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他们都没对你说实话!”
“冷静点顾权。我只问你,你的父亲,你以为的母亲,你的大哥和二哥,他们谁也不爱你,你就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都是一家子的血脉相连,为什么只有你不被期待?”
“你那个二哥,表面在顾氏上班,实际上根本就是不学无术。连这样的玩意儿,你那个名义上的母亲都护在手心里当个宝。你为什么不行?”
“……”一针见血,顾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喻铮后面的话,却更狠,直接捅得顾权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脏,再度鲜血淋漓。
“顾权,你回家的那天有人欢迎你吗?”
“有人哭着抱住你说终于回来了吗?”
“有人彻夜守在你身边,怕再次失去你吗?”
“有人……”
“够了!”心里的伤口被彻底撕开,顾权失控狠狠推开喻铮,仿佛心存报复一般反问喻铮,“我是没有,那你有吗?你他妈不过也是司炀养的金丝雀罢了!”
话刚出口,顾权就自觉失言,他捂住嘴,脸上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
然后他就看见喻铮缓缓挑起唇角,用非常自然且平静的语调说着一个事实,“你说的没错,我也一样没有啊!”
“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权想要解释,却意外发现喻铮右边裤腿上仿佛有血迹。
“你的腿怎么了?”顾权走过去掀开喻铮的裤腿,上面横七竖八的足有七八道伤痕。其中最靠前的三道伤口很深,方才这么一摔已经裂开,鲜血一丝丝的渗了出来。
顾权看着这样子不像摔倒会留下的痕迹,下意识就以为是司炀对他做了什么。
“我去找他说理!”顾权脑子一热,起身就要去找司炀理论。他认得出来,喻铮腿上的是刀伤。这才回来大半个月,司炀都能这么虐待他了,要是在过一阵子,岂不是会要了喻铮的命?
一时间,顾权分不清自己是为了喻铮生气,还是再替自己鸣不平。
而喻铮却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自己。”
“为什么?”喻铮说什么都不让他走,顾权没辙,也只能掏出药膏慌手慌脚的给喻铮上药,可颤抖的手却连药的盖子都打不开。
“别费事儿了,一会就好。”喻铮按住了他。随便拿了点纱布缠在了伤口上,然后答非所问道,“转身,我要换件衣服。”
他脱下了身上这身,换了另外一套深色的,然后转头就把染了血的裤脚剪了放进金丝雀的笼子里给它垫窝。
“你到底怎么了?”顾权根本不明白。
喻铮是什么人?村子里天塌下来他都能咬牙挺过去的人。那时候每一天都过得像是地狱,喻铮都忍过来了,还能想法子护着他。可现在怎么就要到了自残的地步。
“我从被带回喻家起就没有出过门,直到一周前司炀亲自带我出去一趟。”喻铮看着他,眼里终于有了悲色。
“去了哪里?”
“秋露公墓,我是那天才知道我父母已经去世的。”
“!!!”顾权不敢置信。
喻铮又补了一句,“司炀在我父母墓前告诉我,我被拐走是他故意而为。”
“在那天之前,我一直以为司炀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即便他找回我后从不回家。然后我明白了,他并不是真的想叫我回来。而是他要拘着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喻家。”
“顾权,我和你,从来都是一样的。”
顾权后退一步,看着面前分明悲痛到了极点却连哭都不能的竹马情绪终于彻底失控。他捂住脸,颓然蹲在了地上。
而喻铮却递给他一包纸巾,然后就借口出门让女佣拿点点心,把空间留给他。
“只留顾家的小少爷在楼上合适吗?”门外,女佣三步一回头的跟在喻铮身后。
“没事儿。”喻铮的声音尤带着笑,“你们都不知道顾权口味,我去给他选。”
门外,喻铮的脚步声渐远,顾权一直隐忍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顾父的无情抛弃,司炀的当面打压,他那两个名义上的兄弟明里暗地的欺辱,周遭人的鄙夷和讥讽,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最后全都被喻铮凑在耳边说的那些话碾压得一丝不剩。
“我和你是一样的。”
一样的血海深仇,一样的身不由己。喻铮是司炀圈养在喻家老宅里的金丝雀,而他顾权却是顾家人随便弄回家的一条流浪狗。表面的宽厚不过是对自尊更深沉的碾压。
所以现在的他们还能怎么办?与其互相怀疑各自挣扎求生,不如合起伙来放手一搏,败了就大不了一死,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顾权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而此时楼下的喻铮却和司炀撞了个对脸。
