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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棺GL——七小皇叔

时间:2020-03-20 14:25:16  作者:七小皇叔
  涂老幺弯腰吭哧吭哧地墩着地:“我说不来客气话,那银钱我婆娘拿了,她高兴,屋里头用钱的地方也多,我也不推让了。只一样,往后你家里的活计我包了,你出门寻活,也只管带着我,不必额外给洋票子。我虽没什么能耐,做个饭,使个力气,总比你几个娘们儿强——昨儿青嫂说,你又接活儿了,是不?”
  青嫂不大晓得她究竟做什么,依稀听了几句,总归是什么买卖。
  李十一正要答话,却听外头张婶的大嗓门响起来:“十一,在是不在?”
  李十一应了一声,用巾子擦了擦嘴,出院子里去瞧,见张婶敞着袄子正蹲身拉扯掉了脚后跟的鞋,平素光整的发髻此刻乱糟糟的,脸上沁着薄汗。脚边一只蔫儿了吧唧的老母鸡,左手边是蔫儿了吧唧的宋十九。
  张婶见李十一出来了,笑着招呼了几句,哽了哽喘气声,才指着那母鸡道:“你家表妹妹今儿翻院墙,抓了我笼里的鸡。”
  她斟酌着将“偷”这个字换成了“抓”,面上倒没有什么愠色。
  李十一阖了阖眼帘子,将难以置信的眼神掖进眼底,随后看向宋十九,偏头单挑了右边眉毛。
  宋十九眨了两下眼,面上一派天然,也无风雨也无晴。
  张婶没心思听别家断公案,只踹了一脚没什么活头的母鸡,笑道:“它素日里活泛,一日总要下几个蛋的,这三两下没了声儿,也不晓得日后还能下不能?”
  话说得不远也不近,李十一听得明白,掏了几块大洋递给张婶,又欠着身子道了一回不是,张婶推脱了一番,便也收下了,将鸡留在院子里,拢着头发告了辞。
  李十一瞥宋十九一眼,鼻端轻轻哼一声,听着似笑非笑的,也不言语两句,转头往屋内走。
  宋十九三两步撵上去,跟在后头转悠:“你不打我?”
  “打你做什么?”李十一耷拉着眼皮子,“我是你爹?”
  若要是,也得是娘呀。宋十九停下来,一面思索一面嘟囔,见她波澜不兴,又追到她前头去:“你这两日只管翻什么长安的古籍,也不搭理我……”
  她猝然停下,歪着脸收着下巴,狐疑地问李十一:“这是什么?你,在做什么?”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比在李十一嘴边。
  李十一尚未收好的笑意一僵,薄唇抿了抿,问她:“什么?”
  “你方才的表情,是什么?”宋十九将四指掩住嘴唇,大眼珠子奇异地转了一小圈。
  李十一皱眉:“你是说,笑?”
  宋十九咬了咬下唇:“你那模样,叫做笑?”
  “怎么?你未见过?”李十一抱臂,她虽性冷,也不至于从未笑过。
  宋十九斟酌了一会子言辞,道:“你从前笑,是这样的。”她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嘴角。
  “你方才,是这样儿的。”她愉悦地堆起卧蚕,笑涡深深的,露出明晃晃的贝齿。
  李十一愣了愣,随即好笑地扩了扩嘴角:“那涂老幺日日咧着牙花子笑,你也未见过?”
  宋十九摇头,咬了咬嘴唇,认真道:“涂老幺那样不好看,你这样子,好看。”
  她说完,也学着李十一的模样莞尔一笑,杏眼眯起来,嘴角翘得高高的。
  李十一只觉十分有意思,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嘴角,轻轻往上一提。
  “咯噔,咯噔。”宋十九的笑僵在唇边,她大气不敢出地落下睫毛瞟一眼李十一的手指,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错觉。她忽然觉得,自个儿活了许多许多年,活得百无聊赖,活得糟糕透了。
  她还太小,不足以容纳这种博大的空旷感,好在那感觉只是一瞬,在李十一收回手迈进门槛时,便猝然消失。
  三日后,阿音上了门,貂裘披风裹着水蛇似的身段,蹬着细高跟儿便迈进了院子,院子里一个半大姑娘摇头晃脑地背书,暗红袄子蓝黑棉裤,膝盖处洗得发白,仍旧是十来岁时的红头绳,侧绑了一个粗粗的大辫子。
  那姑娘十四五了,因早起还未在脸蛋抹上黑灰,又刚洗了脸,白得发亮的肌肤上生着蜜桃似的绒毛,配上出挑的眉眼,水灵得教人嫉妒。
  阿音哀叹一声,摸一把脸颊的细粉,怏怏不乐地同宋十九打了个招呼。
  宋十九却气鼓鼓,胡乱应了一句,便又皱眉背起书来。
  涂老幺仍旧在屋内扫洒,一面修笤帚一面听李十一说一些入门的知识,见阿音来了,问她吃过饭没有。
  阿音道:“馆子里吃的,也没动几个,有羊奶子没有?给我热上一碗。”
  涂老幺道有,便起身开火。不大一会子,一碗热腾腾的羊奶便上了桌,涂老幺又盛了一些,招呼外头的宋十九进来喝。
  宋十九放下书走进来,也不洗手,腿一提哗啦一声将板凳勾过去,动静刺耳得令李十一皱了眉头。
  “做什么?”涂老幺张着嘴,用气声询问李十一。
  李十一摇头,不明所以。
  宋十九见李十一摇头,吸了一口羊奶,眼泪竟吧嗒吧嗒往下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仿佛委屈得不想活了。阿音吓得忙放下碗,过去搂着她肩膀,问她:“怎么?哪个王八羔子欺负你了?”
