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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胤却不说话了。
等他们回到维拉德家中时太阳已经在天空中渐渐没了踪影了，克劳蒂亚已经早早地在家中候着他们了，她似乎早已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坐在褚胤肩膀上，仅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维拉德，也丝毫不觉得奇怪，相当淡定地将他从褚胤肩膀上捧下来，随即才有问道：“你去祖父的那栋房子了？”
虽然现在克劳蒂亚对维拉德的态度与往日已经截然不同了，可到底是被严加管教了那么多年，希尔德的住所又曾是克劳蒂亚三令五申不能涉足的地方，现在偷偷跑过去，还猛地被克劳蒂亚一下子戳穿，维拉德又是心虚又是慌张，下意识地求助一般的往褚胤那边看了一眼，才嗫嚅道：“……是。”
维拉德无意识的反应让克劳蒂亚沉默了一瞬。
她苦笑一声，招呼着褚胤在沙发上坐下，神色见难掩疲惫：“你们进去……有见到父亲吗？”
克劳蒂亚的父亲，毫无疑问，指的就是希尔德。
闻言，维拉德乖乖点头。
“那……他看起来怎么样？”
看起来怎么样？
被关在一栋房子里几十年，哪怕是心智再怎么鉴定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是天性就向往天空与自由，最最不受束缚的龙族？
不用维拉德给出任何答案，克劳蒂亚就知道绝对不会太好。可她仍旧执拗地看着维拉德，等他给出一个回答。
好半晌，维拉德才低声慢慢回答：“算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差。”
他想起希尔德在房内所布置的一切：“他在里面布置了很多小机关之类的，还用魔法建造了很多不同的场景……他还是蛮自得其乐的。”
克劳蒂亚怔忪地坐在沙发上。
好长时间过去，她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一点点的细纹慢慢出现在她的眼角：“这样啊……”
她没有再说话。
维拉德顿时又有些失措。他下意识地想捏起褚胤肩膀上的衣服，直到摸到带着绒毛的沙发布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经没有坐在褚胤的肩膀上。
好在时刻关注着他的褚胤看出了维拉德的不自在，立刻开口转移了克劳蒂亚的注意力：“我们这次来啊，是想要跟您说一声，”看到克劳蒂亚将视线转向自己，褚胤继续说道：“我和维拉德，打算回去了。”
回去，当然是回到属于他们的时空。
克劳蒂亚一愣：“那、那么快？”
“是。”
褚胤略带这些歉意地朝克劳蒂亚笑笑：“维拉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做什么都不太方便，我们也不能确定这个魔法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所以还是早点带他回去，恢复过来才比较好。”
“那、那也挺好……”
克劳蒂亚缓缓叹了口气：“虽然就这样放任不管，他也会自然恢复，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效果好一些……”
这一说法，却让褚胤忍不住挑挑眉。
他不动声色地与维拉德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不改色，又问她道：“你那么说……也是中过这个魔法？”
克劳蒂亚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笑。
虽然她已经年纪不小了，但保养得当，只能偶尔在眼角的细纹上看出她的年龄，现在一笑起来，更是宛如少女一般：“以前我犯错的时候，父亲也惩罚性地在我身上施过这个魔法。”
说起往事，克劳蒂亚的眼中满是怀念：“他那时候还常吓唬我呢，说如果我找不到愿意把生命献给我的龙，我就永远都恢复不了了……之类的，”她笑出声：“后来我才知道，我自己就是龙呢，只不过是血统不纯正罢了。”
被骗了。
维拉德目瞪口呆地看着褚胤，他想起在房子里时希尔德对他们说的话，又想起他说话时候那一本正经的神色，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人也太会装了！
然而褚胤脸色依旧严肃：“你能确定，当时你的那种魔法，和维拉德身上的这种，是一样的吗？”
他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让克劳蒂亚愣了一下。
克劳蒂亚主动伸出手去，捏住了维拉德有些肉嘟嘟的小手，她的魔力再三在维拉德体内流转，后肯定道：“是一样的。”
语毕，她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是我父亲又危言耸听地跟你们说了什么话吧？”
“是。”
维拉德抢先回答，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无奈：“只不过和那时候骗你的说法不太一样……他说，如果没有找到足以同化我的龙，我就永远只是这个样子了。”
克劳蒂亚听得失笑摇头。
“他就是这样，小孩子脾气，”她满带笑意的双眼往褚胤那边一瞥：“估计是看见你带着别人来，心里不痛快，想要捉弄你一下呢。”
维拉德也跟着摇头：“可真是……”
他倒是没有生气，更多的只是好笑。
