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深已经知道了,叹了口气问:“你难道还想去工作吗?”
楚宴摇了摇头,语气微微难过:“我只是觉得挺对不起她,感觉自己这样做挺不负责任的,毕竟她也为这件事付出了不少……”
许林深听他说这话,心中紧了紧。其实如果是以前听他这样说,自己或许还会笑他懂事了,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医生的话……
他忽然意识到,钟郁的脾气竟然收敛了许多,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随心所欲,像是一夕之间就长大了许多一样……
第50章
心理咨询师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过来的,一身白大褂显得他气质十分的温和, 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亲切又舒服。
“钟先生, 您好。”
楚宴将手中的娱乐杂志放下, 闻言抬了头, 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了下,好半晌才点了点头:“您好。”
咨询师跟他聊了一会儿然后马上开始进入正题。
“你说的这些, 难道自己没有觉得很反常吗?其实您自己也能感觉到最近的状况很明显不对劲,是吗?”
楚宴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动作极轻地点了头:“我知道。”
心理医生在聊天的过程中又问了他一些问题, 可渐渐地, 他背上的冷汗都差点儿快要下来了, 因为这明显, 已经不是轻度抑郁了。
病人表面上对生活的态度还很乐观, 其实内心压抑又消极, 自卑抑郁,甚至产生了悲观厌世的情绪,而多数病例甚至有反复发作的倾向,也就是说这次自杀不成功, 还很有可能会有下一次。
而这种案例他之前也遇到过好几次。
“许先生,病人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而且很明显这是长期发展的结果,最难办的是, 他根本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
医生眉头轻皱:“许先生是他的朋友吗?关于病人我有些问题想问问您。”
许林深沉吟片刻, 而后点了点头:“他是我的恋人, 您有什么问题想问都可以问我。”
医生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表情,犹豫迟疑了好久才斟酌着道:“根据我刚才与钟先生聊天的结果看,钟先生他的亲人都已经相继去世了,而且他的事业心也并不是很强,对未来的事业规划也不是特别清晰明确……并且病人的朋友与他的感情都似乎只是泛泛……所以作为恋人的你,在这个世界上应当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而从他的谈话中,我也隐隐感觉到他似乎把您当作了唯一的情感寄托……”
“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很危险的心理倾向,我想这个不用我说您也能知道。不过真正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病人他却似乎又很不愿意谈及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想冒昧问一句,你们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了这句话,许林深的心脏简直如同挨了一记闷锤,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唯一的感情寄托?
这个词简直只瞬间就让他产生了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中,钟郁投入的感情应该远远没有自己深,因为他性格骄傲洒脱,几乎是只要说断就能马上断到一干二净,在其他方面如此,在感情上也是如此,所以当时才能不顾自己的苦苦哀求,决绝分手且没有一丝留恋。
可是现在医生却告诉他,钟郁居然把自己当作了唯一的感情寄托。而唯一这个词,郑重的地步,简直让他连想一想都觉得心惊。
他难以想象,这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感,一个人将所有的情感全都倾注到一个人身上,那根本就像是在做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如果自己不爱他呢,如果自己,辜负了他呢?
扪心自问,他能保证在这个世界上,钟郁是他最爱的人,他愿意为钟郁付出生命,毫不犹豫无怨无悔。
可与此同时,他的生命中却还有其他的东西,他有事业心有野心,他还有属于自己的家庭,这些都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一定的位置。
可是,钟郁他连这些通通都没有吗?
他能感觉到钟郁的事业心的确不强,其实之前有导演夸过钟郁演戏其实很有天赋,只不过他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学习,心也一直完全不在这方面,所以外界对于他他演技的诟病他也从来都没有放在心里甚至表现得毫不在意……至于朋友,自从进了娱乐圈以后,他每天的工作日程都排得满的不得了,哪里有时间去交朋友。
那么在产生那样的误会后,钟郁以为自己一直把他当做叶景昀的替代品,在分手的那一段时间里,钟郁他,是怎么样度过的?
