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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棺GL——七小皇叔

时间:2020-03-20 14:25:16  作者:七小皇叔
  她只能诚恳地将自己交给她,并且接受一切关于好坏的评价。
  她瞧见宋十九将她的手松了松,十指软绵地交叉着,空气一瞬间冲进来,随后又被挤出去,宋十九更加虚弱,更加羞涩,也更加不容拒绝地将手再度嵌严实,随手她低着头,脸红红地说了一声:“好。”
  李十一好像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但宋十九就是想要说一声“好”,这是她固执的仪式感,也是她书写过千百回的睡前故事的结局。
  她这几日情绪低落,十分怕李十一喜欢的是旁人,也十分怕李十一当她是个不懂事的累赘。可李十一说喜欢她,三个字便足够雪破冰消,还有什么比李十一的示爱更令人踏实呢?至少对宋十九来说,没有了。
  她瞧见李十一勾唇莞尔,似她头一回问李十一什么是笑的那样,笑得透明又真挚,愉悦得一眼尽窥。
  李十一站起身来,宋十九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开,李十一却越过她蜜桃似的脸,望向她脑后。有细细的金黄而透明的线条,大拇指的长度,游鱼一样从宋十九颈椎处升腾起来,扭扭曲曲向上飘,于脑袋上方消失不见。
  宋十九见李十一发怔,抬起眼想要问她,却见李十一低了头,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脑勺,道:“先歇着,想想明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宋十九的欢心在心里戳了个小泡泡似的,笑意终于挂上了脸,捏着李十一的指腹蹭了蹭,才将她依依不舍地放开。
  灯火通明的一楼餐厅,是候得昏昏欲睡的众人,见着轻缓脚步下楼的李十一,涂老幺唰地来了精神,正要开口,便被阿音伸手一拦:“不必问。”
  她瞄一眼李十一红霞未褪的耳廓,挑眉同阿罗交换个眼神。
  李十一瞥她一眼,坐到长桌的右侧,紧闭双唇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十一姐。”涂老幺比个大拇指。
  众人看他,听他呵呵一乐:“忒镇定。想当年我同婆娘提亲那会子,嚎了几宿,嚎得我那病恹恹的瞎眼娘都下床追了我三条街。”
  阿音笑得东倒西歪,一旁的阿罗伸手扶住她的背,亦柔柔一笑。
  李十一道:“我与你不同。”
  涂老幺好奇:“啥不同?”
  李十一不答,却是五钱一本正经地出了声:“她不大可能被拒绝。”
  李十一冷冷淡淡,向五钱挑了个眉头。
  五钱仿佛是收到了些许嘉奖,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饮了一口茶。
  阿音撑着下巴,含笑望着李十一,她此刻仍旧波澜不兴地冷着一张脸,但她却从她方才不自觉抹一把手心的动作里瞧出了残留的紧张,她还是不习惯将欢喜大铺大张,只是在反常地揶揄涂老幺的时候,将细小的愉悦与灵动藏在里头。
  而她的情绪却总是因藏匿而十分动人。
  略招呼了几句,便进入正题,李十一将方才所见细细告知阿罗,阿罗沉吟一会子,点头道:“我没想错。”
  众人不解,听她娓娓道来:“是虚耗。”
  “‘夜于灶里点灯,谓之照虚耗。’”李十一恍然。
  阿罗点头:“这传说也有几百年了,记在《唐逸史》里,说是唐玄宗曾梦见一小鬼,偷了自己同杨妃的玉笛和香袋,玄宗斥住,小鬼自称虚耗,素日好窃财物,并且——擅偷盗别人的快乐。”
  《唐逸史》里有言:“虚者,望空虚中盗人物如戏;耗即耗人家喜事成忧。”
  涂老幺听得目瞪口呆,咋舌道:“怪道呢!那日我见着那小人儿,竟是这个。如此说来,小阿九的快活,竟是被这祸害偷了去!”
  众人默然,听阿音问:“那方才十一见着的虚线?”
  “应当是因着意志,回归的些许欢愉。”阿罗顿了顿,“维持不了许久。”
  李十一未出声,想起方才一脸病容,却眸光闪闪的宋十九,心里蓦地一抽。
  涂老幺叹口气:“龟孙子。怎样治她?”
  阿罗将长发拢过来,五指在上头摸了摸:“这小鬼,我倒是不放在眼里。明日五钱回一趟泰山府,请……”
  “我有法子,或可一试。”李十一抬头打断她。宋十九来历未清,她不大想替她欠泰山府的人情。
  阿音对上她的眼神,生出了不大妙的预感。
  待回屋,已是十分晚了,如今过了伏夏正入秋,连蝉鸣也不爱搭理黑夜了,李十一在安静的晚风里洗过澡,正要关灯歇息,却听门被轻轻叩响,她起身开门,见是宋十九。
  她穿着与自己款式差不多的睡袍,卷曲的长发勾勒瘦削的双肩,背手望着她。
  “怎么了?”李十一轻声问。
  宋十九将左脚支开,略点了点,又收回来并拢,仰头望着李十一:“咱们在一起了,可以一起睡了,是不是?”