然而褚胤的眉头却是忍不住一点一点皱起来了。
他一下子拉住维拉德的手，静静感受着他体内的能量流走，半晌：“也……不一定。”
褚胤说道：“或许他只是在开玩笑，但或许，误打误撞看到了事实也不一定。”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惊。
克劳蒂亚率先否定了他的说法。
“不可能，”她语气坚决：“希尔德虽然为人爱玩闹，但是绝不可能主动做出害人的事情，当年他力量失控，被关在里面都是他主动提出的，他也安份地在里面待了那么多年，如果他想出来，很少有人能拦得住他。他不可能随便害人，更何况是对维拉德呢？”
然而褚胤目光沉沉。
“他不可能主动害人……可是，如果是一个无心之失呢？”
他说道：“维拉德体内的血液流动已经开始变得缓慢……如果再拖长些时间，或许他会真的变成木偶人也不一定。”
第49章
此话一出, 不仅是克劳蒂亚, 就连维拉德自己也彻底怔住了。
他看向褚胤, 迟疑半晌, 问他：“不、不会吧……？”
如果说真的有变成木偶人的可能，那为什么他自己毫无感觉？
似乎是看透了维拉德心中所想, 褚胤紧接着又回答道：“你自己当然是不会有感觉的……身体变小，你对一切的触感也会变弱, 对身体的变化自然也不敏感。如果连你都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那就完全来不及了。”
克劳蒂亚神色仓皇，她茫茫然地看着褚胤，忍不住扯住他的衣袖, 急迫地问道：“那……那要怎么办才好？维拉德这样子, 还有可能恢复吗？”
“恢复是不用担心……”
褚胤皱着眉头, 依旧脸色沉黑：“可是，我也不能确定，恢复过来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
“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他说道。
然而无论再怎么担心焦急, 克劳蒂亚到底还是不能做些什么。她想想, 深深吸了一口气, 硬生生忍下心中的不舍，直接对他说道：“想要恢复……是不是必须得回到你们的时空才是最好的？”
看到褚胤点头，她干脆地回答：“既然如此, 你们就早一点回去吧。”她说：“早一点恢复，总是会好一些的。”
的确是这个道理没错。
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性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维拉德恋恋不舍地将这栋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房子一一扫视一遍, 最后停留在楼上某个房间里：“走之前……我想进去看看，”他把询问的视线投向克劳蒂亚：“可以吗？”
这是小时候的维拉德住过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景象和摆设，都是维拉德再熟悉不过的，他又坐回了褚胤的肩膀上，晃荡着双腿，目光从房间内那些熟悉的物品上慢慢流走，好半晌，叹道：“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跨越那么多年，再回到幼时自己的住所，维拉德难免会有些心情复杂。
他心中清楚得很，这或许会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个房间了，于是目光便显得格外贪婪，几乎想将这个房间所有的模样都刻入脑海。
褚胤看着他。
好半晌，才低声开口：“如果……你舍不得的话，”他说到：“之后，我还可以带着你回来。”
维拉德一震。
他从未听说褚胤还有这样的能力，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惊喜：“可以吗？！”
在看到褚胤眉眼含笑地冲他点点头，维拉德这才兴奋地笑出声，小小的胳膊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语气激动：“太好啦！”
他抱着褚胤，将脑袋埋在肩窝处，不多时，褚胤便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渐渐濡湿。
维拉德又重复了一遍：“……有你在，真的太好了。”
时间紧迫，两人也并没有在这个时空做太多的停留。他们离开的时候克莱门特和小维拉德都还尚未回来。
因为之前被掳走的事情，克莱门特今天早早地就被维拉德的父亲带走，说是要去配合调查，而克劳蒂亚虽然担心，可审问室那边到底不允许他一个无关人员长久停留，只能早早地就回来了。
而小维拉德，作为当初直面了绑匪的人，也跟着一起去接受调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他俩的踪影。
虽然有些遗憾，但想到褚胤对自己所说的话，维拉德又觉得安慰许多。他轻轻抱了抱克劳蒂亚，又在她的两颊上亲亲落下一吻，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克劳蒂亚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低声道：“你在那边……得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她对自己这个向来跳脱的儿子，一直都担心得很。虽说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沉稳懂事了许多，但维拉德在她心中的印象却始终是那个顽皮捣蛋的小孩儿，现在人都要离开了，她满腔的柔母之情也忍不住全散发出来。
