插话。
老夫人故意在她面前谈起这个，不过是想从她这儿问到点消息。皇帝装作老皇帝还没死的样子，大家就得陪着他装，但问题是谁都知道这是假的。现在大家穿衣和宴饮照常，可心里提心吊胆，生怕新皇突然翻脸，来一句你们在先帝丧期竟敢行宴饮之事，到时候只能自己吞下这个哑巴亏了。
可若是不办宴会吧，这好端端的突然连年宴都不办了，也说不过去。皇帝瞒着先帝已死的消息，你不办宴会，岂不是变相告知众人老皇帝死了？跟新皇对着干，傻子都不会这么做。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顾家之所以这么忐忑，不过是因为他们当初没怎么支持三皇子，怕三皇子借机秋后算账。虽说顾之黛的男人是三皇子那边的，但顾家主母可是来自殷家，殷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光明正大地支持四皇子，简直是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
眼见顾怜没说话的意思，老夫人心里更忐忑了。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皇家的事情是她能编排的吗？光顾着套话，竟然抱怨了圣上的决定，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子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懵懵懂懂地看着大人们，忽然从老夫人怀里挣出来，扑向了顾怜。
“姐姐抱。”
顾怜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接住了这个小胖子。见他被养得很好，心情变好了许多，淡淡地提了一句：“晚上宫里有宴会，孙女儿要入宫，家里的宴会便不参加了，吃过午宴，就得赶回去。”
宫里有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连皇宫都正大光明地摆宴会，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老夫人看着顾怜，心想再不济他们家还有个顾怜跟公主关系不错呢，应当不会被新皇收拾。于是这便放下心来，重新露出了笑容。
午宴的时候没什么波折，都是自家人，连姨娘都没出来。姨娘晚上才给参加家宴，白日的午宴是不参加的。
顾怡这些天精神了许多，一看就过得不错。顾怜同她随意聊了几句，大部分时间还是被顾子钧缠着。
宴会结束之后，顾怜正准备离开，忽然有大太监登门。
顾之墨看见大太监，心里一个咯噔，生怕是来找茬的。好在大太监喜气洋洋的模样，不像是来者不善。
“诶哟顾大人，给您贺喜了。”大太监笑眯眯地揣着手。
顾之墨心中一动：“不知何喜之有？”
大太监却只笑笑不说话，虽然被顾之墨迎进了门，可那架势却没有一点要说的意思。
最后还是顾怜身边的太监机灵，给他塞了不少银裸子，大太监这才满意地从袖子里掏出圣旨。圣旨很简单，夸了顾怜一顿之后来一句“献良策有功，封五仙县主”，直接把一大家子砸懵了。
顾怜被封为县主了？！
且不提那个莫名其妙的前缀，就说县主，也不是想封就能封的。
天熙朝女子分封除了嫁人之后的夫人品级之外，只剩下县主、郡主和公主，县主正二品，比一般的二品夫人要体面多了。便是宫里的二品妃子，若是没封号只以姓氏做封号的话，也是比不过县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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