  李十一缓慢地眨了眨眼,表情因背着光而看不大清晰,好似是将嘴角抿起来润了润,一会子才说:“是。”
  宋十九仔细听了听,她的“是”里有温柔的笑意,并不勉强的样子。
  于是她埋头将手递给她,跟着她掩门睡到了床上。
  西式的床十分大,李十一睡一边,宋十九睡另一边,中间宽敞得能再塞下阿音并阿罗,宋十九侧卧着,伸手抠着床板边缘的木料,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少女显而易见的郁结,她的情绪又低沉下去,背影孤零零的,似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李十一偏头看她,看她随着呼吸浅浅起伏的曲线,同一头哀怨一样散乱的秀发,瞧了一会子,同她说:“你过来。”
  宋十九的双肩一僵,随后慢慢地平躺下来,睁着眼睛望着她。
  李十一朝她侧卧过去,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又捧住她的右腮,轻柔地抚摸两下,未再说话。
  无声的动作能将怜惜扩大,宋十九闻着她指尖的香气,心里被热巾子轻轻地擦拭着,她忍不住瞄一眼李十一,然后滚到她的怀里。
  李十一揽着她,宋十九的头靠在李十一胸前,一手松松扶在眼前人的肩膀下方,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乖巧又诱人。
  “这才对。”宋十九满足地叹息,终于明白了方才不自在的是什么。
  李十一笑了笑,闭上眼正要入睡,却听宋十九又软着声儿道:“这些时日,我总在想一件事。”
  “什么?”李十一未睁眼,声音比月色还柔。
  宋十九糯糯的气息打在颈间:“你那日说的需求,到底是什么?”
  好一会未得到李十一的回答,她怕她睡了,要抬眼看她,却见李十一稍稍拉开了些与她的距离,眼神同她一对,而后垂下眼帘,在她的耳垂处落下一个吻。
  宋十九一怔,李十一却并未停下动作,双唇抚摸过她的耳朵,游弋到下巴和脖子,带着十二万分的耐心和缠绵。
  有的吻是火,令人的理智轰然倒塌,有的却是水,晃荡着令情欲浅浅升温。
  宋十九的肌肤在她的亲吻中变得紧张而敏感,李十一在细细密密的小栗子上蹭了蹭,随即止住,将她重新搂入怀中,问她:“什么感觉?”
  “想要。”宋十九的声音细得像是嘤咛。
  “要什么?”李十一的嗓子微哑,说话时手滑下去,若有似无地碰了碰山丘浑圆的下方。
  宋十九轻轻一颤,说:“想要更多。”
  李十一将手搭到她凹陷的腰线上,说:“更多,便是需求。”
  宋十九脸上漫上红云,手缠上她的脖子,李十一的拇指隔着睡袍在宋十九腰间摩挲,问她:“明白吗?”
  “明白。”宋十九明白了李十一想要对她做什么,也明白了自己想要献出什么。
  李十一抿唇,又问:“可以吗?”
  “可以。”
  当然可以。
  李十一浅浅一笑,却未再有别的动作,宋十九将头靠在她肩上,细语:“现在吗?”
  “不是。”李十一将被子搭上去,抚摸她的后脑勺,“你病了。”
  方才眼熟的虚线又自宋十九颈后探出来,散发着微光。
  宋十九有些泄气,但只是小小的一些,很快便软糯地趴在李十一的温柔里,迎来许多天的头一个好眠。
  入睡前,她轻声呢喃:“我们来日方长,对不对?”
  “对。”李十一说。
  作者有话说:
  1.《辇下岁时记灶灯》:夜于灶里点灯,谓之照虚耗。2.唐玄宗和虚耗的故事记载在《唐逸史》里。
 
 
第59章 谁令相思寄杜蘅(八)
  宋十九醒来时天已大亮,李十一仍旧保持怀抱她的姿势,她枕在李十一的胳膊上,还未好生令意识跟上阳光的脚步,便察觉到了手心里奇妙的触感。
  似一块软布,里头兜了水,充实而丰盈地填在指缝间,将她的手撑作一个半圆型。
  燥热自耳朵里蹿出来,心跳也不大齐整了,她想将手拿开,正抬腕却觉那柔软略略一颠,令她十分舍不得。
  她屏着气抬了抬睫毛,李十一呼吸均匀,好似仍未苏醒。宋十九想了想,大着胆子在李十一的臂弯里挪了挪脸颊,将手张开些,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而后轻轻一捏。
  她心里忍不住骂了句十分不淑女的脏话。
  紊乱的呼吸牵动她的心跳,她却并未停下来,曲指抚了抚,手心儿里起了奇异而微妙的变化,逆来顺受的防守变作坚挺的反攻,同她掌心纠缠的曲线对峙。
  这感觉实在太微妙,欲望有了支点,又有了中心。
  李十一的睫毛扇了扇,眼下的阴影不动声色,她敛着呼吸将宋十九的动作照单全收,在心跳快要露出破绽时动了动被她枕着的手,五指回勾,摸了一把她软软的耳垂。
  宋十九做贼心虚,立马将手规规矩矩地放回了李十一的腰上。
  李十一的指头无意识地游走,沿着宋十九的下颌线来回抚动,作足了即将醒来的懒散姿态,才抖了抖眼下的阴影,半睁眼问她:“醒了?”
