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严玉骨提着手电照向入那道破洞里。光线下的尘埃颗粒正与几只米粒大小的小虫翩翩起舞。“看错了吧?”
“我……”林避吞了吞口水,站在严玉骨身后,探头去看那道破洞口。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一只光溜溜的脑袋忽然从那破洞处钻了出来!
林避二人皆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那颗脑袋闻声仰起,将一张脸颊深陷、颧骨高耸、布满白色细毛的面孔暴露在二人眼前!那张“毛脸”一见活人,登时“嘻嘻”怪笑着咧开了嘴,露出一排如鲨鱼利齿般的牙口。半截两指并拢粗的黑色蜈蚣正挂在它的嘴边,也不知是生还是死,是自己扭动着身体,还是那“毛脸”正用舌头操控着它来扭动。
嘎吱——嘎吱——
那“毛脸”上下咀嚼着蜈蚣,下颚与脖子处烙印着的青黑色纹身也跟着上下移动。林避二人虽没能看清纹身的全貌,但那片青黑色纹身裸露在外的那小半部分的线条对他们来说,已是十分熟悉。
那不就是“祈愿”派的图腾形状吗!
“赫……赫赫……”
那“毛脸”一见隔墙旁散发着“好吃”气味的二人后,如同打了兴奋剂般,先是“哧溜”一声,将口中的那半截蜈蚣吞吃下腹。接着,拼了命地摇晃身子和脑袋像一条钻土的蚯蚓般,想要从狭小的洞口里钻出,大张着嘴要去咬最前面站着的严玉骨!嵌在白花花毛脸上的一双浑浊眼睛淌着黄色脓水,散发出贪婪的光芒。
“是僵尸!”
严玉骨率先回过神来,立马将林避推出“地牢”里,紧接着抬起长腿,对着那颗不停往外钻的脑袋就是一脚,趁那“毛脸”吃痛间,冲林避喊道:“别回头!往前跑!”
“那是‘毛僵’!”
林避心下一惊,他和严玉骨两人此行除了赖三皮给出的清单物品外,防身用的物品,只带了黄符和龙鳞匕首。其他的什么专克邪物用品,比如说铜钱,桃剑什么的,一样都没带。更别提专门对付僵尸用的基本道具,糯米和黑驴蹄等物品了!
如果是普通的僵尸袭击,对林避二人来说,完全不用怕,也不用跑。严玉骨单手都能把它给解决。可不走运的是,袭击他们的僵尸,竟然是只不畏光!不畏火!一身铜皮铁骨的“毛僵尸”!
两个人如风一般奔跑了起来,被严玉骨踹上一脚的僵尸发出一声激昂愤怒的咆哮,眼看着惊喜等到的“食物”如旋风一般,忽地没了踪影,不禁焦急暴怒了起来。瘦骨嶙峋的身体硬生生的从大概只有人脑袋尺寸大小的墙壁破洞中挤了出来!
甫一落地,白毛僵尸便如蜘蛛附体一般,四肢着地,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朝着林避二人的方向一边怒吼咆哮着,一边快速爬行!
“师兄!”林避边跑边向身后的严玉骨问话。“师兄!等下跑那条岔口?”
这条岔路本就不深,两人疾跑不过四五分钟的时间,出口便近在咫尺。
“随便!”
严玉骨刚回答完,下一秒,身后愤怒不已的白毛僵尸也已追上他们。它“桀桀桀”的狞笑着,如一只张开黑色翅膀的蝙蝠,从二人身后跃起,刮起一阵阴风和腐臭,直直扑向前方疾跑着的严玉骨!
“桀桀桀桀桀!”
难听刺耳的尖笑在严玉骨的耳边炸开。他身上一沉的瞬间,紧绷着的身体也跟着做出自卫反应。蓄势待发的手肘向后,一个发力,精确无比的顶上了白毛僵尸稍微脆弱柔软的腹部。成功将它与自己抵开一阵距离。
这一击,虽然拉开了一人一僵之间的距离,但白毛僵尸枯瘦如鸡爪般且十分纤长的毛手依旧牢牢紧扣在严玉骨的肩胛。
就在一人一僵落地前的十几秒内,严玉骨咬紧牙关,一个发力,硬是将自己从背对毛僵的姿势,转变成面对毛僵的姿势。
苍白丑陋的毛脸近在眼前,恶臭的黏液顺着毛僵的牙齿滴落。两人落地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重的“砰”响。与此同时,毛僵血盆大口一张,对着严玉骨漂亮冷淡的面孔就是一咬!
咔——
入口的却不是光滑细腻的肌肤而是硬梆梆,残存着一点体温的手电筒。
“师兄!”
林避听到身后严玉骨传出的闷哼和一连串古里古怪的笑声,心下一凉,他硬是刹下脚步,不顾严玉骨之前的警告,转过身去,正巧对上白毛僵尸紧咬着手电筒,与严玉骨对持的画面!
