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父，老沙，来人了！”
沙僧和唐三藏二人闻言朝那边看去，果然是个妙龄女子，提着篮子慢慢地走了过来。
猪八戒好久没见过女人了，说实话他对女人的兴趣没过去那么大了，但是见着了还是心里愉悦，毕竟与一个女子谈情说爱、红尘作伴的平凡人生才是他猪八戒真正想得到的生活。美丽可爱的容貌，沾染俗世气息的衣裳发髻，代表的是猪八戒希望能早点回归的日子。
猪八戒突然想起孙悟空邀请他去花果山生活的事情。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猪八戒猛地摇摇脑袋，抖抖衣裳，带着一副嬉皮笑脸走上前去。
“姑娘~”
那姑娘见了猪八戒，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红着脸捂嘴笑了笑，“小女见过大师。”
猪八戒愣了愣，笑容微微一滞。第一次见普通人遇见了他们师兄弟三个不吓得要逃的，还是个弱女子？不对劲。
“悟能，不得无礼。”唐三藏见他一脸嬉笑地凑近姑娘，连忙上前道。
“姑娘，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前往西天取经。这两位是我的徒弟，相貌丑陋，举止粗俗，若有唐突，但请莫要见怪。”
姑娘听了嘿嘿笑了两声，“不打紧不打紧。我家素来礼佛斋僧，日日为菩萨烧香，能见到来自大唐的圣僧，实在是福气。若不嫌弃，小女这里有一些素食，几位大师便拿去吧。”
“这怎么好……”唐三藏连忙推辞。
猪八戒看了一眼她的篮子，闻到一股饭香，肚子竟不争气咕噜了一下。他倒是没有火眼金睛，不好确认什么，但是女人身上闻不到半点妖气，法力高强擅长掩饰妖气的大妖怪又极少见，这食物，多半没问题，管她有没有问题，吃了再说。
“哎师父，人家姑娘都说了，她家礼佛斋僧，我们吃了她的食物，也是在信佛之家化缘，是我们的幸运，也是人家的造化啊。吃吧。”猪八戒道。
“对啊对啊，师父，姑娘一片好意，我们就收下吧。”沙僧也附和道。
唐三藏被两个徒弟说服了，便收下了食物，连声道谢。
“妖怪！看打！”
猪八戒回头一看，正是孙悟空。事情铁了，这女人，绝对是妖精。
14.【孙悟空】
孙悟空往前飞了十几里路，见下面有一片桃林，心里一喜，便下去了。
一林子的好桃新鲜漂亮，清甜的香味让孙悟空喜上眉梢，立刻挑了个大桃子咬了一口，甜美的滋味实在解暑。孙悟空便三下两下啃完了桃子，变出个大口袋，准备装一些回去给师父师弟吃。
孙悟空往林子里越走越深，却突然脚步一顿。、
嗯？孙悟空耸耸鼻子，有妖气？看来前面的山里有妖怪，不知是善是恶，还是早些回去师父那边，放心些。
孙悟空快速地收了一口袋桃子，便腾云上空，往师父师弟那边去了。
正当到了他们休息处的上空，孙悟空却看见一女子笑吟吟地把一篮子东西要给师父，他天性警觉，开了火眼金睛一看。果然是个妖怪！白骨原形。而那篮子里，是一篮子蛇蝎。
孙悟空把口袋甩几下一扔，恰好朝下面一棵树上飞去，袋子系在了树干上，然后他自己掏出金箍棒，在空中飞转几圈跳到那女妖身后，一棒子打了上去。
女妖应声倒地，片刻便化为白骨一堆。
唐三藏被这一下吓得大惊失色，手中的篮子砰的掉到了地上。
猪八戒和沙悟净愣神地看着他们大师兄，两个人表情复杂。
“大师兄啊！你杀人了！”沙僧惊呼。
“悟空…！你为何杀她？”唐三藏瞪大了眼睛，愠怒可见于皮面，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实在突然。
“师父，那是个妖怪！”孙悟空一指地上的尸首，“师父你看，哪有人刚刚死去就变成白骨的，这白骨是她的真身而已。”
孙悟空言之有理，唐三藏这才信了，念了声阿弥陀佛，“既然如此，悟空，以后打跑便是，说不定是个好妖精呢？”
“好妖精？师父，您再看看这篮子！”
三人往那里一看，真是一篮子蛇蝎！
“师父，我要是不杀她，她定不会放过你的，哪个妖怪不想吃唐僧肉嘛……”孙悟空瞧见师父怒容未消，讨好似的看着他，声音放软了不少。
“罢了罢了。”唐三藏摆摆手。
谁知道这时猪八戒哼哼了两声，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地插话道：“大师兄会七十二变，要使点障眼法偏偏师父有什么难的？”
“……猪八戒，你说什么？！”孙悟空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猪八戒。虽然这个师弟平日好吃懒做，能退便不上前，但其实聪明得很，修为也不算太低，怎么会不相信这是妖怪？
“悟能，你且说。”唐三藏皱着眉头，道。
