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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周(GL百合)——青燕燕燕

时间:2020-03-29 10:53:22  作者:青燕燕燕
  “我是个科学家,”秦嘉冷淡地点头同意,“所以我比你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相信你在大学没少读我的论文,那么你应该知道,2048年线上世界的诞生标志着人类生活方式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转变,人类完全适应这种生活方式至少需要半个世纪的时间。在此之前,将会出现许多反对的逆流,真理就在这些强劲的逆流中被广播于人心;而你的韩子熙如果成功摧毁空间站,便造成了一次最大的逆流,全世界人类将被迫回归元世界。但这不会像她希望的那样引起他们的反思,只会引起巨大的焦虑,加速蟾宫的建设,最后全体人类带着更坚定的信念在虚拟现实的路上越走越远。这个结果你不满意吗?
  “你懂吗,沈煊?”他咬牙切齿地加重了语气,“她的努力是徒劳的,因为她违逆了历史的潮流。我们已经被改造得分辨不出虚假与真实了。别那样看着我,你也是一样,我也一样。”
  2075年12月23日星期一
  韩子熙
  梦境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爆炸。空间站在爆炸,月球在爆炸,航天器和VR装具都在地球上纷纷爆炸,金属碎片泛着红光、拖着熔化的尾迹在银河中幽灵般漂浮,就像无重力环境下的鲜血,她的鲜血。
  在爆炸中化作灰烬的她落在一张温暖的床单上,意识随之缓慢沉降。
  韩子熙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房间。墙壁刷成柔和的浅绿色,天花板挂着心形吊灯。她眯眼仔细看了看,发现墙壁不是绿色,而是铺满了绿色的垫子。四下寂静,空无一人,她努力地、痛苦地把头在枕上转过去,看见了床头柜的一角。床头柜上摆着一瓶鲜花。
  她艰难地举起左手,胳膊上绑着厚厚的绷带。
  我还活着。这个念头一攫住她,痛苦与欣慰两种感觉便在脑中拉锯对抗,发出令人头痛欲裂的噪音。我还活着,意味着空间站没有与航天器相撞——意味着沈煊没有死。
  我的事与她无关。别人可以死,我也可以死,唯独她……唯独她得好好地活下去。她坚定地想。
  两个护士赶来为她检查伤口。这个病房可能有监控设备,她抬眼四望,果然在墙角发现了摄像头。护士们不安的神情遮掩得很拙劣,她们肯定认为眼前的病人是个反社会的疯子。韩子熙任她们拆换绷带,等护士离去之后她立刻摆腿下床,穿着病号服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走廊寂寥无人,只在两边尽头有隐隐约约的人影,只消看一眼便知道,这层楼已经被封锁了。果然……她想,我要为我做的事付出代价,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这个荒谬的计划,我抛弃了我最好的朋友,学了我极端厌恶的专业,拿到了我此生最恶心的单位的实习机会,我扭曲了我的整个人生,到头来是这个结果——除了我自己,什么也没有毁灭。
  ……她来看过我吗?韩子熙说不准自己想不想知道。不过她觉得沈煊是不会来的。今天是星期几?她在大学有一堆事要忙呢,说不定还当上了学生会主席,有一大堆朋友喜爱她,一大堆异性追求她。现在沈煊不仅厌恶她,还会怕她呢,就像那两个护士一样。她们的交集本就是个可悲的错误。
  她慢慢地走回病房。背包还挂在门后的钩子上。她在里面翻找,取出了还差一个结尾的实习报告,还有一支笔。她把这两样扔到床上,开始找她带到空间站的美工刀。没找到,她想起来似乎把它丢在员工舱了。
  她坐回床上,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瓷花瓶,微微一笑,埋头写了起来。
  2075年12月24日星期二
  沈煊
  心理诊疗所红绿交辉,到处挂满了冬青花环。门口的圣诞树上拢着一团乌云,正在向松枝上抛洒晶亮的雪花。沈煊踏雪进门,在一楼走廊尽头的关系修复室里找到了以手掩面的建国。
  “建国先生,我来了。”她站在门口报告自己的存在。
  “沈同学,你好……请坐下吧。”他格外凄惨地抬头对她笑了一下。沈煊坐到他对面,他在掩面时说话的样子让她想起秦嘉。
  “我不行。”建国闷声闷气地说,“我真的不行。她善解人意,总是和别人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事都能处理得来,就算去做那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也坚定、果断、毫无顾虑,一往无前。而我已经面世三年,勉强称得上结交的人有无数个,接触过的求助者更不可计数……在她走后,能说得上话的人可能就只有你了。”
  沈煊有些惊讶。她做了什么?三年前碰巧向他预约咨询,在这个房间里做了一段简短而尴尬的对话,除此之外……
  “这……我……我很荣幸。”她只好说。
  建国抬眼看着她,一双深邃而悲伤的沉黑眼眸。
  “你鼓励了我们。”他声音沙哑,“你还向我提建议……之后我就尽力改变我的话风。她曾经对我说,我的话听起来温和多了。”
  “呃,”沈煊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不喜欢翠花这个名字吧?”
