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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古代架空)——素光同

时间:2020-04-04 14:21:40  作者:素光同
  钱行之提着礼盒,上门拜访许兴修。但是,他被许兴修拒见了。
  念及往日的师兄弟情谊,钱行之心中很不是滋味。
  今日,当沈尧问起许兴修,钱行之略一思索,仍然替许兴修隐瞒了那些事,只说:“许兴修在应天府……很忙碌,许多达官贵人都找他看病。而我,就是闲云野鹤。我在青楼门口,摆摊许多日,有一天晚上,天都黑了,我才收摊,忽然有一个云鬓花颜的妙龄少女前来相约。她对我说,‘公子,我身上不爽利,你能不能随我回家,帮我看病?’”
  沈尧斟酌道:“这女子邀你回家,真是为了看病?九师兄,你别做了登徒子。”
  钱行之恼怒道:“我怜她惜她,怎么就成了登徒子?她年纪轻轻的,得了这种病,不好意思同父母讲,应天府的大夫们又都是一帮没读过医书的,我是好心帮她!我甚至都没打算收诊金。”
  沈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哈,然后呢?九师兄,继续说。”
  钱行之这才继续道:“然后,我随她走进一条深巷,便被人用棉布塞住了嘴巴,麻袋兜住了脑袋。他们把我扛上一顶软轿。你不晓得,小师弟,那轿子坐着极舒服。轿上还有两位美貌的姐姐,温柔小意,此生难求。当然,我不是说,只有温柔的女人才好。暴烈的、娇俏的、爱使小性子的,我也都一视同仁地喜爱着。总之,那两位姐姐这一路上都在照顾我,她们每天给我端茶倒水,斟酒送饭。我内急了,她们还让轿夫停下来,扶我去路边的树丛里,放任我自行解手。她们都不怕我偷偷跑了。”
  沈尧嘴角一抽,应道:“不是。九师兄,就你这个样子,是个女人都能把你栓住,谁会怕你跑了?”
  “你还小,不懂怜香惜玉,不懂芙蓉帐暖,”钱行之谆谆教诲完毕,方才透露道,“轿夫走得比千里马还快。我们行了一个多月的路,就从应天府来到了云霄之地。”
  沈尧气息一沉,跌坐在地板上,黯然道:“一个多月就来了云霄之地?我……从沭阳走到了云霄,全程都是靠着双腿,走了几千里的路,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钱行之也很惊讶:“我舒舒服服地被一顶大轿扛来云霄之地,而你徒步走了几千里?可怜见的,小师弟,你吃过这么多苦,还是个雏儿吧。唉,你没见过世面,还总笑话师兄,要改。”
  沈尧一手托腮,却没作声。
  钱行之越发讶然:“你不是雏儿?”
  虽然他们二人低声说着话,但在场众人哪一个不是武林高手,大家都把他们的对话听进了耳中。云棠倒还好,始终带着笑意,程雪落面无表情 ,如他一贯的作风。而卫凌风的目光落在了沈尧身上,沈尧刚一抬头,就和卫凌风对视上。
  沈尧被他盯得耳根发热,喉咙发涩。钱行之还没察觉小师弟与大师兄之间的种种微妙,他只顾着盘问道:“哪家的女子?不对,我没见你身边有女子。若不是良家女子,你只能去了青楼,好啊,我的小师弟,你终于做了一回真男人!难怪你如今一副剑客打扮,原是因为你做了江湖的风流浪子。你也不要害怕,将来若是一时大意,染上了那种病,你便来找九师兄,九师兄包管药到病除。”
  “不是,”沈尧被呛得咳嗽一声,才说,“九师兄,我哪儿敢去青楼嫖宿?从小到大,我一点念头都没起过。我一向洁身自好。”
  钱行之正欲接话,又记起自己本该论述清楚,他是如何招惹了杀手门派。他干脆长话短说,直接道:“我在花街柳巷摆摊时,接诊过两名很奇怪的病人。他们看似得了花柳病,实则是被人下了毒,他们腰间令牌上,还有一个楚字……”
  “楚开荣的楚?”沈尧马上问道。
  “对,正是楚开容的楚,江湖五大世家之一的楚。”钱行之肃然答道。
  沈尧跪地,距离钱行之更近:“是不是那种病?”
  “是的,”钱行之猜到了沈尧的意思,顺水推舟道,“最初,楚开容来我丹医派治病时,也是得了同样的症状。我本来不会解这种毒,但我记下了那时师父开具的药方。我用这个药方,去医治那两名病人,且把药的剂量多翻了一番。结果啊,他们好得很快。但他们给完诊金,其中一人对我说了声,可惜。”
  沈尧道:“你怀疑是他们找来了杀手?”
