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老板,你俩就不能挑个醒目的地方坐?”无辜被吓的郑落竹,没忍住吐槽。
唐凛倒想坐个醒目的地儿。
可范总一进潜艇就挑了个犄角旮旯思考人生,他只得默默陪着。
但这话没法给两个队友解释,所以唐凛直接避过,只拍拍竹子肩膀,又朝南歌笑笑:“平安就好。”
“队长,你是不知道我们那边多丧心病狂……”郑落竹一肚子的通关感言,总算找到人倾诉了,拉着唐凛就开始讲。
南歌站在旁边,不着痕迹打量范佩阳。
虽然范总一贯冷漠寡言,但此刻尤为冷漠,尤为寡言,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她记得在环形城的时候,范总的情绪还很正常。
难道在神殿里发生了什么?
有人和伙伴汇合。
有人无伙伴可汇合。
比如清一色和大四喜,莲花这次闯关一共就他们俩,都在[终极恐惧]了。
再比如十社。
神殿考核的最终通关者,只有崔战和一个组员,而[终极恐惧]的十社兄弟,全军覆没。
该组员无兄弟可迎,便继续吊床旁边,时不时推两下吊床,给躺在里面的自家组长,守护梦境。
没成想汇合声一嘈杂,崔战醒了。
十社组员大喜过望:“组长!”
崔战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得摩斯厮杀那里,谁料一睁眼,变了新天地。
“什么情况?”他问组员。
“组长,我们通关了!”组员先报喜,然后才有些难受道,“但就只有我们俩,其他人都……”
崔战深呼吸,示意他不用说下去了。
闯关到现在,见过太多太多死亡了,死亡几乎成了吃饭喝水一样的常态词。
缓了缓神,他开始环顾四周。
餐桌那边是甜甜圈和步步高升,前者六人齐全,都是地下城组的;后者四人,下山虎他当然知道,佛纹更是环形城就交过手,剩下一个纹着骷髅,一个纹着一堆卡通头像,看起来都实力不俗。
靠在观景圆窗前的是铁血营、孔明灯、还乡团。
铁血营何律带着三个组员,正互相拥抱。
孔明灯周云徽和三个组员,就有点微妙,看起来是想学隔壁表达汇合的喜悦,但肢体语言的生疏和别扭,泄露了他们的尴尬。
还乡团是最安稳的。
还是祁桦、丛越、和一个组员的阵容,全是神庙考核这边的,看来[终极恐惧],还乡团也没有兄弟通关。
不过丛越的站位有些奇怪。
他离祁桦和另外一个组员差不多有五六米,就像是飘忽在圆窗和餐桌之间,而且眼神和那边两人也没有交流。
崔战明明记得,在神殿里时,丛越和还乡团的组员们,还是很以祁桦为核心的。
难道在他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正思考着,隔壁吊床忽然浪荡地摇起来,吓了崔战一跳。
转头一看,白路斜就在他旁边的吊床里,双手枕在头后,用身体带着吊床自由摇摆。
崔战:“……”
这是最让他迷惑的一个人,在神殿里就迷,现在更惑。
察觉到身旁视线,白路斜一个巧劲,轻松停住吊床,翻身侧躺:“醒了?”
清一色和大四喜也看中了吊床,从餐桌拿了两盘子食物走过来,准备吃完就睡。
见他们说话,清一色自来熟地加入聊天:“神殿这边怎么考核的,给我们讲讲?”
“你们谁啊,”崔战不客气地瞟一眼,但还是实话实说,“我一早就晕过去了。”
清一色和大四喜又看白路斜。
后者打个哈欠:“考核无聊死了,懒得讲。”
清一色对这两位的态度都不怎么爽,但毕竟求人,只得扯出礼貌微笑,去看唯一的十社组员。
十社组员皱眉:“考核有什么可讲的……”
清一色以为没戏了。
十社组员突然一把接过他俩的盘子放到旁边,然后又拉过来两把椅子:“坐,我给你讲讲VIP的爱恨情仇!”