这是自墓地一别后,喻铮和司炀的第一次见面。很可惜,眼下的司炀正靠在沙发上沉沉的睡着,并没有睁开眼。
女佣见状赶紧去给司炀拿了条毯子,却被喻铮拦住。
“小少爷?”这是要闹了吗?女佣心里顿时一突。
可喻铮却冲着她摇摇头,食指按在嘴唇上,“嘘,别吵醒了他。”
“……”女佣顿时觉得有点惊悚。
喻铮没管她什么心情,径直拿着毯子给司炀盖上。
他一向温柔仔细,非但没有把人惊醒,反而让人因为温暖而进入更深的睡眠。
睡着的司炀眉眼格外温柔,细碎黑发沿着颈边垂落,嘴唇也微微张开,在灯光下显出几分水色。
脆弱又诱惑。
喻铮盯着面前的人,眼里的温柔陡然退去,恨意渐渐弥漫上来。
“别怕,我带你回家。”喻铮还记得,这是司炀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可惜司炀并不是带他回家,而是亲手送他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鸟笼。
“以后就住在这里,和我一起。”多么郑重的承诺,但司炀却连一个晚上都没在喻家老宅住过。
“嗯,我答应你,不会骗你。”这才是最可恶的,他眼见着徐家是如何欺负他孤苦伶仃,把所有的感情和憧憬都寄居在司炀身上。可司炀却转头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没错。喻铮最恨的,从来都不是司炀的夺权和算计,他最恨的,是司炀骗他!
而更恨的,是司炀从十几年前,他才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骗他!
看看影集那些保存完整老照片,哪一张里,少年的司炀抱着他不像是抱着一个来之不易的宝贝?
一模一样的兄弟装,环绕在他身前的温暖的手臂,还有落在他脸颊上的吻。那份最亲昵的珍重骗得他死心塌地,骗得他从不对司炀有半分怀疑,更骗得他妄想司炀能够陪他一辈子。
认贼作兄,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他喻铮更有眼无珠,比他喻铮更可怜可笑。
死死的盯住司炀的脸,喻铮的视线慢慢下移,最后落在司炀的脖子上。他的指尖就停留在司炀的喉结上,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那里捏碎。
可他不能,因为这么轻易的去死,实在太便宜这个人了。
低下头,喻铮靠近司炀。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却恨不得将司炀活吞下去。
越来越近,司炀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唇齿相依。
真的是太可笑了,佯装兄友弟恭时都没有靠的这么近过。如今撕破脸了,倒像是没了距离。喻铮努力控制自己,试图让自己的手从司炀的脖子上移开。
刚从书房拿了资料下来的秘书正撞见这一幕,没忍住倒抽了一口气。
他乍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撞见了什么豪门深宅大院里的秘密。可紧接着就意识到了情况和他想的不同。
喻铮看着司炀的那是什么眼神?强烈的侵略感,扒开伪装全然是狼子野心,怕不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小……”少爷,他想开口警示,紧接着,就被喻铮回头看他的眼神震住了。
这刻骨的恨意绝不是情人间的亲吻,恐怕喻铮对司炀动了杀心。
秘书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而被打断的喻铮也直起身子,朝他走去。
“我……”秘书想说话,却被喻铮的手势打断。
他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资料,语气温柔的嘱咐了一句,“司炀要是忙,你就把家里那块普洱给他拿去。别总喝凤凰单枞,太浓了些,晚上容易睡不着觉。”
极其贴心的一句话,可秘书却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凤凰单枞,四大乌龙之首的名品,也是司炀最近两天才换的口味。可喻铮是怎么知道的?
秘书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位的小少爷。
而依然闭着眼的司炀却根本就是清醒的。
系统:宿宿宿宿主大大,喻铮刚刚是不是想亲你!?
司炀脑内,系统已经被方才的一幕吓得口齿不清,可司炀却没有搭理这个真傻白甜。
他摸着嘴唇若有所思。
顾权在喻家一直待到了八点多用过了晚饭才准备回家。司炀走得早,晚饭前就已经离开了。至于顾权,最后是老管家送回去的。
“回来了?”顾权回家的时候,顾父正在楼下坐着,不像是意外撞见,倒像是刻意等他。
“见到司炀了?”
