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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艰难地半坐起身，掀起眼皮看了维利希一眼，笑了一声。因为没力气，笑出来的都只是虚弱的气音。
他说：“我想喝奶茶了。”
他总是这么插科打诨，答非所问，这么多天下来，维利希早就习惯了。
他根本没指望能从律身上翘出什么答案。
一个能为了万灵而牺牲自己的种族，忍受万年来的孤独与自我谴责的人，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被说动的呢？
“奶茶是什么。”维利希顺着他的话说。
“是超好喝的饮料，真的，没喝过简直是白来地球。”律说。
“很想喝？”维利希挑眉。
“是啊。”
“那我明天带给您。”
…………
第二天维利希如约而至了，他手上提着是经典奶茶两杯装，一杯珍珠奶茶一杯草莓果茶，另一只手却轻松着提着一个人，走到律面前，便将那人扔到了地上。
律看见那个人，十分惊愕地爬了起来。
“费尔西斯……”律爬到那人面前，语气颤抖。
费尔西斯身上遍体鳞伤，甚至有几处伤口可见白骨，连筋脉似乎都被雷系魔法撕裂了。
“瞧我发现了什么？大名鼎鼎的巫妖君王？”维利希语气戏谑，“可惜不自量力地过早穿越了时空裂缝，只剩下法圣的实力就敢闯进永恒神殿。”
费尔西斯还有意识，他睁着眼，对律费力地笑：“导师，是我太没用了。”
律的手贴着他的脸颊，红了眼眶。
这是费尔西斯第二次看见律红着眼眶的模样。
第一次是在他刺入他的心脏时。
“别难过了。”他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律，“三千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如今我活着，只是为了您而已。”
“能为您而死，我很高兴。”
他笑了，可又有些难过：“可惜没能救出您，还添了乱。”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律打断他，“我们都会好好的。”
“啧，叙旧时间到了。”维利希在一旁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两只精灵出现，将费尔西斯拖了出去。
维利希将两杯奶茶放在律的身前：“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买了两杯。”
“外面都乱了套，想找个做奶茶的人可不容易。”维利希说。
听到这，律抬起了头：“外面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拿了一批人做实验而已。结果这群家伙大惊小怪，进行了全面封锁，还在前线跟我们开战。”维利希不屑地笑了，“就那些弱小的蚂蚁，每天死那么多人，居然还不知死活地扑上来。”
律拿过奶茶，将吸管插上，喝了一口。
熟悉的甜腻，还吸到了一颗珍珠。
律嚼了嚼，将它们咽了下去。
一直含着的泪终于落下了。
我喜欢喝奶茶，喜欢打斗地主，喜欢吃小龙虾，喜欢……喜欢这个世界的太多太多东西了。
这里是他从没有想过的世界，大部分人都不为温饱所逼迫，有条件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惜也许以后都不会有了。
…………
一天天过去，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囚牢里，时间都变得模糊了。
但是为了警醒自己，律一直在默默地记住时间。
今天是他被关进来的第九个月零十三天。
门外又一阵响动，维利希已经四天没来了。
他基本上三四天来一次，算了算，也到时候了。
律抬头，已经准备好了跟进来的维利希说什么，门外却走来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出现的人。
那人十分高大，银发金眸，白底金边的长袍上溅满了血迹，尤其是袍底，满是血红色，被染得都厚重了许多。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律。
律抬头看着他，心脏都随着他的脚步声开始快速地跳跃起来。
他走得速度越来越快，最终走到律面前，狠狠抱住了律。
“老师。”他半是满足半是怀念地叹息。
“……珀希琉斯。”律闭上眼，轻唤着。
第59章 一颗蛋
律在塔钦圣兰流浪了两千年后的某一天, 他捡到了一颗蛋。
是一颗神族的蛋。
其实神族并非卵生, 这颗蛋, 应该是之前某个神族灵魂逃逸后经过上千年的能量积蓄，再次凝成的化身。
