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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古代架空)——王孙何许

时间:2020-04-04 14:39:53  作者:王孙何许
  任歌行懒懒地吭叽了一声:“不这样,你不就被发现是……”
  杨晏初说:“别说是药人的身份被发现,哪怕是为你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任歌行眉间一跳,蓦地开口打断他:“闭嘴。”
  杨晏初不吱声了。任歌行被这些生生死死折磨得脑壳生疼,再听不得杨晏初把这种事挂在嘴边,一听杨晏初没声了,才反应过来刚才语气太冲,叹了口气,想往回找补一下:“别说傻话,多晦气啊。”
  杨晏初没说话,默默地用下颌蹭了蹭任歌行的发顶。这一路,又是试探,又是要抱抱,任歌行当时说回去以后要告诉他的那件事,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像个突然被塞了个礼盒的孩子,别人告诉他盒子里有礼物,他却偏偏打不开,于是只好日日抱着那个盒子,猜想里面会是什么好东西,抱着它像抱着自己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吊在半空的忐忑以及欲说还休的期待。
  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杨晏初恶狠狠地想,万一不是,他就……
  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不是就不是吧。心都不是自己的,放别人那儿了,还不是任人拿捏。
  任歌行终究是伤后虚弱,没多久就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里幽幽地点着几支烛灯,几乎就是他睁眼的一瞬间,杨晏初马上凑了过来:“醒了,好点了吗?饿吗?想喝水吗?”
  任歌行清了清嗓子:“……几时了?小李子呢?”
  杨晏初道:“亥时了。小霑刚走,我让他去隔壁休息了。你饿吗?”
  任歌行将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会儿杨晏初一提,才感觉饿得眼睛发绿,点了点头。
  杨晏初笑了起来,竖起一根手指:“你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跑了出去,也就片刻功夫,端进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任歌行胳膊支着上身,正勉力坐起来,看见晏初进来,道:“你晚上吃东西了没有?”
  杨晏初赶紧把粥碗放下过去扶他:“我吃过了,你不用管我。”
  任歌行忍不住笑:“不是,小羊啊,一般腿让人打折了才得这么照顾,我这个级别的伤,犯不上这样。”
  杨晏初没搭理他,搀着他坐了起来又往他腰后面塞了俩软枕,把粥端过来,任歌行看杨晏初那架势好像是要喂他,赶忙伸出手把碗接了:“我自己来。”
  杨晏初不撒手:“不行,这碗烫。”
  任歌行叹了口气:“那你自己不烫手么?”
  “我皮厚,”杨晏初开始胡说八道,“行了别废话,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舀起来一勺,轻轻吹凉了,送到任歌行唇边。
  任歌行这人,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习惯站在他的身后或者对面,第一次被人这么放在心尖上疼,被人当成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捧在手里呵着,连个烫点的碗都舍不得让他拿,被人仰望也被人宠爱,这感觉太消磨人的志气,自以为刀枪不入的一身铜皮铁骨从骨头缝里开始漏风,一节一节丢盔弃甲地全都酥了,他不再说什么,张嘴咽下了一口热粥,撒娇一样咬住了瓷白的汤匙。
  杨晏初笑,轻轻往回拽勺:“松口,什么毛病啊。”
  任歌行道:“你自己做的?”
  “我做你敢吃吗?”杨晏初道,“不是我做的,霍前辈走之前特意留了几个照顾我们的仆从。”
  提起霍枫桥,任歌行叹了口气:“他依旧是很细心的。”
  一碗粥喂下去,杨晏初把碗收了,道:“还困吗?半夜了,要是还困可以直接睡到明天早晨,不困就坐一会儿,躺久了容易头疼。”
  任歌行睡了一白天了其实不是很困,但杨晏初可是实打实的一天一夜没合眼,眼睛熬得通红,脸色也不好看,头发和衣服乱七八糟的,疲倦又憔悴的样子,任歌行有心让他休息,便道:“困了,你也睡吧。”
  杨晏初应了一声,撤了任歌行腰后的软枕,给他掖了掖被角,吹熄了灯,道:“有事马上喊我啊。”
  他转过身走到床对面的贵妃榻上和衣躺下。贵妃榻不愧是贵妃榻,也就只有贵妃能消受得了,正常人躺不住,那种榻不仅窄,而且有一个弧度,往上躺一躺硌腰,往下躺一躺就容易出溜下来,午睡小憩尚可,这要是睡一晚上,明儿腰就别要了。任歌行道:“你在贵妃榻上睡啊?”