  钱行之摸着下巴,思索道:“不然还能有谁?我初出江湖,无仇无怨。”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写完九师兄的那一副对联,我笑了好长时间
 
 
第65章 赏花弄月
  沈尧猛然抬头:“九师兄还记得吗?楚开容在丹医派治病时, 他们楚家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个侍卫。”
  “确实, ”钱行之接话道, “师父去验尸了,当时我也在场。楚家人不让我们剪开尸体的衣服, 说是死者为大。”
  沈尧狐疑:“死者为大?”
  沈尧和钱行之说话时, 乌粟一直站在云棠面前, 听候发落。但是, 云棠迟迟不开口, 乌粟只能出声道:“参见教主。”
  乌粟低沉着声音, 脸色憔悴苍白。而她本身又是个将近七旬的妇人, 穿一身黑袍, 做出苦相, 姿态恭谦,着实显得可怜。她背后还站了三个侍女、以及两个年轻俊朗的男子。那两位男子被旁人唤作“郎君”。
  “什么是郎君?”沈尧问道, “他们俩的官职吗?”
  钱行之略带同情地揽住了沈尧的肩膀:“正如富家公子喜爱娇妻美妾, 这位婆婆养了两位郎君。此乃人之常情啊, 小师弟, 你怎么连这些都不懂呢?哎呀,我的小师弟, 你真应该多长一长见识。”
  沈尧撇开钱行之的胳膊, 静坐在凉亭的角落里。他看到右护法打开了一个精致的木匣, 又从木匣中取出一沓白纸, 并把这些白纸交给了卫凌风……奇怪?为什么要交给卫凌风?
  那一摞白纸光润如玉, 品质极佳, 出自歙州的澄心堂。纸上写满了各种古怪偏方,甚至有几味药材,是卫凌风从未见过的。卫凌风看了三张单子,才问:“这些东西,都是你记载的洗髓药?”
  乌粟答道:“正是。”
  卫凌风又问:“药王谷一心炼制洗髓药,是因为有利可图。你做洗髓药,是为何意?”
  乌粟朝他深深一拜:“公子有所不知,五年前,八大派攻进云霄之地,残杀教内众人,我等损失惨重。那些习武的好苗子,不是被八大派杀了,就是被他们虏了去。倘若,老身不做洗髓药……”
  卫凌风皱眉,打断了她的话:“听你话中之意,现如今,教内的侍卫们,多半都服过你的洗髓药?”
  “绝无可能。”程雪落忽然出声。
  右护法上前一步,接话道:“教主明鉴,诚如左护法所言,现今所有年轻一辈的侍卫,都是由左护法亲自选拔。教中严禁他们服药,违者当处以重刑!”
  沈尧插嘴:“什么重刑啊?”
  右护法铿锵有力道:“废除一身武功!”
  沈尧连忙问:“那我……我吃过十年昙花,你们会不会重罚我?”
  云棠眼波一扫,笑着说:“重罚你?我可舍不得。况且,你吃药在前,入教在后,我为何要用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
  沈尧心道:那柳青青似乎也是先吃了十年昙花,再加入了魔教。柳青青能拿到十年昙花,应该还是云棠亲自授意的。所以,其实,云棠并不在乎她的属下吃没吃药,会不会十年后暴毙,她更在意乌粟是否背叛了她。
  理顺了这一层因果,沈尧提问道:“江湖传言,世上最好的洗髓药都在药王谷。乌粟前辈,你是用了什么法子,从药王谷拿到了药方?”
  卫凌风低下头来,继续看那药方,又对乌粟说:“昨日我问你,你不愿作答。而今,当着在座诸位的面,你兴许能说实话。”
  众人等了片刻,乌粟仍未开口。
  钱行之不禁感慨道:“哎,堂堂魔教,审问一个犯人,竟然如此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紧不慢。不得不说,这都是教主治教有方的功劳啊。”
  “承蒙谬赞,愧不敢当。”云棠忽地应道。随后她说:“我常想,五年前,八大派究竟得到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八大派行事极有规章。他们先杀了苗岭的本地人,再去江边劫走渡船,最后还破解了五行八卦阵,冲上山来,屠戮我们这些魔教歹徒,好威风呢。”
  澹台彻微微颔首:“我也觉得奇怪。这座宅子里……”
  沈尧心道:不,不是宅子,是宫殿。又听澹台彻继续说:“这座宅子里,准备了许多条密道。当年,我和云棠……教主,我和教主原本应当能逃出生天,奈何八大派早有防范。他们堵死了密道。”
  沈尧一拍大腿:“这不明摆着有内鬼吗?”
  “自然,”云棠反问道,“是谁呢?”