捡到这颗蛋的律欣喜不已。
理论上来说, 当初和阵法绑定的是神族的灵魂，他们是不可能有任何灵魂逃逸出来的。
但是这里却有一颗神族的蛋……也许是阵法的漏洞，也许是奇迹。
但是已经孤单太久, 被负罪感折磨太久的律并不想考虑这么多。
严格来说，重聚成蛋的神族和从前那个神族已经并非一个人了, 甚至不会拥有从前的记忆。会凝聚成化身需要几个前提，一, 神族所剩的灵魂不多，最多不到一半, 二, 剩下的灵魂需要吸收散逸在大陆中其他斑驳的灵魂能量, 以此来填补这个灵魂空缺。
这颗蛋虽然已经凝聚成型，但是想要孵化出来, 却并不是这么容易, 也许永远也不会孵化。
律带着这颗蛋, 去虚无空间呆了数百年, 将那些狂暴能量转化为精纯的能量送入这颗蛋中，在数百年后的某一天, 这颗蛋孵化了。
出来的是一个银发金眸的小崽子。可能是在蛋里面就吸收了太多营养, 再加上神族本身的特性, 所以他并没有像大多数初生儿一样皮肤通红、五官皱巴，反而白里透红，胳膊都是一节一节的，可爱得律心都要化了。
律把他从蛋里面抱出来，转了个圈，问他：“小不点，你叫什么呀？”
神族出生便拥有他们自己的名字，而且因为有传承记忆的原因，他们生而知之。
“珀、珀……”小崽子费力地想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叫珀吗？”律问。
“不、不……”小崽子否认，但又说不完全，“珀……”
律皱了皱眉，发现这个小家伙可能是“发育不良”了。
神族应该是生而能言的，但这个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吸收的能量不够还是之前吸收的灵魂太过斑驳，导致他的语言出了些障碍。
律转念一想，又更加担忧了：也可能不只是语言……
小崽子怎么努力都说不出自己想要表达的话，终于泄气了。他扭过头，看到了地上的蛋壳，眼睛一亮：“蛋……蛋蛋。”
“要吃蛋壳吗？”律眉头一挑，将蛋壳掰碎，递了一片给小家伙。
小家伙便开始像咬什么薄脆饼干一样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这个小家伙把蛋壳全部吃完，律还以为这样能让他产生什么变化，谁知他吃完就泛起了食困，趴在律的臂弯里睡着了。
律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这个小家伙会自带传承记忆和能力，自己把他孵出来就可以放着不管了，谁知道这个小家伙还这么“发育不良”。
律倒不是不愿意养育一个孩子，只是他虽然对神族有愧，但他毕竟是神族的仇人，更是覆灭了神族的凶手，也许他并没有资格养育他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但现在这个小孩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律就只能认命地带起了孩子。
带了一个月，律发现这小破孩是真的很可怕，感觉一点传承记忆都没有！
之前还觉得他语言功能发育异常，结果这个功能大概是他发育最好的一个方面了，至少还能说几个字。
而且他发现自己完全供不起这小破孩吃穿了，给小孩买点羊奶——一个神族居然还要喝羊奶你敢信——买点小衣服，律的积蓄就被花光了。
为了养家糊口，他只能干起了吟游诗人的行当。
由于还挺受欢迎的，律勉勉强强还能养得起这个臭小子。
等小破孩长大了一些，律终于知道他的全名了，他叫珀希琉斯。
又由于他没有传承记忆，律就只能担任起了他的老师的身份。
有的时候律会想，没有传承记忆其实挺好的。
他连自己是神族都不知道，没有神族的傲慢，也没有神族的仇恨。
现在毕竟不是神族的天下了，他若有传承记忆，必然不甘于平凡，届时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
但律又发现，小孩的传承记忆在慢慢恢复。
律并没有教导他魔法或是任何力量，他热衷于让他见识更多，让他看见世界的不同面，让他收获独特的快乐。
等小孩传承记忆完全恢复的那天，便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
珀希琉斯刚从蛋里破壳而出的时候，就觉得那个对着自己傻笑的家伙太傻了。
随着他慢慢长大，等他到五六岁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这个家伙不仅傻，还很气人。
“小琉斯，快跑啊！”珀希琉斯本来好好地在捡今天晚上的柴火，结果突然被飞奔而来的律拉起手就跑。
珀希琉斯隐隐还能听见后面有熟悉的追赶声。
“你又去巴顿大叔那儿偷酒喝了？！”珀希琉斯一边尽量迈开自己的小短腿拼命地跑，一边仰着头，鼓着腮帮子问律。