猪八戒看了孙悟空一眼，眼神内容复杂，其中有几分刺眼的讥诮，“我和沙师弟都没有闻到妖气，就算是擅长掩藏妖气的大妖怪也极其少见，若真要对师父不利，何不趁你不在直接抓了师父或者现吃了师父，还要变成凡人的样子说一堆废话？”
这个，呆子。
孙悟空不解又无辜地看着他，气恼和委屈冲上了头，“我的火眼金睛不会出错！”
“悟空，你不必骗为师，悟能说的有道理。你要是真的杀了人，便承认错误，不要再犯！”唐三藏面无表情地说，翻身上了马，“我们先往前走吧。”
孙悟空默默应了，这种委屈他齐天大圣以前没受过。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恶事好事他干了便绝不推诿，就算被推上斩妖台，压进五指山，他也认了。但是唯一忍不了的，就是被如此冤枉误解，他孙悟空的尊严放在那里。
更奇怪的是，猪八戒为何如此。孙悟空不自觉地抖了抖。比被师父冤枉更难受的，是猪八戒眼睛里的冰冷和嘲讽。他想不通缘由。
15.【猪八戒】
猪八戒知道自己当了个大混蛋。
看见孙悟空一棒子打死了那个女妖怪时，他是毫不意外的。邪念是在他看见唐三藏一脸愠怒时产生的。
“悟空…！你为何杀她？”唐三藏始终肉眼凡胎，看不到真相。猪八戒有时候觉得他的善几乎有点愚善，尤其是每次孙悟空杀了妖怪后莫名其妙发的善心。也许这就是自己始终无法真入得了沙门的原因吧。佛门，有一种可怕的善意和天真，
孙悟空的委屈和讨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还有一丝不忿。猪八戒看在眼里，目光便渐渐冷了下去，恶心，他看着孙悟空向那个瞎了眼的和尚低声下气地解释，就感觉喉咙里一阵恶心，胃里泛酸。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但是猪八戒却没打算就这么过去。
他突然想起孙悟空说的，陪他一起去花果山吧。
如果早点散伙就好了，孙悟空对那个和尚和他的取经大业早点死心就好了。
唐三藏，被吃了好了。
猪八戒被自己的想法给恶毒得都有些想吐。
但是他看着憋着一口气，脸半青半红的孙悟空，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可犹豫的了。那个孙悟空，应该桀骜不驯，有气就撒，不管三七二十一，想说什么说什么，不委屈于任何人的。唐三藏和孙悟空不睦，他居然看得心底爽快。
“大师兄会七十二变，要使点障眼法偏偏师父有什么难的？”
他看了孙悟空一眼，满意地看见他那双明亮如炬的眼睛瞪大了，溢满了不解和委屈，隐隐的怒火在金色里挣扎，似乎在忍着不要爆炸。快爆炸吧，猪八戒想，快爆炸啊，烧得干干净净，怒发冲冠，一走了之！
猪八戒继续煽风点火，唐三藏极少撒在妖邪身上的气撒在孙悟空身上。孙悟空却无法为自己辩驳。猪八戒一句障眼法，让孙悟空没有证明的办法了。
猪八戒在心底讥笑。笑唐三藏才是不识善恶人鬼，对妖怪万般怜惜，对无数次救了自己命的大徒弟却不肯相信。
结果没走几步路，竟又接连遇见个老太和老公公，听他们描述是刚刚那姑娘的母亲和父亲。不用说，这都是妖怪。
老公公举着拐杖，上来就要打人，嘴里骂着脏话，要唐僧师徒还他妻儿。
唐三藏念了几声罪过，便想上前赔罪。
猪八戒看了一眼孙悟空，果然，那猴子眼里金光一闪，棒子便举了起来。
砰！
猪八戒不禁想，这白骨精怕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要赶猴子走。他心里一愣，竟没发现自己成了妖怪的帮凶，实在好笑。
这次唐三藏真的怒了，他大骂泼猴，孙悟空委屈得脸都红了，怒色漫上眉梢。
“她们都是妖精！我老孙什么事都担当得起！当年在天宫犯了多少事我也不曾为自己狡辩半分，今日何必为了个区区白骨精骗师父？！”孙悟空指着那具白骨的手指微微发抖。
“顽劣，顽劣！”唐三藏气极，双手合十，念起了紧箍咒。
孙悟空立刻抱住头，疼得在地上打滚，猴毛全部炸了起来，发出尖利的叫声，已不似人声，而是猴类的哀鸣。
猪八戒突然有点慌了，他站在旁边，却觉得如坐针毡。孙悟空在地上翻滚，金色的瞳孔因为剧烈的疼痛竟燃起一抹鲜红，妖异非常。那一眼里全是委屈和愤怒，恰好进了猪八戒眼里，激得他心口一痛。他张嘴，看向唐三藏，唐三藏一脸冷漠，眉头紧蹙，口中念念不绝。
“师父啊，别念了！大师兄也是关心我们的安全而着急，一时多心杀错了人，您饶了他吧！”沙僧先猪八戒一步开口了。
唐三藏便停了口，道，“为师念这紧箍咒，是要你记住这种痛苦。你错杀好人，毁人家庭，屡教不改，接连害了三条人命。为师在你杀死老妪之时已觉你顽固不化，是你指天对地发誓再不杀人，求我不赶你走。现在，却自食其言！”