“练习魔法的事情，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适度就好了……”
克劳蒂亚絮絮叨叨地交代他：“虽然稀薄，但你的体内到底还是有着龙的血统，这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你的能力越强，之后失控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还想说，却被维拉德笑着糊弄过去了。
“好啦，”他笑着说道：“我会注意的，您也不用太担心了。”
相比起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时候维拉德做出的各种各样麻烦的准备工作，回到原本的时空似乎就简单得多。
不需要维拉德做太多的事情，他只乖乖按照褚胤的要求，站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圆圈中，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栋熟悉的大房子。
仔细算算，他们回到过去也不过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可如今，维拉德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怔楞地在原地站了两秒，就听到一个带着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怎么？傻了？”
也没有傻。
维拉德扭头看了褚胤一眼：“就是有点……恍惚。”
他的中文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训练，早已经变得相当不错，基本上能够正确地使用词汇表达自己的情绪。
褚胤听他那么说，忍不住又是一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又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才说道：“现在，就把你恢复过来。”
他带着维拉德打开房门，出乎意料地把他带到了别墅的地下室处。
从在这个时空醒来起，维拉德就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那么个地方，他一瞬间瞪大眼睛，有些惊奇：“居然还有个地下室？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因为这里一般没人来啊。”
褚胤笑着打开灯，一阵灰尘扑面而来，调侃一手捂住口鼻，一边皱眉：“这也太脏了。”
却完全没有要找其他人来打扫的意思，他反而自己捏了个诀，原本灰尘满天飞的狭窄空间，顿时干净了许多。
地下室并不宽敞，相比起别墅里的房间来说更是显得小小的一个。
维拉德从没来过这里，更是对地下室充满了好奇心。他不断左顾右盼，很快看到正伫立在地下室中央的，小小一个，却异常明亮的东西。
那上面散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魔力让维拉德不禁为之心惊。
“这、这是什么？”
他看着那个陌生的玩意儿，连说话都忍不住结巴了一下。
这个东西似乎对维拉德有着什么异常的吸引力，让维拉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一直在那上面不断纠缠着。褚胤见他这模样，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忍不住笑：“很喜欢这个？”
维拉德巴巴地点头。
褚胤顿时失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勉强将维拉德的注意力给转移过来了，才笑着跟他解释：“你会受这个的吸引倒也很正常……”
他上前去，将那个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给拿起来，维拉德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着一块儿走：“大概很少会有龙能够抵抗住来自它的吸引吧。”
它对龙的诱惑，是来自血缘最深处的，几乎没有龙族能够抗拒。
维拉德也不例外。
然而他听了褚胤的话，面色有异：“你……不也是龙吗？”他直面褚胤的双眼，直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你可以抗拒他的吸引力？”
虽然褚胤从未直接说过自己是龙这样的话，可从希尔德的房子里出来后，这件事便几乎成了两人之间的共识。
闻言，褚胤只是笑笑：“你猜呢？”
维拉德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很强……所以不受它的影响，是吗？”
“是，也不是，”褚胤嘴边噙着笑，眼中的柔情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倒也没有过多地卖关子，晃了晃手中的小玩意儿，道：“这个，就是从我身上拿下来的，我不要的东西……对我当然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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