许林深完全不敢去想,光是仅仅想一下,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彻骨的寒气从脚底蔓延上来……
医生看着许林深一副神魂不属的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我从与病人交谈过程中隐约了解到的信息,许先生,所以我的建议是,您什么时候与病人好好聊一聊,或许他能敞开心扉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
楚宴睡了一觉醒过来,就看到许林深坐在他的床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冰冷沉默,全身上下都笼罩了一层说不清的难过情绪。
在看到他醒了之后,许林深神色柔和了一点,周身冰冷的气质也渐渐消融了,低声温柔地道:“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楚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轻轻说道:“好呀。”
他的瞳孔深处像是纳入了无数的小星点,乌黑柔软的头发搭在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上,这样一瞬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起来就像是没什么安全感的小动物,在通过这种方式在确认着什么一样。
许林深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人去小厨房里端来来了一碗熬得香糯的虾仁什锦粥,然后一点一点喂着他喝了。
[当时专门挑右手的,要不然现在怎么能享受到五星级的喂饭待遇呢?!]
系统2333听他这么说,惊呆了:[宿主大人,这也是您割腕的理由吗?]
楚宴喝完粥,靠在床上眼神放空作忧郁状,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钟郁……”许林深目光久久地凝视着他,看到他将目光转向自己,才拉开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天鹅绒材质的小盒子
楚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疑惑的情绪,然后就看到许林深将其中的一只盒子打开了,柔软洁白的天鹅绒里,赫然躺着一对款式低调的男士素戒,在冷淡的灯光下反射着莹润的光泽。
“这对戒指是我一年之前就买了的,只不过我总以为像这种事情应该郑重一些,应该找一个最好的时机再开口……可现在我却觉得这些其实没有我原本想象的那么重要。”
许林深定定地凝视着楚宴,声音不重却十分清晰,语气郑重到近乎虔诚:“钟郁……你愿意同我结为法定的伴侣,从此下半生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都与我一同度过吗?”
楚宴看着他,脸色却因为他的话变得越来越苍白,嘴唇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最终才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嘶哑道:“对不起……””
“我做不到……我不能答应你……”楚宴摇头,然后抬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许林深见到他这样,微微愣了一下,才慢慢地抓开了他的手,却意外地摸到了一手的滚烫的泪水,那泪水透过指腹一路窜到了心脏深处,让他身体都直接僵住了。
他凝视着钟郁,呼吸滞了滞,轻轻地再次开口问道:“为什么?”
楚宴低下头,根本不去看他,语调破碎:“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那是情绪到了一种临界点才彻底爆发出来,仿佛绝望了极点,许林深身体完全僵住,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一种可怕的预感。
——
叶景昀接到许林深电话还是在一个酒会上,当时他已经喝得有点儿醉了,在看到自己手机里来电提醒的时候脑子还是有点不清醒的。
然而等冰冷清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叶景昀浑身都像被浇了一桶冰水,连酒意都去了大半。
书房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叶景昀深夜被叫过来,看着红木书桌后,坐在扶手椅里,低头一言不发看文件的许林深时,那多年阴影中残留在最心底深处的畏惧渐渐浮现出来。
叶景昀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座钟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才谨慎又小心地开口了:“大哥,这么晚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许林深抬起头,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淡淡道:“没什么,就想找你聊聊。”
而后他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叶景昀时,道:“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吧。”
叶景昀挪动了一下双腿,慢慢走到了桌边,心里想到——他这样其实是极其反常的。
“最近觉得怎么样,回来还习惯吗?”许林深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或许是因为灯光和角度的原因,叶景昀竟然觉得他这目光里带着几分冰冷锐利的审视,看得人由心底里由心底都忍不住细微地战栗了一下。
叶景昀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却一时没发出声音,他顿了顿再次开口道:“倒是与之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所以,也说不上习惯不习惯了。”
许林深“嗯”了一声,然后微微笑起来:“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聪明,也很刻苦勤奋。”
这句话他说的意味不明,叶景昀手指收紧,手心微微汗湿了:“大哥……”
许林深抬手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直接压了下去,继续缓缓地道:“你的功课也都很好,可却知道跑去主动跟父亲说要放弃读金融管理,选了影视表演专业。”
“我原本以为,你能一直这么聪明下去,本本分分做自己该做的事,而以你目前的发展,在娱乐圈以后也是前程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叶景昀:“可惜你变蠢了,我之前告诫过你,但你却根本没放在心里。”
叶景昀看着他,不知为何,一瞬间突然冷静了下来:“大哥指的是什么?”