“师兄!”林避浑身血液凝结,心跳声放大,“咚咚”作响,震得耳朵发麻。
“滚开!”林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无比的爆喝,他弯腰抽出暗藏在靴子里的龙鳞匕首,朝毫无防备,正与严玉骨对持着的白毛僵尸的脑袋就是一劈!
白毛僵尸发出一声极为难听凄厉地痛呼声。长着几根稀疏毛发的头骨像是一只脆弱无比的西瓜般,被削铁如泥的龙鳞匕从上至下,顺畅无比的对切开来。
脑浆混着发黑恶臭的血液“哗啦”一声,倾泻而下。白毛僵尸身下的严玉骨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当即将脑袋往右边一撇!
哗啦——
难以言喻的恶心液体从上方浇了下来。林避握着龙鳞匕首从上至下,如盘古开天辟地一般,将白毛僵尸从脑袋一路劈开至僵尸的脖颈处才停下手,彻底将白毛僵尸的“生命”了结。
咚——
严玉骨肩上的钳制一松,当即一个飞踹,将身上压着的破头毛僵尸体给踢到一旁,他一手撑着地面,直起腰椎,刚开口道:“猫……”
刚杀完僵尸的林避将手中沾着脑浆和黑臭血液的龙鳞匕首随意一扔,便直接扑进了严玉骨的怀中。紧紧攥着他背部的衣料,贪婪汲取对方身上传出的活人温度和气味。
“师兄!师兄师兄!”林避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念叨着“师兄”二字。
他和严玉骨两人胸膛紧贴,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血肉之躯中,胸腔之下的那颗心脏,此刻正演奏着的激昂、高亢的“砰砰”鼓声。
林避在害怕,十分害怕。
他是在害怕什么?难道是在害怕毛僵伤人的画面吗?严玉骨不太确定的想。伸手温柔的回抱住了林避,轻轻的拍打他的背部,“我在,嘘,嘘,没事了猫儿,我还活着,我还在。”
其实以严玉骨的体质来说,就算是被毛僵咬到,顶多也只是受点尸毒折磨,不至于死亡。虽然他本人心里并不想被咬到。
毕竟那只毛僵的口腔卫生实在是太差了。
林避不回话,也不离开。依旧紧紧搂着他,埋脸在严玉骨的肩胛处,看不清表情。但他微微颤抖着的身形还是出卖了他此刻不宁地心绪。
第十三章 日记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林避这才从极致的恐惧和惊吓中挣脱出来。红着脸从严玉骨身上爬起,紧张兮兮地重点查看他的肩胛和手腕。发现只是几处擦伤后,这才放下心来。
严玉骨替他捡起地上的龙鳞匕首,甩了甩,对林避道:“我检查一下那只‘毛僵’。”
被踹飞至一旁的白毛僵尸死得不能再死了,被林避从上至下劈开的脑袋像分开脚的剪刀。它的身上渐渐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尸臭味。严玉骨捂着鼻口,忍着胃部不适,走近死状凄惨的白毛僵尸,冷静仔细的察看。
方才只顾着逃命,两人都没能注意,这白毛僵尸身上穿着旧社会常见的短褂短裤。瘦骨嶙峋的脖子、手腕和脚腕处,挂着五条成人手腕粗细的铁索!铁索的另一端像是被人磨断一般,参差不齐。
严玉骨握着龙鳞匕首在白毛僵尸的胸前轻轻一挑,短褂立马乖乖向两边散开,露出满是细白短毛的贫瘠胸脯。那块连接着下颚与脖颈的青黑色刺青图腾,完完全全暴露在林避二人面前。
林避二人才发现,白毛僵尸身上的刺青图腾其实与林避大腿内侧的胎记图腾在细节上还是存在着微小的差别。
“这是……愿村人。”林避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口气却是笃定的。
严玉骨点了点头,将龙鳞匕首在白毛僵尸的短褂上擦了擦,直至刀身上的黑色黏液和脑浆全部拭去后,这才将匕首收回,转头对林避道:“走吧。”
逼仄幽暗的岔道渐渐被白毛僵尸死后散发出的恶臭充盈。二人紧捂着鼻口快步跑出岔道,重回面临选择的路口。
事已至此,小金是铁定找不到了,林避也不再关心她的死活。当他看到“地牢”里那具森森白骨时,不由得心里发寒,脑补了他和严玉骨因为寻找小金而迷路暗道,活活饿死,与白骨作伴的凄惨下场。但要他们原路折返,重回地图上画出的路线,又不太可能。早前两人追着小金乱跑一通,根本无暇留意途径路线。若是往回走,搞不好会越走越混乱,迷失暗道,继续方才脑补过的饿死下场。但如果停留在原地,坐以待毙,又不是他俩的风格。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前行,可前行又该走那条路呢?
林避最担心的不是到底要走哪条路,而是怕路上再度撞见喝血吃肉的白毛僵尸!
