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康和这次果断地摇头:“不能。不仅我不说,你最好也不要问,那个人已经……别看霍逸表面上风光,他心里其实挺苦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再多的,我真的不能说了。”
程嘉牧点点头,知道尹康和不是在卖关子,他说不能说,那么再怎么问也没用了,便不再为难他:“我知道了,放心吧。”
尹康和走后,霍逸照例过来程嘉牧的病房报道,手里提着一些新鲜水果,霍逸将洗好的葡萄摆在已经空了一大半的果盘上,推到程嘉牧面前,“刚从果园里摘的。”
程嘉牧非常熟悉这里的环境,h市的郊区有一片农家乐采摘园,从前他拍戏间隙也会跑去那里摘一点新鲜水果,真正的纯天然无污染,比超市里的所谓绿色食品好吃多了。
第40章
可是霍逸一边处理公司事务,一边照顾他,竟然还想得这样周到,不得不说,程嘉牧是有些被他的细心感动到,阳光把葡萄照的亮晶晶的,非常好看,经过一番与尹康和的对话,程嘉牧再见到霍逸,心里有些便有些不是滋味,他拿起一颗葡萄,连皮带肉地塞进嘴里。
汁水一下子爆开,又甜美又新鲜,嚼到皮的时候有一点微酸,程嘉牧的面部表情都被霍逸看在眼里,他也摘下一颗葡萄,不是送进嘴里,而是徒手剥皮,弄得满手都是紫色的浆液,程嘉牧问霍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霍逸剥皮动作一顿,沉默着,将剥好的葡萄送进程嘉牧的嘴里,才说:“这样不好吗?”
程嘉牧嚼着葡萄,含糊地说:“不好。”
霍逸突然嗤笑了一声:“怎么,要我骂你才舒服吗?”程嘉牧愣住,霍逸接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我獒总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有那么凶?”
程嘉牧的一腔情绪彻底被他打乱,心虚地说:“我叫的是霍总,你听错了吧。”
霍逸不置可否,又剥了一颗葡萄,塞进他的嘴巴里,“对你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太往心里去。”嘴里说着这样冷酷无情的话,动作却十分温柔。
目瞪口呆的程嘉牧差点以为金主的精神分裂更上一层楼了,仔细一想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袁桃桃觉得他不喜欢自己,尹康和也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只有自己还那么傻抱了一线希望。
明明对方之前都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程嘉牧想:我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看起来是到晚期了……
尹康和的话还犹在耳边:“霍逸是个很痴情的人,可痴情的对象不是你。”程嘉牧越来越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霍逸求而不得的那个人的替身。
程嘉牧:“霍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霍逸剥葡萄皮剥上了瘾,小碗里很快堆满了晶莹剔透的葡萄肉,手还是没停,“嗯”了一声,程嘉牧于是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霍逸温柔地把最后一颗葡萄丢到小碗里,将碗推到程嘉牧面前,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手指纤长干净,这个人连手生得都那样好,程嘉牧不甘心,又问了一遍:“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霍逸继续擦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许久才说:“怎么想起问这个?”程嘉牧倔强道:“就是想问问。”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如果霍逸再次抛出诸如“你想记得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自讨没趣好好羞愧一番。
不过出乎程嘉牧的意料,霍逸却正面回答了他:“喜欢过,非常喜欢,我爱他,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如同对他那样动心。”说完定定地看着程嘉牧。
果然是这样,尹康和说得没错,程嘉牧哈哈笑了,“挺好的,霍总你竟然这么认真地回答了我,真让我受宠若惊,那祝你们幸福。”他说得很快,掩饰地很好,霍逸轻轻问了一句:“真的吗?”
程嘉牧愣住,霍逸又问:“你真的会祝福我们吗?”程嘉牧又笑了,表情无懈可击:“当然了。”霍逸点点头,把手里快揉烂了的纸巾扔到垃圾桶,丢下一句:“我明天再来看你。”便起身离开了。
他走之后,程嘉牧揉了揉僵硬的脸,骂自己:“干嘛演得那么到位?这下好了,獒总真信了,走了,你开心了吧!”
演技太好也是一种缺陷,想表达什么情绪,一下子就入戏了,自己真正想什么,却掩饰得太好,这职业病也是病,得治!
留下程嘉牧一个人在病床上郁闷,不过第二天霍逸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昨天发生的小插曲,好像被他忘得干干净净,程嘉牧也不敢再提,一时间,两人又恢复了掺杂着虚假的温情里。这种亦真亦幻的感觉,让程嘉牧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一转眼两个星期过去,程嘉牧再次接到尹康和的电话:“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也是好消息,想先听哪个?”程嘉牧失笑,什么事儿能尹康和这家伙这样高兴,居然开起玩笑来了,也感兴趣问道:“是什么好消息?”