  宋十九抽抽噎噎地摇头,随即伏在阿音肩头呜呜哭,阿音拍她的背温声哄着,好一会子才听她断断续续地哭道:“晨起时我想吃羊奶,他们竟不给我,如今你来了,我才好歹有一盅。”
  李十一道:“你晨起吃了两碗粥三个馒头并一个小煎包。”
  宋十九哭得更是伤心:“嫌我吃得多了是不是?我本就是捡来的,爹不疼娘不爱,总是遭人嫌罢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李十一愣住,同涂老幺交换了个眼神,涂老幺脖子一缩,回到板凳上专心修笤帚,偶尔拿滴溜溜的眼扫一回饭桌上的人。
  宋十九见李十一毫无反应,更添气恼,将碗一搁便扭头出了屋子,跑到院子角落里擦擦眼泪继续看书。
  李十一头疼地扶额,却见阿音若有所思地咬了咬指甲,绢子掸了掸被宋十九眼泪浸泡过的肩膀,对李十一道:“你可记得,前两年咱们遇着一个美利坚国的洋教士,同咱们说道了好一阵子。”
  “说是有个叫霍什么的,写了个本子,里头的症状同她差不离,也是一阵儿笑一阵儿哭的,好似叫……”
  “青春期。”李十一道。
  作者有话说:
  “霍什么的,写了个本子。”指的是斯坦利·霍尔的《青春期》(Adolescence,1904年)。1920年之后,杨贤江将霍尔的学说介绍到中国。
 
 
第13章 终我一生,难寻太平(三)
  明儿便要出发,李十一等人细细瞧了线路,自北平坐火车往郑州,再由郑州西行至陕州,由陕州换轮船往潼关登岸,随后由汽车送达西安。李十一略略算了算,途中竟要六七日。
  涂老幺在夜幕降临的梆子声中犯了难,才刚夸下海口说要同她风雨同路,可念着家中的婆娘又有些不放心。
  阿音道:“路途遥遥,你去是不去?”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涂老幺咬牙:“去。”
  李十一看他一眼,同他说:“阿春赠的宅子,我收下了,地段好,格局亦通透,家具摆件也是一应俱全。如今天愈发冷了,你院子里漏风,让你媳妇搬去,我再请几个扫洒婆子照料,出不了岔子。”
  涂老幺嗫嚅了几番嘴唇,要再说,李十一低头瞧地图:“宅子大,东西院空着也是空着,西面留给阿音。”
  阿音嘻嘻一笑,虽不见得过去住几日,倒是难为她想着。
  “好是好,只是,”涂老幺愁道,“那宅子乃事成的谢礼,若不成,怎么好?”
  阿音柳眉倒竖:“姑奶奶出马,能有不成的?”
  李十一却道:“若不成,便盘下来。如今时局不好,宅子也不算顶值钱。”
  她虽有些积蓄,却也是意外之财,向来在衣食住行上不大讲究,一人一院也舒坦,如今不同。她看了看一旁解九连环的宋十九,她日益大了,总不能一直同她挤一张床,这小屋子便显得不大够用了,再有,周遭的邻里街坊都是熟脸儿,宋十九一日一个模样,这才几日,未打几个照面,可天长日久的,难免惹人疑心,还是搬了好。
  她考量了许多,却并未说出来,也实在未有吐露的必要。
  却见宋十九瞄过来两眼,对上她的目光,磨磨蹭蹭地到桌子旁坐下,问她:“东院儿涂老幺,西院儿阿音,我呢?”
  你自小搂到大的宋十九呢?
  李十一顿了顿,饮一口茶:“同阿音住也成,同我住,也成。”
  宋十九抿着唇角甜滋滋一笑:“我自是同你住。”
  李十一斜眼乜她,嘴角淡淡往上一提:“不是捡来的,也不是遭人嫌的了。”
  “我说过这样的话?”宋十九一愣。
  阿音绢子掩住嘴吃吃一笑,四月的天小姑娘的脸,猴戏似的一出一出的,变得令人招架不住。
  李十一同涂老幺交待完毕,涂老幺精神抖擞地准备回家收拾,又听李十一道:“若你家有红鸡蛋,备上几个。”
  “要那红鸡蛋做什么?”涂老幺纳闷。
  李十一垂下睫毛想了想:“过几日她要成年,恐是在路途上,没什么好东西。”她不晓得赠她什么,思来想去,念及宋十九曾眼馋邻里生娃娃时赠的红鸡蛋。
  阿音一愣,看了宋十九一眼,嘴角仍是挂着往常的三分笑。
  宋十九亦怔了怔,随即软绵绵地靠过去,抱住李十一的胳膊,头往她肩膀一靠,小声道:“你待我十分好。”
  她不晓得心里酸酸涨涨的感觉是什么,总之又舒服又难受,又是暖又是疼,她想了想,道:“待我长大了,我便嫁给你。”
  阿音“噗”一声笑出来,涂老幺亦是乐呵得抽了抽嗓子,两个姑娘,说什么胡话呐?
