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安归澜便心领神会地将那只手握住坐在了他身边,还不忘跟他保证:“我不会走,师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得了这句保证,云溯望彻底安下心来。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身上沾着化妖劫的那半妖族血脉尽数渡到了凝姬身上。
说到底,他本就是妖魔混血,身上那半源自父亲的魔皇之血自是不会受化妖劫侵染,他只需将剩下的那半妖血与凝姬互换即可。
据舒亦寄所说,转换完成之后,他会有几个时辰的时间无法使用术法。
云溯望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段时间他和安师弟的安危。但是此刻,心上人以人形而不是猫形陪在他身边,心中的不安便也跟着逐渐淡去。
待到一切结束,安归澜扶着云溯望站起身,顺道拎起了病猫一样的凝姬。
凝姬是纯粹的妖族,身上并无其他血脉分散化妖劫的威力。所以仅仅是片刻功夫,这致命咒术带来的影响就在她身上显现出来。
不祥的暗红咒文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她也只能垂着头,哀哀地小声叫着。
安归澜生怕他的云师兄再心软,叫凝姬钻了空子,于是凡事亲力亲为。这一次不眼看着凝姬死后,化妖劫消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心。
然而这一次,云溯望并未流露出丝毫同情。他冷眼看着师弟手中那垂死的猫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她身上已经有三道化妖劫了,无需亲自动手杀她,但也不能直接放了她。
我想寻一个地方,将她关起来。待她死了,化妖劫的事情便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吧。”
安归澜暗暗收回了掐着猫后颈,几乎要将其捏死的力道,唇角微微漾起笑意:“魔皇让云师兄来北境平叛,想来是早就知道了有关凝姬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像他这般歹毒的算计却也有失手的时候。”
云溯望失血过多有些虚弱无力,此时半个身子都倚在安归澜身上。他闻言,眸色微深:“既然魔皇如此记挂,我们也总要有所表示。今夜便还一份礼给他……”
说道这他偏又不说下去了,他有些忧心地看了一眼比自己略高的安师弟,声音中略带着几分犹豫:“安师弟,会不会觉得我变了?”
安归澜不知他为何这般问,只是照实回答:“师兄已经变了很多次了。从人变猫,从猫变人,从人变成现在的模样。可是无论变成什么,却都恰好是我喜欢的样子。”
话音刚落,便听见凝霜宫内极近的地方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火光透过重重宫墙,将这处冷僻的殿宇映得通亮。
他这才似有所感地看向倚在他身上的云溯望。
剑修的面容清冷高华,可如今却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了一丝邪气。
事情已经发生,云溯望便不再顾忌。他轻声解释道:“在来的路上,我将燕云君一直催着要的凝霜宫布防图传了出去。只是,我在那张图上稍微做了些改动。
不知魔皇麾下的主力与北境叛军和凝霜宫中的机关对上,是否会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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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安归澜听云溯望这般说, 心里便也通亮。云师兄实在是很聪明, 他知道就算除了凝姬,到头来魔皇也不会放过他。
手握重兵的遥华君和燕云君,表面上看来是助他消灭北境叛军, 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威胁和压制?
只要云溯望胆敢生出半点反叛之心, 魔皇便会叫他死无全尸。就算没有反叛之心, 也同样不知何时便会被暗害。
此时借凝姬的残部最大程度消耗魔皇的战力, 再趁着凝霜宫中的混乱完成自己的布局, 才算是真正地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云溯望开窍了,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应该鼓励才是。于是, 安归澜道:“师兄心思缜密, 这般安排确实再好不过。
依魔皇那睚眦必报容不得人的性子,就算再良善的人也迟早会被他逼得狠下心肠。若不先动手, 遭殃的必定是我们。”
云溯望知道, 安归澜将错都推到魔皇身上是生怕他心里过不去。
可事到如今, 他心里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
两次死亡的种种情形历历在目,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笑容凄寒:
“也许我本来也算不得什么良善之人,也就只有师弟你总是想方设法地替我开脱了。”
凝霜宫中仍是乱军交战, 一片尸山血海。放松了戒备寻欢作乐的妖族,大多变成了魔族的刀下亡魂。
而魔皇麾下的平叛军也并没有从凝霜宫的机关下讨到什么便宜,只要一个疏忽大意掉落陷阱便会与拿着魔皇令的燕云君失去联系,死伤惨重。
云溯望和安归澜一路相互扶持, 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魂魄凝聚成实体对灵力的消耗着实惊人。
安归澜暗暗计算,发现就算消耗掉远在镇墓之地的身体的灵力,他也仅能再陪云溯望半个时辰,心中忍不住遗憾。
时间有限,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内把云师兄护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在回去之前将凝姬处理妥当。
远远的已经看到了凝霜宫的大门,安归澜缓了一口气,看向身侧脸色仍有些苍白的美人剑修:
“云师兄可觉得好些了?待离开凝霜宫,处理好了凝姬的事情,是不是还要回到北陵?”