“……”清一色和大四喜,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灼热的八卦之光。
嘈杂持续了十几二十分钟。
该喜悦的喜悦了,该互诉的两边考核坎坷也互诉了,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大厅也慢慢安静下来。
和自家领导回到偏僻角落的郑落竹,终于讲完了九死一生的[终极恐惧],正想问神殿考核的情况,忽然意识到周围变得比较安静了,到了嘴边的话便顿了一下,想稍稍压低音量,再交谈。
这一顿,他终于注意到自家老板的反常。
从头到尾,他白话了快二十分钟,全是唐凛在听,在应,自家老板一句话没搭。
郑落竹咽回了后面的话,偷偷去看范佩阳。
范佩阳根本没看他。
男人侧身站着,目光沉沉地看着圆窗外的深海。
郑落竹:“……”
老板情绪不对头啊。
南歌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谢天谢地,蠢竹子总算发现了。
“队长,你们休息,我和竹子去那边吃点东西。”南歌说完,也不给竹子反对机会,直接拉起人就去了餐桌区域。
唐凛望着两个伙伴在远处的餐桌旁坐下,才收回目光,转而去看范佩阳。
男人背对着他。
唐凛只能看到他映在圆窗上的侧影。
餐桌区域。
“我还没见过老板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郑落竹抓耳挠腮,但没耽误他吃面包啃鸡腿喝果汁。
“最好别问,”南歌摇头,“如果他们想说,早就说了。”
“他们不说没事儿,”前方忽然传来声音,“有我们呢。”
郑落竹和南歌诧异抬头。
长条桌案对面,十个男人排排坐,从左往右依次是全麦、和尚、关岚、莱昂、探花、五五分、下山虎、骷髅新娘、江户川、佛纹。
郑落竹:“草莓甜甜圈?”
南歌补充:“还有步步高升。”
郑落竹:“你们知道我要问什么吗,就搭茬?”
关岚双手托腮,乖巧得像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你不是问你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吗,我们知道。”
“不是,”郑落竹指指神殿通关的几个,“他们知道我还能信几分,你和我们一起走[终极恐惧]路线的,你知道个鬼!”
“我之前是不知道,但现在已经被科普完了。”关岚露出灿烂笑容。
郑落竹、南歌一起去看探花、莱昂、佛纹、骷髅新娘、江户川。
共同走过终极恐惧的五个伙伴,四个异口同声:“嗯,我们都被科普完了。”
莱昂没跟上节奏,只好在大家都说完之后,沉默点一下头。
郑落竹、南歌:“……”
他们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五分钟后。
甜甜圈和步步高升,以接力形式,共同给两个VIP完成了科普工作。
郑落竹和南歌起初还能追问上一两句。
到后面就不行了,只剩两脸懵逼地跟着剧情上天入地。
范佩阳的恐惧是书架?书架都是唐凛?
唐凛的恐惧是黑毛球?毛球之外还有白团团记忆?
得摩斯不仅帮唐凛揭开了一些记忆,还破译了<[幻]完好如初>的失忆原因?
两个人的恋爱对于唐凛来讲,是伤?
揭开记忆的结果不是复合,是分手?
……还能再虐一点吗!
“我们去那边了,”关岚一口气喝光剩下的果汁,起身过来拍拍两个震惊中的VIP肩膀,“这里留给你们两个静静。”
八卦科普团功成身退。
竹子和南歌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信息量太大了。
最后,还是南歌快一步回过神。
她先看了看远处的偏僻角落,那里只剩唐凛一个人,范佩阳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现在正在另外一个角落思考人生。
看完自家领导,她又环顾全场。
所有人,是的,所有人,不管餐桌吃东西的,吊床小憩的,椅子围圈聚一堆交谈休息的,大家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往唐凛和范佩阳那边飘。
南歌:“……”
得,她和竹子八成是最后一拨被科普的。
“南歌。”慢一步回过神的郑落竹,低低出声。
南歌收回目光,看向他,心情也有些复杂:“难受了?”
“他们把这个当八卦,当热闹,但我不行,”对着南歌,郑落竹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有点心疼我老板,这个和谁给我发工资没关系,我就是……”
“明白,”南歌安慰道,“但是两个人的事,我们想帮也帮不上。”
郑落竹抬头看她,带着点茫然,带着点抱不平:“我不懂为什么非要分手。就算范总在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心里都是唐总这没说的吧,为了唐总他能豁出命去,这还不够吗?而且现在这些都过去了,反正从我跟着范总,我见到的都是他对唐总的好,唐总为什么非要拿分手来惩罚一个人以前犯过的错?”