“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律恼羞成怒地低头说了一声。
珀希琉斯更加生气了，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嫌他跑得慢的律一把抱起来，继续拼命地向前跑。
一边跑一边埋怨：“珀希琉斯，你怎么这么沉啊？！”
珀希琉斯面部表情地说：“如果以前你不跟我抢羊奶喝，我能更沉。”
律顿时梗着脖子，在玩命跑步的途中还腾出手飞快地捏了下珀希琉斯的脸：“不就是三岁的时候喝了你一口羊奶吗，你这小子咋这么记仇？那些羊奶还是我辛辛苦苦买来的呢！”
“从那以后，你就天天跟我抢奶喝。”珀希琉斯目光幽幽地看着抱着自己的律。
这个老家伙，胡子拉碴得脸都看不清，一大把年纪了还跟自己抢羊奶喝。
“你那时候都三岁了，还喝什么羊奶？”律不服气地回嘴，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巴顿大叔跟他店里的伙计还在后面追，顿时又使出了自己当初跟珀希琉斯抢奶的劲儿跑。
好不容易甩掉了那两人，律和珀希琉斯已经跑得很远了，都看不到那个小镇了。
“现在怎么办？”珀希琉斯问律。
律先前跟珀希琉斯是住在河边的帐篷里的，现在估计是回不去了。
因为律已经偷喝了很多次了，上一次巴顿就把律狠狠揍了一遍，说再有下次就打断律的腿。
“我听说前面还有个小镇，我们往那边去吧。”律挠挠头说。
珀希琉斯都懒得骂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只是冷冷地说了句：“前面小镇起码还要走两天。”
“没事，我还带了吃的！”律在衣服里掏来掏去，掏出了两块白面包。
“真聪明，不至于让我们饿死在这里。”珀希琉斯说。
律使劲揉了揉珀希琉斯的头发：“小孩子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
忘了说，珀希琉斯的头发现在已经变成棕色的了。
银发毕竟太显眼了，前期律都不敢带着小崽子去人类的城市。律漫山遍野找什么能把珀希琉斯的头发染成正常颜色的东西，不过他之前毕竟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第一次上手，找是找到了，染上去又洗掉了后，珀希琉斯的头发突然掉光了。
直接从小兔崽子变成了小秃崽子。
那时候才出生不久的珀希琉斯好像对自己也有美丑意识，抱住自己掉下来的头发，默默包着一泡眼泪。
把律那所剩不多的良心都看痛了。
还好没过几天，小秃崽子的头发就长出来了。
这次律决定不祸害小秃崽子，先在自己的头上试试。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也不敢一次全染，找到一种染料，就小心地染一缕头发。
后来，有种黑色的小果子，让他把自己的头发挑染出了一条绿色……
律黑着脸把那撮头发剪了，让自己本来就乱糟糟跟狗啃似的发型变得更加狗啃了。
经过了数次誓言，律终于成功把小崽子的头发染成了棕色。
第60章 离开
两人走了许久, 临近傍晚的时候，律突然听到了些声响。
他突然摁住了珀希琉斯的后脑勺, 跟他说：“我们晚上可以加餐了。”
说完他就飞扑进一旁的灌木丛中，做了一个向前抓的动作，结果前方一阵白影闪过，律什么都没抓到，还摔了个狗吃屎。
本来就够不忍直视的头发上又沾上了几片树叶和枯树枝。
珀希琉斯：“……”
“我刚刚看到了一只风暴兔……”律有些委屈地说。
心里又忍不住想象着把兔子在火堆上烤成金黄流油的画面, 口水直流。
珀希琉斯：……我为什么要被一个傻逼捡到？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时，草丛传来了一阵响动，律眼前一亮：“还有一只！”
他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冲过来时, 就见珀希琉斯冲上去眼疾手快地把那只兔子抓住了。
他揪起兔子耳朵, 对律说：“加餐。”
“没道理啊。”律不服气，“你小子咋跑得比我还快。”
“是你太慢了。”珀希琉斯翻了个白眼，随手找了根藤条将兔子绑了起来, 然后开始找生火用的柴火。
“那你刚刚还让我抱着你，你知道你有多重吗！我们被追上了不得被巴顿那个家伙揍死？！”律气呼呼地跟在珀希琉斯后面。
珀希琉斯手上的柴火已经满了，他很自然地将柴火举高递给律, 律顺手接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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