许林深手指翻过手边的文件,头也不抬地道:“上个星期五你找了钟郁?不过,我好像记得之前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去打扰他?嗯?”
叶景昀脸色微微一变,看着许林深:“只是一起试镜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说了会儿话而已。”
许林深盯着他,声音平静,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察觉不出来其中的森寒味道:“的确只是说了会儿话,还是句句为了我的好话。”
叶景昀眉头皱了皱,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许林深将一份文件丢到他面前,淡淡道:“联合嘉诚审计部帮你做手脚……不过你倒是做得干净一点。原本我是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毕竟这种事情也算家丑不可外扬。”
叶景昀骤然抬头疑惑地看着许林深,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可目光掠过摊在桌子上的文件,却惊讶地发现落款上面居然的确是签着他的名字。
连笔迹都分毫不差。
可他明明从来都没签过这份文件啊,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许林深,只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眼神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叶景昀翕动嘴唇,张口了半晌却没能发出音节。
诬陷?
叶景昀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将手松开了,咬紧牙关冷笑一声:“你说我变蠢了,可你却是一直都这么愚蠢……以后你最好每时每刻守着他,祈祷他不要再发病,这次他割腕还能抢救,下次又是什么呢……”
第51章
许林深脸色冷硬, 面沉如水, 眉宇间隐隐含着戾气:“他把你当朋友, 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叶景昀看着他, 指骨捏得发白,嘴角却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我只不过是把真相告诉他了而已,是他自己承受不住,能怪谁?”
“说起来他变成这样, 你才是真正的功不可没。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情圣?当初包养小情人儿故意刺激他的时候,又是谁逼你这么做了?”
他话音还未落,几乎是立刻就被打断了。
“说够了没有?”许林深眉心抖了抖,骤然出声,声音冷厉, “你再多说一句,这样的文件明天就多一份,直接送到媒体面前。”
这句话像是彻彻底底地撕破了表面那一层脆弱的薄膜,露出里面狰狞不堪的算计和心机来,仿佛连伪装掩饰都不屑。
叶景昀心里也只剩冷笑,这份文件他能伪造第一次就能伪造第二次, 许林深要打压自己从来不是什么问题。
可这些年, 他早就受够了。凭什么都是一个爹生的, 他许林深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而自己就是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从小到大, 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认。
还好老天有眼, 那场大火直接落了个终身残疾,而现在,他既然要彻底撕破脸面,那自己不好过,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难道我说的不对?”叶景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你那天是怎么救他怎么对他不离不弃的,全都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告诉他了,所以他不光不会怪你,还会恨自己误解了你,从此一辈子都对你愧疚,多好……”
“别说你就包养了一个乐霍了,就哪怕包养一百个,他也怪不了你啊,是不是?所以你想一想,这换谁不崩溃呢?”
许林深呼吸急促起来,按住扶手椅的那只手用力都快要将指骨都崩断,牙关紧咬:“出去!”
叶景昀慢慢直起身,欣赏了一会儿他痛苦不堪的表情,心里简直说不出来的畅快解恨。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将桌子上的文件拿在手里,转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许林深软在扶手椅上,一时心神大乱,连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
当初包养小情人儿是谁逼你了?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来装什么情圣?
他原本以为误会解开就好了,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一年来,这个误会对钟郁造成的伤害已经经年累月越积越深,那些伤痕已经铭肌镂骨,根本无法轻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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