尹康和:“第一件事,那个饮料品牌的广告代言,合同已经敲定了。”程嘉牧惊喜道:“真的?”这可是个意外之喜,虽然说他们品牌的受众是年轻人,走得又是活泼路线,可毕竟是国际大牌。
代言人一向是一线红星,同时又要求年轻,自己上辈子曾经跟那家公司谈过,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合作成功,心里留下了一些遗憾,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成名太晚。
年纪是一方面,可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虽说脸依旧年轻英俊,丝毫没有过了而立之年的既视感,可是因为公司和他自己都希望未雨绸缪,不能一路以奶油小生的形象走下去,从那以前,便开始接了不少转型的电影。
什么战争年代的铁血硬汉啦,什么邋里邋遢的拾荒大叔啦,什么蓬头垢面的大龄宅男啦,总之什么和自身形象反差大,就演什么,他也是急于改变单一的戏路。
不过转型只是初见成效,但和那个品牌的青春活力立意就背道而驰了,厂商不得不忍痛放弃了这位俊美的影帝,程嘉牧也再次失去了一个代言大牌的机会。
尹康和接着说:“第一部 广告拍摄是下在一个月之后,我猜那会儿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至于石导那边,由我来说,拍广告几天的事儿,不会耽误太多。但这都是小事,真正的好消息在后面。”
见他开始卖关子,程嘉牧不由得问:“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尹康和声音里有些掩饰不住的骄傲:“宋臣导演的新片,打算找你试镜,男一号。”什么?!程嘉牧简直有些语无伦次,宋臣是他的老熟人,算是电影界的绝对大牛。
他拍的片子从来都是票房和奖项双丰收,捧出来的新人无数,女演员为了上一次他的戏,恨不得挤破头,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挤,不为别的,演过他的戏,那就叫“臣女郎”,没有一个不火的。
可是挑选男演员,他却喜欢用“老戏骨”,因为这个人擅长拍男人戏,女演员说白了就是摆在里边的花瓶,戏份通常不多。
程嘉牧上辈子就和他合作过不少次,其中一部转型期的大电影就是跟他合作的《守陵人》,也是那一部电影,奠定了他成功转型的基础。
但是令他匪夷所思的是,宋臣这样挑剔的人,竟然会选用新人,而且是男一号?
“尹哥,不会是弄错了吧,宋导让我饰演男一号?”程嘉牧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尹康和道:“只是试镜而已。”
“我现在只有一部作品,就是《遴魔记》,就算试镜也……”
尹康和:“当然不是因为《遴魔记》,宋导怎么会看那么low的电视剧?”他还真是直言不讳啊,程嘉牧有点心塞,同时有点心疼高任,我们高导也是很努力的好吗?
“是我把你在《司马昭》里的片花给了宋导演看,他才敲定的,不过只是个试镜的机会,到时候能不能行,还是要看你的临场发挥。”尹康和说道,“加油。”
不得不说尹康和非常厉害,石长安没拍完的作品,他都能偷,啊,不,拿到片花,程嘉牧猜想,一定不是石长安同意的,应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石导如果知道了,非气炸了不可。
但是就算他拍了石导的戏,也只不过是个配角,身价一下子就能飙升那么多吗?
尹康和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对了,这部题材稍微有一点争议,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的原因,你也没机会跟宋导合作,有失必有得嘛。”
果然有问题,程嘉牧问:“是什么题材啊?”
尹康和:“同性恋题材。”
“什么?!”
虽然知道宋臣很早之前就惦记着拍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不过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还真有胆子拍啊。
程嘉牧几乎咆哮地问:“这玩意能过审吗?拍了这种题材,拍了不能播啊!有什么意义吗?”
怪不得没人演啊!他就说天上不会掉馅儿饼的,这种东西,拍好了就是高大上的艺术片,拍不好,那被总局封杀也是有可能的,难怪那些大牌明星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尹康和却十分淡定:“你跟着瞎担心什么?你现在是新人,你怕什么?宋臣都敢拍,我去跟他聊过,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剧本我也看了,没有那么露骨,也许是他想打个擦边球。”
程嘉牧将信将疑,擦边球么?这可不像宋臣的性格。
但是尹康和的嗅觉一直十分敏锐,他深有体会,能把佟怀瑾从小透明一路捧成大明星,不得不说,非常有两把刷子。
程嘉牧想了想问:“什么时候试镜?”