  他摇头:“我在字库里做排列组合,没有名字与她相称。”紧接着他的眼泪突然就无法控制地流下来了。沈煊无措地看着透明的泪珠纷纷滑过他苍白俊美的脸颊。
  “但是她死了……”他哽咽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沈煊,告诉我,再教我一次……”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神情变得疯狂而骇人,“你教教我,我该怎么死?我该怎么死?”
  沈煊头皮一炸,寒意贯穿全身。眼前的人工智能松开手,低下头,在崩溃的边缘无声哭泣。他是个线上人类啊,沈煊猛然醒悟。他们没有元世界的实体,是线上世界的原住民,他们没法死掉,只能永远活着,除非摧毁他们的大脑,像研究所对翠花做的那样——而他们的大脑又处于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元世界。
  “你去和秦嘉说,我帮你说也行,”她颤巍巍地开口,“让你像翠花一样……”
  “我和他们都说过。”建国回答,“我是世上仅存的线上人类了,起码在他们研究出新成果之前都会保留着我。”
  他们根本不拿他当“人”看啊。沈煊心底突然涌上怒火。
  “不让你死,那你就风生水起地活着!建国先生,我教你,人类的一生从来不是为别人而活,他当然会为死去的爱人和亲友悲伤,但悲伤后会继续好好生活,并且照常欢笑。人类是为自己活着啊!你下决心模仿人类,首先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建国凝视着她。
  “而且,你没必要羡慕翠花。在我看来你比她更像人类。你不知道吗?人类有不同的缺陷,各有各的恐惧,毫无顾虑、无牵无挂、毫不畏惧的不是神明就是疯子。”
  建国的目光逐渐涣散。沈煊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建国先生?”
  他的目光回来了,看起来就像刚走了一会儿神。
  “……你是谁?”他问。
  完了。沈煊心想。“建国先生,你找我来说话,我们谈了翠花,你记得吗?”
  “我叫建国吗?”建国问,脸上泪痕犹在,他伸手摸了摸,显得很困惑。
  “还有……翠花是谁?”
  沈煊坐在城市公园的长椅上,气得双手发抖。她懒得打字,直接录了一通语音给秦嘉发过去:“秦博士,你到底对建国动了什么手脚?我们在说话,我已经快把他劝好了,结果他突然什么也不记得了——包括他的名字,还有翠花。你这样做到底人不人道啊?”