“见到了。”果然是因为司炀,顾权低着头,强压心里那点讥讽。
“说了什么?”顾父依旧冷淡。
“没说什么,只是补给了我些压岁钱,司炀说喻铮孤单,叫我多去陪着点。”
“那就多和喻家走动。”顾父接着又问了送顾权过去的管家一遍,觉得能够侧面证实顾权所所言不虚,就嘱咐了管家道,“以后照顾顾权精心点”,接着就径自上楼去了。
“小少爷,你也早点睡吧!”管家难得恭敬。
顾权面无表情的跟在他的身后上楼,直到关上卧室门独处后,顾权从进门起就压制的恨意才终于露出那么一星半点,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虽然比起平时那种对父亲单纯的憧憬要冷淡许多,可也并不重要了。毕竟在这个家里,谁都不在意他。喻铮算计的没错,这趟喻家之行果然让顾家人对自己重视了许多。不过这只是开始,他们还有更多的盘算。
喻家那头,喻铮看见顾权给自己发的信息“一切安好”,唇角也终于多了几分笑意。
他回复了一句“早点休息”,然后就抬头打断了面前和自己说着明天课程安排的管家。
“您和之前的老师说一声,以后都不用来了。”
“什么?”老管家吓了一跳,没明白喻铮为什么突发此言。
喻铮倒是很有耐心的和他解释,“南城园子新捧起来一角儿,条正盘靓,嗓子也惊艳,时二少要带我去长长见识。”顿了顿,他又多补了一句,“听说长得和司炀挺像。弄不好是一家子里的人,我去给他捧个场儿。”
南城园子是圈里公子哥们的“暗语”,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戏园子而是一个拾掇得古色古香的会馆。正经的销金窟,遍地铺着美人席。至于里面捧的角儿,说句糙话,就是会馆里养出来伺候爷们舒服的。
然而现在,喻铮却说里面服侍人的和司炀模样相似。
这到底是在侮辱谁?又是在寒碜谁?
作者有话要说: 司炀:听说我养的孽子想去逛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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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次给男主当爸爸(12)
老管家的脸色陡然就变了。喻铮和司炀再不和,司炀也好歹是喻铮的养兄,出门也是带着喻家的名声。喻铮主动领着别人作贱他,就和活作贱喻家作贱他喻铮自己又什么区别?
更何况,更何况司炀原本就是一心为了喻铮考虑。
老管家气得浑身发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喻铮却饶有兴致的给他倒了杯茶,“左右明天我不去,时二少也得叫人来请,拦不住就算了吧。您这么大岁数了何必和我一个小辈儿置气呢?”
管家艰难的说道,“我会一字不差的告诉大少。”
“可以啊!”喻铮有恃无恐,“然后呢?叫他来教训我一顿,还是把我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整个圈子都知道他司炀皮子下面的司马昭之心,有意思吗?”
“别太过分。”喻铮这句话是贴着老管家的耳边说的,“你可以转告司炀,我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钱权都叫他拿走了,总得给我留点喻家正经少爷的尊严。要不然就谁都别消停。”
老管家被他决绝的眼神看得心里发寒。眼瞧着喻铮上楼,转头就给司炀打了个电话,“不好了大少,小少爷真的……”
老管家喘了半天,才勉强把要说的话理顺,捡着能听的学了两句。
“您别生气,小少爷也是太难过了……”老管家最后还是替喻铮说了情儿。说到底,司炀也好,喻铮也好,小时候都是他带过的,也当着孙子辈看。哪个伤着了他都心疼,眼看着两人这么闹,司炀原本身体就是强弩之末,喻铮还往死里捅司炀刀子,老管家也快崩溃了。
司炀却十分淡定,“由着他去!”
“什么?”
“把我的副卡给他,明天由着他去!”
“……”老管家懵了,根本不懂司炀为什么这么做。
当弟弟的不学无术,当哥哥的竟然毫不约束,还放任自流,甚至主动提供钱财。
南城园子里混的都是些什么王八蛋,五毒俱全,玩得大着呢!就没有他们不敢的。喻铮这么踩进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司炀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疯了,这兄弟俩怕不是都疯了。
老管家浑浑噩噩的回到卧室,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可罪魁祸首的司炀和喻铮却全都睡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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