尹康和道:“时间还没定,大概是两个月之后,投资商那边还在谈。”
第41章
程嘉牧道:“好的,那麻烦尹哥了。”
这就是答应了。
反正只是去试镜,宋臣这样的大导演,肯不肯真的启用一个新人还不一定呢。
又过了两个星期,程嘉牧胳膊上的石膏也拆掉了,其实为了让骨头彻底长好,本来应该再多固定一段时间,可是时间不等人,剧组一旦开机,设备、人员、场地哪一样不要钱,实实在在的时间就是软妹币。
这点伤在程嘉牧看来不算严重,从前从威亚下摔下来,骨折的次数也不少,若不是霍逸不准他出院,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回去拍戏了。反正嵇康是个风流不羁的文官,骑马打仗吊威亚什么的高难动作一概没有。
回到剧组之后,小伙伴们都扑上来好好问候了一番,都十分激动,终于见到真人了,而石长安见到他着实松了一口气,程嘉牧却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变成连轴转的主角了。
之前主要跳过的都是嵇康的戏份,不过他现在回组,发现进度已经拍到了中间,按着时间轴来算,此时是嵇康的最后一场戏:刑场殒命。
石长安盯着程嘉牧的胳膊看了看,问:“可以拿东西吗?”程嘉牧老实道:“左手暂时不能提重物,不过右手没问题。”石长安点点头,说:“过来我给你说说戏吧,先跟着进度拍,之前的戏不行最后补拍,跟你有对手戏的怀瑾和田甜都说没问题。”
程嘉牧闻言,感激地冲他们俩笑了笑,现在饰演司马昭的已经换了演员,若不是自己受伤出事,佟怀瑾现在应该已经杀青回去休息了。
剧本他早已看过了,简单说了下戏,石长安便试着让他开始演,并没有存着一次过的心思,毕竟他已经离开了一个月,而且这是最难也是最出彩的一场戏。
刑场布置完毕,一身白色囚衣的程嘉牧跪坐在东市刑场高台上,神情不变,眼神是看破生死的淡然,监斩官面对这位大儒,亦不敢怠慢,就算他马上就要成为刀下亡魂。
此时的“嵇康”已经三十九岁,化妆师在他的脸上用了深一个色号的粉底液,显得脸颊更加深邃立体,倒是更像袁牧了,他散乱着的头发中有几缕白色,看着有些狼狈,面色却坚定淡然,像是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
忽然,大批的年轻人涌了进来,历史上应该是“三千太学生”,不过三千大概也是大致数量,现场的群众演员虽没有三千人,却也有几百人之多,影视城里每天蹲守在剧组门外的群演一抓一大把,每个导演手里都有几个相熟的“群头”,集齐演员不在话下。
但这样的大场面,人工费、服装费又是一大笔,一天拍不完,第二天就要另外算钱,石长安虽然花着投资商的钱一点不心疼,却也希望一切顺利,早点拍完当然更好。
程嘉牧看到这么多太学生涌入刑场,神色终于变了,有了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感动、震惊,等等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要用一个短短的特写表达出来。
石长安盯着监视器,暗暗叫好,没想到程嘉牧年纪轻轻,表演的张力这样娴熟而专业,嵇康这个角色年龄跨度也算比较大的,但总不能每一个角色都要用两个演员饰演,容易脸盲的观众非疯了不可。
年轻恣意放浪形骸的那个青年嵇康,他演起来得心应手,这个濒临死亡,却看淡一切,不畏权贵的成熟了些的嵇康,他依旧诠释得非常到位。
第一个镜头顺利通过。
群演中有几个是有台词的,他们纷纷请求监斩官放了嵇康,并要拜嵇康为师,然后当然被驳回,将太学生们镇压下去。
这一段拍了三次,石长安才摸着下巴,勉强通过了。
然后便是监斩官问嵇康还有什么要求,一般都是要求喝酒吃肉等等,程嘉牧朗声笑了一声,道:“我要好酒。”田甜饰演的长乐亭主把早已准备好的酒坛递了上去。
程嘉牧伸手摸了摸她垂到腰迹的青丝,语调十分眷恋,不再是那个看破生死的大儒,此刻只是一个即将要与挚爱妻子永别的丈夫,他的眼睛里蕴含了太多情感,田甜望着他,一下子就入戏了,程嘉牧说:“对不起。”
田甜原本非常担心这个镜头,生怕拿捏不好,可是看他的眼睛,忽然就心疼起来,怨恨、不舍、心疼,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顺理成章地泪如雨下,台词本来立时就念出来的,却张了几次口都发不出声音。
副导演连忙看向石长安,只见对方也皱着眉盯着监视器,却没有喊停的意思,副导演只好也静观其变,田甜终于发出了声音,哽咽着说:“夫君,你且把酒喝了,这是你最爱的梨花春。”
26/58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