他这样问,自然是为了确定云溯望的行踪。
这次附身的小黑猫怕是已经不能再附身第二次了,等他找个地方将猫放了,下次再寻个机会出来。
只是他得先弄清楚,云师兄这段时日要往哪里去。
听他这般问,云溯望似是也在认真思考,良久没有答话。
他本不想告诉对方自己心中的想法,但看着那双映着远处火光灿若星辰的眼睛,他竟什么借口也编不出来了:
“我不想回北陵……”
顶着安归澜的关切目光,将这有几分任性的话说出口,云溯望只觉得瞬间轻松了许多。
“事成之后毁了镇墓之地也好,事败之后陪你一起困在里面也好,我不想再留在北陵毫无希望地等下去了。”
云溯望这般模样,安归澜只觉得心疼。
他无端地想起北陵宫夜宴,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中央与魔皇针锋相对的云师兄,想起夜宴散场之后,独自一人在街巷徘徊却无家可回的云师兄。
一时竟不知如何拒绝。
理智上他知道云师兄暂时留在北陵等他才更安全,可情感上他不忍心再看到对方如此难受。
正在此时,却有一道声音从凝霜宫的大门方向传来:
“毁了镇墓之地?私自离开北陵?舒望君,在你大言不惭说出如此悖逆的话之前,可曾问过魔皇陛下的意思?”
燕云君出现得突然,且来者不善。
云溯望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她为何而来,想来这女人已经发现他给的布防图有问题,是特来兴师问罪的。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到了玄溯的剑柄,可是除去化妖劫之后的无力感让他没法自如地挥剑和使用术法。
他不想成为安师弟的拖累就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尽快积蓄起可以与燕云君放手一搏的体力。
云溯望肤色苍白,唇色却殷红,魔族形态之时容颜极盛,反倒可以暂时骗过许多不清楚他身体状况的人。
他不着痕迹地离开安归澜的搀扶,冷声反问道:
“北境平叛已到紧要关头,燕云君此刻不进凝霜宫中主持战局,却偏来寻我的麻烦。难道这就是魔皇的意思了?”
仲燕云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说辞气得不轻,当下便压不住火气:
“你还有脸说?你故意将假的凝霜宫布防图传出来,引得平叛大军伤亡惨重,回到北陵第一个便是拿你问罪。”
云溯望见她直白便也懒得绕圈子:“我何时说过要回北陵。”
仲燕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讥讽道:
“你莫不是真想和你那师弟远走高飞。劝你还是别做梦了,在魔域从没听说过有谁能越过魔皇陛下,直接将镇墓之地中的人放出来。
只有历代魔皇才能令镇墓之地开启,你与北境叛军串通一气做下这等事,就算回去跪下来求魔皇陛下,也别想将人放出来。”
这话极尽挑衅和羞辱,纵使是云溯望为了恢复体力不得不拖延时间,也不可能隐忍不发。
他身上多了几分凌厉煞气,一双与魔皇有几分相似的凤眼直直看向燕云君:“若只有魔皇才能打开镇墓之地,我又何必去求他。
杀了夜朔云,自己登位岂不是省去许多麻烦。”
云溯望说着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自觉,仿佛他口中说的不是弑兄夺位的谋反勾当,而是今晚要到哪家酒楼吃宵夜。
燕云君被他的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连脑子都没过,便用术法向云溯望攻来。
她这一击含着怒气,自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化解的。可是她漏算了此刻云溯望身边还有一个安归澜。
那身姿高挑的青年见对方先动手欺负云溯望,反应速度极快,抬手便用灵力抵消掉了燕云君的全力一击。
燕云君是魔域除魔皇之外的顶尖强者之一,她虽和擅长正面对敌的前任灵洲剑圣不是一个路数,但全力一击中蕴含的魔气也绝不是普通人接得下的。
更何况,安归澜挡下这一击看起来毫不费力,就如同随手拂开一片雾气一般。
燕云君差点愣在当场,他记得云溯望身边这个和他暧昧不清的师弟。那明明是个普通的灵洲仙门弟子,为何才去了镇墓之地几个月的功夫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不仅修为暴涨,可以移魂至镇墓之地以外,就连外表也成了青年模样……
借着与燕云君理论的这段时间,云溯望已积蓄了一部分力气,虽不能长时间对敌,但短时间不拖安师弟的后腿还是可以做到的。
见云溯望解封了玄溯,安归澜有些委屈地抬手,用灵力生生斩断燕云君释放出的用于生成幻境的魔气:“如今剑在云师兄手里,我纵使有心用师兄教的霜寒剑法一同迎敌,却也没有合适的兵刃了。”