南歌想了想,摇头,说:“竹子,我觉得这不是惩罚,至少我认识的唐凛,不会拿这种事情来报复。”
郑落竹:“那为什么……”
“由始至终,你都忘了一件事,”南歌客观分析道,“唐凛失忆了,就算范总以前做得再过分,他没有‘亲身经历’的记忆,就谈不上产生怨恨,更别说报复。”缓口气,南歌声音柔软下来,“我想,分手这件事,唐凛可能已经考虑很久了,只是恰好有这个契机,让他做了决定。”
“他不怕范总伤心吗?”郑落竹一个旁观者,都替范佩阳难过。
南歌说:“我想,他更怕越拖越给范总希望,最后伤人更深。”
郑落竹静默良久。
南歌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
郑落竹瘫倒在餐桌上,沮丧道:“我还是心疼我老板……”
南歌想开口宽慰,下一秒却看见范佩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忽然转身,迈步又往唐凛那边去。
“竹子,竹子!”南歌顾不上其他,啪啪拍自家队友。
郑落竹差点被她拍吐血,连忙起身,然后就看见了连走路都带风的自家老板。
不止南歌和竹子。
整个休息厅的闯关者,都因为范总这一动,而刷刷刷地看过去。
空气突然安静。
众人目光就像一束聚光灯,追着范总走。
终于,范佩阳来到唐凛面前,高大的身影,直接将坐着的唐凛全部笼罩。
唐凛仰起头,看不清范佩阳逆着光的脸。
但他听清了范佩阳说的话。
所有人都听清了——
“我不同意分手。”
唐凛没言语,静静看他。
范佩阳居高临下,但并没有盛气凌人,相反,他的声音镇定平静,更像准备充分之后的谈判:“你想和我分手的时候,是有全部记忆的,分手的决定也是基于这些记忆资料做出的,但现在你没有资料了,那我有理由认为你的决定缺乏依据。如果真想分,就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来说。”
唐凛终于出声:“如果我现在就要分呢?”
范佩阳说:“你可以坚持你的,我也可以坚持我的。”
唐凛起身,真正和范佩阳目光交汇。
漫长而寂静的十几秒。
唐凛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众闯关者:“……”
这么就知道了?
是同意你坚持你的,我坚持我的,还是同意找回记忆再分手,你给个明白话啊!
围观群众心潮起伏,但当事人显然对这个谈判结果还算满意。
得到唐凛的表态之后,范总立刻高效率地切换到下一阶段——去餐桌区域吃东西。
思考人生,也是耗费体力的。
众闯关者:“……”
这是什么强大的心理!
眼见着老板过来,餐桌旁的郑落竹立刻起身迎接。
以前是谄媚。
现在还多了许多分真情实感的心疼。
南歌简单和范佩阳打了招呼,然后就把二队长留给竹子,自己起身去找唐凛。
一人负责关怀一个领导,南歌和竹子分工明确。
唐凛看着范佩阳去餐桌区。
又看着南歌从餐桌区走来。
待南歌走到面前,他才莞尔道:“听完八卦了?”
南歌原本还有点犯难,要和唐凛说什么,怎么关怀,怎么宽慰,在心里过了好几稿。这会儿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
“你好像……没那么纠结。”南歌这话委婉了,何止不纠结,她甚至觉得唐凛还有点开心。但在刚进潜艇汇合的时候,她敢发誓,唐凛的情绪绝对和范佩阳一样,都是低落的。
如果是范佩阳或者竹子来聊,唐凛不会说实话。
和竹子说,估计要掰扯才能让他懂,并且告诉他,等于告诉范佩阳。
而和范佩阳说,估计那人能上天。
但恰巧是南歌。
“我发现,事情在往好的方面走。”唐凛的声音里,有久违的轻松。
南歌有点懵了:“你是说,范总不同意和你分手?”
“他说什么不重要,”唐凛轻声道,“重要的是,他没委屈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南歌哭笑不得:“委屈这个词好像和范总无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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