“走中间。”严玉骨望着另外两条岔道沉思了一阵后,对林避道,“空气味道不一样。”
中间的岔道正是方才那只白毛僵尸呆过的地方!林避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脚上像被人涂上胶水一般动弹不得。严玉骨将龙鳞匕首塞入林避的冲锋衣外套口袋内,又牵起他的手,沉稳道:“别怕。”
活人的温度透过肌肤传过,短短两个字,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将林避心中的不安平抚,甚至带动起一股勇气。
“走吧。”林避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龙鳞匕首,他露出一个笑容,半开玩笑般地说道:“我连黄泉路都走过了,怎么可能会怕这种见不着光的小暗道?”
说完,林避反手紧握住严玉骨的手,两人一齐走入岔道内。
诚如严玉骨所言,此条岔道空气的确不同,稍微清新一些,泥土和烟尘的味道并没有那么重。在二人头顶的泥地上和两侧的墙面上皆攀附着些许植物根须。乍一看,有那么一点盘丝洞的感觉。
林避一边拨开层层密密垂落着的植物根须,一边问道:“师兄,刚刚那本笔记上写了什么?你怎么看了这么久?”
严玉骨沉默了片刻,组织语言道:“那本日记……是三个月前和朱千金有关。”
他缓缓道,朱千金前往愿村,自然不可能是自己一人独身前往,除去朱毅衡为她请来的两位男保镖外,随行的还有朱千金的好闺蜜小树。
正如林避猜测,到了将军山后,赖三皮与老臭为他们引路至暗道青铜门前,便说什么也不肯带路了。朱千金无法,只能倚靠赖三皮给的地图,一行人摸索着穿行暗道。
令人羡慕的是,朱千金这一路比林避二人这一路要顺利得多,既没冲撞山神,也没在暗道里遭虫潮捣乱。顺着赖三皮给出的简陋地图,天色夜幕刚降,便走出了暗道,抵达“愿村”。
“愿村”的村长接待了他们,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热切地欢迎。当天晚上为他们开办了一场盛大且热烈的欢迎宴会。有酒有菜有表演,整个村子大概三四十来人,全部参加了这场欢迎宴会。
菜很好吃,酒很美味。小树却敏感的感觉到村民们的热情,太过热烈,热烈到令她感觉到病态。借着惨淡的月色,她发现,不知为何这“愿村”全村人的样貌,无论男女老少,皆白发苍脸,老态异常。
酒足饭饱后,朱千金向村长询问关于“愿村活神仙”一事。村长道,村子里的确有个“活神仙”,但不恰巧的是,在他们来之前的一天,这“活神仙”外出办事去了,此刻正巧不在村子里。但村长信誓旦旦地保证,两三天后那位“活神仙”一定会重新出现在村子里。
朱千金一行人留了下来,住进了村长的家里。
累极的朱千金和两位保镖,沾床就睡,雷劈不醒。唯独小树,因为心里存了几分警惕的心思,入房后,睡眠极浅,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惊醒。
林避道:“聪明的姑娘。”
严玉骨道:“的确,可惜的是,最后她还是没能逃出来。”
那具被困于地牢里的白骨,正是小树。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浅眠的小树,迷迷瞪瞪的睡到半夜,被窗外传出的一声极其痛苦沉闷的女性哀嚎给吵醒。她做贼心虚般的扒着窗户往外看,瞧见“愿村”三十来人,举着火把,排成一条如游蛇般的队伍,托举着三位大腹便便且面生的孕妇往村尽头的祠庙方向前行。
村长站在楼下“咕噜噜”的抽水烟,在他身旁的阴影处站着一位看不清样貌的男人,两个人望着那条从面前经过的队伍交谈。
“男的,待会拖去祠庙,抽寿。”
“女的……除了我们朱家人可以放走外,以后还需要她的帮助。另一个要留着,锁起来,生孩子,抽寿。”
“越来越少人来祈愿了,我们要被世人遗忘了……都怪那只守山的破老鼠!”
“唉,什么长生不死,根本不是恩赐!是诅咒!这是在诅咒我们变成吃人血肉的怪物……”
“我们现在活着又和‘怪物’有什么区别呢?”
后来楼下的对话内容,小树听不见了,她浑身发冷,血液凝固。终于想通了这村子里到底还有哪一处地方,令她感到异常和恐怖。
那就是,这个村子里,没有婴儿。欢迎宴会上见到的最小的孩子,看身高判断,估计也有七八岁的年纪。
日记记载到此便终结了,剩下的内容全是“南无阿弥陀佛”和后悔自己前往“愿村”的遗书。
显然,发现“愿村”真面目后的小树逃跑失败。迷失在了暗道里,最终活活饿死于一处“地牢”内。在她留下的日记记录里,最令林避细思极恐,毛骨悚然的地方是小树晚上听见的那短短几句对话。外村来的男人将会被抽去寿命,而女人则将成为生育工具……不,不对,准确来说,是“寿命”制造工具。那些刚出生的婴儿,将会被送往愿村的祠庙中,进行抽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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