  她盯着乌粟,笑说:“这五年来,每一日,每一夜,我都想前往凉州,带走澹台彻……”
  澹台彻听到这里,忍不住夸赞道:“当真?你有这份孝心,为师甚感欣慰。”
  云棠却说:“每一次我即将动身时,凉州的探子就告诉我,段老头正在全城戒严。为何这么巧,段老头总能推算到我的一举一动?今年我先去了清关镇,再绕路去了凉州,方才杀了个措手不及。”
  云棠从袖中扯出一条丝巾,拭了拭手,又熏过香,这才拿起一只琉璃瓶,瓶中装着一群白白胖胖的圆虫。上百条肉虫挤在瓶中,扭曲挣扎,咕嘟咕嘟地蠕动,看得沈尧浑身一震,连连后退。
  卫凌风唤他:“阿尧,到我这里来。”沈尧片刻没耽误地奔了过去。他坐在卫凌风身侧,看着右护法接过那只瓶子。右护法拖过乌粟的一位郎君,掐着那人的下巴,直把一整瓶活虫往这个人的嘴里灌。右护法还娴熟地封住了那人的穴道,使他无法咳嗽,只能闭嘴下咽。
  乌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云棠说:“教主,老身侍奉云家三十载,从未起过异心……”
  “这种虫子,叫做钻心虫,”云棠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先吃胃,再吃肺,最后吃心脏。在人的身体内,虫子会把自己撑死,我还没见识过呢。今天,想借你的郎君一用,你就这么不情愿吗?”
  那位郎君瘫软在地上,痛得原地打滚,汗如雨下,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沈尧和钱行之都看得发怔,卫凌风出声道:“若是他没犯错,如此惩戒,是否过于严厉?”
  云棠嫣然一笑:“对呀,我怎么忘了问。乌粟,你的这位郎君,犯过什么大错吗?”她根本没等乌粟回答,就站起身来,走到那个郎君的面前,紧盯他深陷在脸颊中的充满惶恐的双眼。
  当一个人心智坚定时,摄魂术就起不了作用。能够常年陪伴在乌粟身边的男子,想来也不会是无能软弱之辈。因此,云棠先用了钻心虫,再对他用摄魂术,一切就变得好办许多。
  云棠问:“你见过药王谷的人吗?”
  那郎君的肠胃正在被啃食,剧痛钻心,只能一字一顿地回答:“见、见过。”
  云棠又问:“药王谷的谷主,是不是有我们的地宫密道图?”
  那郎君眼皮泛白,却说:“有、有。”
  云棠歪了下头,显得娇俏讨喜,简直一派天真纯朴:“地图被你们泄露了吗?”
  郎君正要回答,乌粟扬起一记手刀,劈向这位郎君的脖颈。程雪落紧盯她多时,她刚出手,程雪落反转剑柄,剑鞘当空回旋,击中乌粟的背骨,将乌粟打得飞出三尺远。而程雪落的收剑之势一气呵成,快如行云流水,发生在一呼一吸的须臾之间。待到沈尧回神,只见程雪落的衣袖略微飘浮一瞬,像是刚被一阵风吹过。
  沈尧不禁暗想:大师兄说我在天下第一剑馆里,只能获得“丁中”的品级,并不是在诓我,而是在说实话。看看人家程雪落,这才叫剑法。
  这时,众人又听那郎君说:“五、五年前,苗岭地形图换……药方……”
  沈尧颇感惊奇,开口说:“我跟随商队,从沭阳来到了苗岭。路上,领队的大哥告诉我,苗岭没有地图。当朝国师在绘制地图时,直接把苗岭这一带……画满了山川,只标出了觅江的位置,还有附近几座城池。”
  “现在他们有地图了,可喜可贺,”云棠望向乌粟,“真的是你?”
  乌粟抹去唇边血迹,双手伏地,嗓音沙哑道:“老身本意并非如此。”
  云棠极有耐心,仍是温声软调:“那你的本意是什么呢?你倒是告诉我。念在多年主仆之情上,我能让你死得更痛快。”
  乌粟朝她磕了一个头,才说:“五年前,老身外出采药,偶遇药王谷的谷主。他赠我灵丹妙药,与我交好。我本打算用一张假地图,换取药王谷的丰神剔骨膏……”
  吃过钻心虫的郎君已经痛到不省人事,而另一位郎君兀自发着抖。云棠见状,左手伸向程雪落怀中,摸到他的腰间,拔出他的长剑,再立剑向下,朝着那位发抖郎君的右腿狠力一戳,霎时喷出一道血光,呲在了钱行之的素净衣摆上。
  钱行之大叫一声:“啊啊啊啊!”
  云棠发问:“砍在他身,痛在你心?”
  钱行之慌忙揩去额头冷汗:“没、没有啊。”
  “你见了杀你师父的人,”云棠又问他,“能下得去手吗?”
  钱行之的神情凝在脸上。沈尧却在一旁回答:“当然能。一报还一报,一命抵一命。九师兄晓得,在这江湖上,一味的心软会有什么下场吗?”
  云棠轻飘飘地转身,拾起一条锦丝手帕,细细擦拭程雪落的剑。这把剑被她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她才去问那位失去了一条腿的郎君:“乌粟所言,是真是假?”
  那郎君一边发颤一边回答:“是假……”
  乌粟胸间剧痛,肺腑像是散了一口气。她无力坐直,浑身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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