孙悟空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明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水，他撑着地爬起来跪着，对着唐三藏，“我杀的是白骨精，是妖怪。”
猪八戒知道他的委屈。就像几百年前的自己，喝多了意乱情迷而戏了嫦娥，竟被认为是动了凡心，千年修为一朝散，成了只畜生。他看着孙悟空，心口痛极，而事已至此，他只好求他自己要的那个结果。
“大师兄，你跟师父认错啊！”沙僧在旁边急得跳脚。
孙悟空不会道歉，他没错，就永不认错。猪八戒看着虚弱狼狈的猴子，他了解他，在这件事上。
“……不必了。他冥顽不灵。”唐三藏道。“孙悟空，你走吧，为师不再留你。”
猪八戒惊讶地发现，他被唐三藏这一句话说得有了些奇怪的期待，幸灾乐祸。
孙悟空也不再苦苦求师父留下自己。他拜过师父，便站起了身。
一身灰土的猴子默默地走到沙僧和猪八戒面前，猪八戒才看清，他脸部的毛发被泪水和灰土弄得又湿又脏，双眼发红，而目光平静得如一潭水。
猪八戒感觉一阵酸意袭上鼻腔，眼睛发涩。他想抱住这只猴子，可是他知道，这一行三个人里，他最没资格给孙悟空一个拥抱。
他觉得自己搞砸了。
“八戒，老沙，你们照顾好师父，好好保护师父。遇见妖怪不要硬来，也保护好自己。”孙悟空说，声音有些哽咽，嗓子有些嘶哑。
“悟……”猪八戒张嘴想说话，却没了下文，抬眼却看见孙悟空看着自己，用一种有些期待的眼神，好像在希望自己说些什么。那种表情，就好像他猪八戒说的话对孙悟空而言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一样。猪八戒在心里大笑，怎么可能？
“大师兄走了。”孙悟空说，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腾空而起。
悟空，我不是认真的，你别走。猪八戒想，他可能再来一次也不肯说出口。
猪八戒觉得自己彻底搞砸了。他在四周安静下来后发现，自己不是想要这么个结果。他不喜欢孙悟空收起他本来嚣张不羁的面貌，不喜欢孙悟空对唐三藏忠心耿耿到可以落进虚无火池，不喜欢孙悟空皈依佛门。但是他也不喜欢孙悟空委屈痛苦，不喜欢孙悟空对他失望透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没有理由再靠近他。
他喜欢孙悟空。他突然发现。他不喜欢那么多关于西行的事情，因为他喜欢孙悟空。他爱他身上那一脉豪气，愿意同他一起离经叛道。他害怕孙悟空皈依佛门，从此分道扬镳。他想跟他回花果山，想和他再次在天河岸边共饮琼浆，想和他一起做很多事情，无拘无束。
但是他搞砸了，孙悟空如果还会原谅他，怕真的可以立地成佛了。
既然如此，猪八戒去意更甚。
16.【孙悟空】
孙悟空走到他们面前，想最后再交代两个师弟一些事情。
猪八戒站在沙悟净身边，而他却没办法在猪八戒脸上找到半丝他想看到的原因。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假装，没有平静，只有慌张和隐约湿润的眼睛。猪八戒，他可笑的大耳朵在发抖。
“……遇见妖怪不要硬来，也保护好自己。”孙悟空话音落定，垂下了眼睛，还是要走了。
“悟……”猪八戒突然开口，只发出了短短一个音节。孙悟空愣了愣，抬起头看他，几乎是有些期待地，希望猪八戒能说些什么，什么能给他解释的，什么能让他不那么难受的。但是猪八戒没有说下去。
孙悟空和他对望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孙悟空看见他的眼圈有点红。所以你是为什么呢？
“大师兄走了。”
孙悟空在眼泪流出来之前转过了身子，他把背挺得老直，苦笑了一声，腾起身子飞向天空。他终于可以回花果山去了。眼泪第二次充盈眼眶，孙悟空自知不止是出于委屈。他只是，舍不得那个猪肉床垫而已。
从今往后，孙悟空还是齐天大圣，不必守戒，不必远征。
花果山还是和以前一样，风光秀丽，四季分明。最重要的是，这里才是孙悟空的家，有无数懂他爱他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的家人，有喜欢的水果吃，可以荡秋千，可以与猴子猴孙捉迷藏。在这里，孙悟空像个孩子，极乐逍遥。
他突然想起刚刚收服了猪八戒的第一天，猪八戒说他不懂凡俗之乐。孙悟空觉得，凡俗之乐不只是人类的凡俗之乐，凡俗之乐是三界任何生灵生来便喜爱的那个小圈子里本真的天性和无拘无束的生活，比如孙悟空，他的凡俗之乐就是花果山的悠闲生活、学堂里和朋友们一起变法术、天庭上与众仙友把酒言欢，这些东西是成仙成佛后很难尽兴的，因为框框条条在那里。
4/23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