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想到云溯望当真,竟把剑递了过来。
安归澜本想着师兄刚摆脱化妖劫,身体虚弱得紧,舞刀弄剑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他可以尽量代劳。
可当他握住玄溯剑柄的时候,云溯望竟也没松手。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却正好看到那美貌剑修也在笑着看他。
许是刚刚恢复了几分元气,云溯望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没那么凄冷孤寒,衬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艳色。
“既然暂时没有合适的兵刃,那我和安师弟一起。”
安归澜还没反应过来,怎样算是“一起”,云溯望便以血为引默默念动咒诀。
玄溯成剑之时魔皇是取了他全身的鲜血祭剑,如今他控制起这柄剑当然得心应手。只需稍稍耗费灵力和鲜血便能注入自身意念。
安归澜的充足灵力,与云溯望的强烈剑意融合在一起,即便看起来使用霜寒剑法的只有他一个人,最终发挥出来的威力却叠加为双倍。
燕云幻境未及展开,燕云君只得被动应战。
只是这样的剑势,就算是灵洲剑圣站在那里也未必能抵挡得住,更何况她一介纯粹的法修。
很快,仲燕云败下阵来。
安归澜和云溯望不知何时达成了默契,在她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稳稳收住了玄溯。
云溯望睁开眼睛,收回了那缕注入玄溯的意念。缓缓行至燕云君面前:
“看在你兄长屡次帮我和安师弟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但是既然败了,总要留下些东西。魔皇令可是在你的身上?”
燕云君一听云溯望开口要能调动数万魔域大军的信物,瞬间警惕了起来,她抬高了声音叱道:“魔皇令是调兵信物。云溯望,你真要谋反不成?”
那清冷貌美的剑修在面对安师弟之外的人时,总是不自觉地带着一股不屑与人解释的孤傲。
他答得也简单直白:“是又如何?”
燕云君这下来了劲,一副宁死不屈的态度:“你想都别想!就算你们杀了我,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魔皇令的下落。”
云溯望似是根本懒得跟她吵下去,一言不发地抬起右手。他那只手先是与凝姬换血,后是以血为引操控玄溯,早就被割开了不止一处伤口。
此刻,修长的指节微屈,自掌心凝聚出一团魔皇之力。
燕云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块魔皇令已经从她衣服的暗袋中自己飞了出来,稳稳落在了云溯望的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燕云君:???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自己飞到你那去了?
云溯望:我就不该跟你废话的。
第73章
燕云君眼睁睁地看着云溯望利用魔皇血脉和魔皇令产生的共鸣取走了调兵信物, 几乎要不顾性命地扑上去抢回来。
云溯望取到了想要的东西, 侧身避开那不痛不痒的一击,只冷冷睨了她一眼,便拉着安归澜离去。
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们才出了凝霜宫的大门便又遇到了熟人。遥华君带着余下的魔族精锐牢牢堵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
仲遥华仍是那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即使站在阵前欲与他们为敌, 态度也彬彬有礼:“多谢二位对舍妹手下留情, 只是还请舒望君将魔皇令还回来。”
魔皇令的作用无异于人间界的虎符。甚至因为它可以驱使失去了自身意识的魔族傀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用起来比虎符还要方便。
原本这东西是只有得了魔皇的授权才能生效的, 但云溯望和魔皇出自同源,魔皇能用血脉之力驱使的东西, 他也都能拿来就用。
这就使得魔皇对这个异母弟弟更加忌惮, 日夜防备,生怕兵权旁落。
云溯望对魔族的事情渐渐了解之后, 愈发懂得利用这样的便利。他取出魔皇令, 却并无交出去的打算:
“魔皇将我和安师弟逼迫至此, 我若是交了出去,只怕会死得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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