  李十一下颌一收,将胳膊自她怀抱里抽出来,一眼未瞥她:“倒是不必了。”
  宋十九鼓着两腮哀怨她一眼,坐在一旁生闷气。
  阿音两手一拍,笑得弯了腰:“今儿这出戏可算是瞧着了,竟比那角儿唱的还有意思些。姐姐我这便回了,明儿一早,西站见罢。”
  西站今日的人比前两日多了许多,涂老幺这回有了经验,大包小包地挤上了车,却没料到阿春大手笔地包了一整节头等车厢,一人宽的床位,大理石的桌面,西式的实木装潢配着墨绿的小洋灯,珠串的绳子一拉,那灯便亮了,再一拉,又灭了。涂老幺歪着头瞧了好一会子,电灯他只见过一回,还是在李十一的仓库里,这一回研究了半晌,问阿音:“这里头,倒是怎的装煤油呢?”
  火车开动,涂老幺整好行李,又左右逛了逛,回来乐道:“你们怎样也想不到,这里头竟是千奇百怪的,同洋货商场似的,左面有一客厅,右边竟是酒馆子,还有阿音爱吃的黑汤。”
  阿音心知那是时髦的西式吧台,也不同他计较,只笑吟吟拿着绢子扇风。
  稀奇不过半日,众人便在火车有规律的律动中犯了困,黑夜泼墨一样洒下来,流萤似的星辰在窗外晶莹闪烁,倒影到透亮的玻璃上,一个星子便变作了两个。
  阿春不爱说话,只默默然坐着,夜里更是睡不着,听着涂老幺淡淡的鼾声,独自走到会客室,靠在窗边望着外头瘦得如弯勾一样的残月。
  李十一披着衣裳推门进来,见她的侧脸在暗暗的月华中朦胧至虚幻,白日盘起的头发散了下来,温顺地趴在她优雅的脊背上,车厢内不见一丝风,她的发尾却浅浅地飞起来,妖异又瑰丽。
  阿春偏过脸,仍旧是发白的唇色,叫她:“女先生。”
  “叫我十一罢。”李十一道。
  “十一。”阿春的声音轻得似薄霜降临,“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此情已成追忆,零落鸳鸯。”李十一默念道。
  “自我见到你起,我便知道,你能帮我。”阿春抬手支颐,“你说,如今的月亮,同从前的,是一个月亮么?我若望着月亮,能望见故人么?”
  李十一笑了笑,摇头未答。
  “可是,我连我是谁都不晓得,又哪里来的故人呢?”阿春的声音仿佛自车外里来的,比旁人要慢上许多,带着夜露的清醇。
  李十一忖了忖:“你让我去,究竟是找什么呢?”
  “骸骨。”阿春道,眼波流转望向她,“我的骸骨。”
  李十一动了动唇线,又听阿春道:“我在那里躺了许多年,无棺也无碑,我不晓得我是谁,我想知道,我是谁。”
  铁门开了复又关上,李十一侧脸,见阿音穿着香槟色丝绸睡袍,松松垮垮地揽着腰带,一手拢着如云卷发,一手夹了一根烟,慵懒地靠在门边。
  “阿音。”李十一颔首。
  阿音眯着眼笑了笑,撩人媚骨百态生,款款走过来,轻着嗓子道:“风月,佳人,倒是有情趣极了。”
  李十一习惯了她信口胡说,也不搭腔,听阿春同阿音点头打过招呼,便又陷入了烟气朦胧的沉默。
  阿音又吸了一口烟,烟灰掸落在茶缸里,李十一启唇道:“既你来了,不妨替阿春姑娘探一探。”
  “我不来,你也不使唤我。”阿音笑道。
  阿春偏脸,望了李十一半眼,随即朝阿音伸出右手,青紫的静脉在白皙的手腕上清晰可见,她低了低下巴,好看的眸子定定望着阿音:“有劳女先生。”
  阿音将烟灭了,抬手在她的手心松松一握,又极快地放开,笑道:“我是摸骨,不是诊脉。”
  阿春一愣,抿唇淡淡地笑了笑。
  火车不厌其烦地吞吐白雾,似一个不知疲倦的巨兽,只顾迎着风铆力跑,不问尽头,亦没有归处。夜幕便是它咆哮的喇叭,将乌拉乌拉的声响放大后搁到人的耳蜗里。
  阿音头上的薄汗又沁了出来,透着若有似无的熏衣香,她将面色更白的阿春放开,抽了抽鼻子坐回椅子上,闭眼定了定心神,左手无意识地拈起方才吸了一半的香烟,又用力地杵了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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