  宋十九将头埋在她暖香的颈间,闷闷“嗯”一声,而后翻身下床,出门打了水回来梳洗。
  她动作勤快又熟练,只是一路低着头不大敢瞧李十一,不晓得为什么,方才在床上那样缠绵,一下床规整了衣裳,仿佛也规整了遗落一地的情丝,令她有些紧张,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疏离。
  没同李十一在一起时,她觉得她与她熟悉得很了,可以做世界上任何亲密的事情,可当真在一处了,又觉得不大够,以至于她还不大有底气笃定李十一喜欢的是她的哪一面,清晨起来时应当用哪一种表情最为可爱,最为落落大方。
  她一面拧帕子一面想,听见李十一困乏地下了床,趿着拖鞋朝她走过来。
  她让了一个身位给她,不挡着她洗漱,李十一却停在她身后,手一横将她拦腰抱住,下巴在她的颈窝处一搁,然而才走到一旁俯身洗脸。
  她的动作随意且自然,又短暂得仿佛没什么必要,但宋十九知道,她在安抚她,她瞧出了她在病症的作用下的患得患失,瞧出了她怕李十一后悔的心思,适时送上了小小的,温暖的定心丸。
  宋十九低头咬着嘴角,露出了软绵绵的,甜得并不明显的笑容。
  二人刚换好衣裳,便听得涂老幺笃笃笃地敲门,李十一开门,见他急道:“十九不见了,方才我敲了好一会子门,也……”
  他顿住,五官精神得似统统在敬礼,张嘴望着自李十一身后出现的宋十九。
  方才赶上来的阿音和阿罗站在楼梯拐角处,扶着栏杆杵在中央。
  李十一将门掩了,拉着宋十九出来,同楼梯上的二人打过招呼,四人一齐往下走,阿罗缓着步子,意味深长地回眸,李十一回敬一个悠然的挑眉。
  阿罗笑了笑,幅度微小地偏了偏头。
  几人吃过早饭,坐在一处商议虚耗一事,宋十九在园子里浇花,她的情绪仍旧很不稳定,有时望着明晃晃的太阳,一瞧便是半盏茶的时辰,李十一轻声喊她,她才回过神来,揩一揩眼角的泪珠子,同她勉强地弯弯嘴角。
  她望着李十一无意识堆蹙的眉间,心里懊恼极了,暗地里喊了一百遍加油,还在院子里做了会子强身健体的早操,方回到客厅里翻书。
  李十一靠着楼梯同阿罗说话,时不时抛一个眼神给宋十九,宋十九对上她的目光时,眼里便亮起来,望着她的背影,双眼又黯下去。
  李十一敏感地感受到她的波动,几句交待完,等诸人散了干净,便行至沙发边,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下,宋十九靠着她,听她念书。
  清冷的嗓音在客厅里高高低低的,涂老幺打扫走廊经过,朝里头望一眼,见李十一圈住了她,她缩在了李十一的怀里。
  “咦。”涂老幺觉着肉麻,本能地要拉下嘴角,也不晓得是阳光洒得恰到好处,还是李十一念书的声音太过动听,总之他竟觉得有些温暖,他靠在门边上看了一会子,又想了想婆娘和涂四顺,抠抠眼窝低头走了。
  楼上传来高跟鞋的声响,宋十九不由自主动了动肩膀,李十一放开她,散开搭着的二郎腿,道:“我去做饭。”
  午饭颇为丰盛地做了一桌子,炖得脱了骨的小排,滋啦啦滚着热油的水煮牛肉,酸辣呛人的醋溜白菜,还凉拌了一个白切鸡。阿音望着这几个宋十九爱吃的菜,心里有些复杂。
  宋十九仍旧没什么话,小口小口地吃着,李十一许久未下厨,过了油烟不是很有胃口,便搁下筷子撑着脸同一边的阿罗说话。
  透过高低错落的瓷器,自阿音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她认真言语的面容,亦正好能瞧见她搁在桌底下的右手,捉着宋十九的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她的手指。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阿音的心里仍旧酸溜溜的,醋溜白菜的醋仿佛淋在了心里似的,原来做李十一的另一半,竟比她想过的要幸福千百倍。可她竟是天生贱骨头,越难受越想再瞧一瞧,她看着看着,忽然又奇异地在李十一的小动作里觉察出了浓重的孤独感。
  她发现李十一翻来覆去地揉捏宋十九的指腹,像一个不得章法的孩童。
  她开始觉得,李十一等这份陪伴太久了,一个人也太久了,久到她表面气定神闲,却仍旧无法抑制内心一点小小的不安。
  她叹一口气,觉得这样也好。
  下午很长,五钱同涂老幺出门采买,李十一立在书案前练了几道符,宋十九在身边替她磨朱砂,练了小半个时辰,困乏得很,又睡了一觉,再起来时已是暮霭沉沉。几人简单用过饭,说了会子话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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