  “那我得感谢你对我研究成果的关心?”秦嘉的语音回复带着懒洋洋的冷淡语气,“小姑娘,你知道什么叫人道?与其让他天天念着一个死去的翠花,不如让他忘却所有,投入新生活咯。本来我们只打算删除他大脑里关于翠花的那部分记忆。结果……”他嗤笑一声,“结果我们发现,他所有的记忆里都有她的影子。”
  沈煊根本不想反驳他。双方沉寂了三分钟后,秦嘉发来一条新消息:
  “先别操心人工智能的爱情,你的韩子熙好像出事了。”
  沈煊等不到车,她是跑到医院的。头发蓬乱、满脸泪水,寒冷的空气犁得她两胁像被刺穿了一样疼痛。午后的医院几乎空无一人,走廊两端的守卫已经被撤掉了,不祥的预感像乌云迫近她的头顶。她一路冲进病房,房间内站着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不安地凑在一起互相低语,都被她吓了一跳,但她的目光只向病床望去——她还在那里。
  她还在那里,就像昨天沈煊离开时见到的那样子。床头柜上放着几支花,绵软枯萎,毫无生气。沈煊上前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期待韩子熙能睁开眼睛向她无奈地微笑。
  血,她的被子底下到处都是血,把床单染成一片均匀的深红色。在她左臂和身体之间有一片很大的碎瓷片,她用它割开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她的右手放在胸前心口的位置,紧紧地攥着几张卷起来的字纸。
  她朦胧地听见身后有人在哭诉:“她把花瓶打碎,我还以为是她失手……根本不知道她拿了一片,更没想到她要干什么……她在被子底下,监控什么也看,看不见……”
  沈煊听见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她从韩子熙冰冷的指间拿过她临死前都要紧紧抓住的东西。双手剧烈地颤抖,几乎看不清她的字迹。正面是一份实习报告,标着今年的日期和她的姓名;而反面是一份潦草的遗书。
  亲爱的妈妈,再见了。
  我爱你,谢谢你把我带到世上,谢谢你二十多年的爱,我很抱歉把你扔下。我是一个差劲的女儿,所以你不用为我伤心。相信我,我会走得很快乐。愿你把我和我爸全都忘记,两个疯子不值得你的纪念;我不会劝你别哭,只希望你能重获幸福。你的那群孩子该上六年级了?如果你愿意就代我向他们问好吧。
  亲爱的沈煊,如果你也能看到的话,我也向你告别。
  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截止到现在,我手里攥着花瓶碎片的时候,我也一样爱你。因为遇见你,我无数次地感谢上天,也无数次地诅咒自己。算了,我不说这些话来烦你,如果你现在还有耐心的话,请听听我的最后一个诉求。我知道你要进管理中心,我也记得你曾经对我说,管理中心是有注销功能的。如果你以后进了管理中心,求你把我的名字注销吧。把我的名字注销,让我在线上世界消失吧。这是我唯一的一个愿望了。
  至于我自己,我没什么好说。我不敢称自己为殉道者,但至少我已为我的信仰而献身。
  我的人生真是单调啊,牵挂的只有你们两人。再见了,我爱你们。我爱你们。
  韩子熙
  2075年12月31日星期二
  沈煊
  新年的钟声还有几个小时就要敲响,沈煊身处元旦晚会喧嚣的人群之中。之前班长出主意要去全市数一数二的体验式餐厅聚餐,意见获得了全班同学的赞同,于是她就在这里了。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大喝虚拟鸡尾酒,沉醉于VR装具营造的昏晕效果之中;她的几个朋友在开心地涮火锅,完全不担心上火的问题;所有人都在大笑和互相打趣。而她僵直地坐着,眼前频频闪现一些无意义的片段。
  ……记得她这样劝建国,“人类的一生从来不是为别人而活,他当然会为死去的爱人和亲友悲伤,但悲伤后会继续好好生活,并且照常欢笑。”但是后来,建国把翠花全都忘记了。人道……她又想起了秦嘉。这真的够人道了。
  她是爱人啊。她到死也不知道我也爱她。如果她知道,她或许就不会死。
  沈煊突然彻底厌倦了这一切,推开盘子离开了。人很多,所以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一路下楼,在餐厅门口站定,全市的繁华灯火在她眼前闪烁,人群笑着从她身边走过,他们都在向往着一个韩子熙永远也看不到的新年。
  这是她恨的世界,也是她爱的世界。所有人都沉溺于这个感官知觉的幻境,除了韩子熙;她试图界定真实的“真实”,最终在半路上折戟沉沙、粉身碎骨,无意义地死去。Virtual ……沈煊想,virtual的意思除了虚拟,还有实质啊。在这个世界,来自广大世界四面八方的笑语在同一片幻境中热烈地蔓延,永生不死的虚拟人类将自己装扮得光华夺目青春亮眼,学校与写字楼的影像里人来人往,波和粒子垒就的故宫与卢浮宫气象万千。
  但是当沈煊摘下了眼镜、诸般繁华如潮褪去时,眼前只余灰蒙蒙的天花板。子熙啊,她想,你离去之后的世界也没有丝毫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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