  杨晏初都躺下了,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道:“是啊。”
  任歌行拍了拍身侧:“到床上睡,贵妃榻不舒服。”
  有一瞬间的静默。杨晏初还是道:“不了。我在这儿凑合凑合得了。”
  任歌行道:“嘿,为什么啊。”
  杨晏初叹了口气:“因为我是杨贵妃,我喜欢贵妃榻行了吧。”
  任歌行扑哧一声乐了:“不是,娘娘还是移驾到床上吧,我这地方还挺宽敞的。”
  杨晏初心说任歌行这人还真是既不怕贼偷也不怕贼惦记,终于磨磨蹭蹭地躺在任歌行身边,支起半边身子道:“我睡觉不老实,万一压着你伤口,你就推醒我。”
  任歌行满口答应:“嗯嗯嗯,睡吧睡吧。”
  结果杨晏初那哪是睡觉不老实,他压根就没睡。任歌行伤口太大太多,杨晏初老是担心他半夜发烧,任歌行刚迷迷糊糊睡着,就感觉杨晏初冰凉的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一晚上被摸醒好几次,第三次杨晏初摸上来的时候,任歌行终于握住了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腕,开口时带了难言的喁喁温柔:“没发烧,睡吧。”
  杨晏初有点尴尬:“这你也能醒啊。”
  任歌行叹道:“上次在安庆府你不是试过吗。”
  杨晏初道:“那次是我动作太大了,又下床又走路,地板都吱吱响,搁谁谁不醒啊。”
  任歌行道:“……行了,睡吧。”
  杨晏初见任歌行醒了,干脆实实在在地把整个手掌都贴在他脑门儿上,贴了一会,道:“还真不烧。行吧,那你有事一定要叫我啊。”
  他躺了回去。
  任歌行偏头看着他。夜色里月光下,枕畔的人清秀漂亮,呼吸清浅,像蝴蝶做的一个梦,夜深睡去的一朵花。任歌行本来想等伤好了再和杨晏初坦白,毕竟满身绷带躺床上说这事到底是差了点意思,可是他看着杨晏初,就那样看着,忽然就忍不住了。
  如星河长明,彩云逢春,有爱怜有冲动,再也忍受不了哪怕一刻若即若离的暧昧,想光明正大地沉溺在这个人的温柔里,也迫不及待地将一颗心双手奉上。
  要是能规行矩步,也许就不算人间情爱了吧。
  杨晏初刚睡着,任歌行就特别烦人地又把人叫起来:“晏初。”
  杨晏初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任歌行也坐了起来,摸了摸鼻子,“我白天不是说回来要告诉你一个事吗。”
  杨晏初睡得有点懵,乍一听这句话,心咯噔一下子,像一脚踩空了:“……啊。”
  “我想好了,”任歌行感觉自己脸快烧着了,估计连脖子都是红的,“晏初,我喜欢你……想一辈子对你好,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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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想好了,”任歌行感觉自己脸快烧着了,估计连脖子都是红的,“晏初,我喜欢你……想一辈子对你好,真心的。”
  一句话扔地上半天没人接,全然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任歌行等半天,急了,拍杨晏初的胳膊:“喘气儿!”
  杨晏初吐出一口气来,声音有点颤抖:“……我做梦呢。”
  任歌行本来还有点紧张,一听这话扑哧就笑了:“你做梦都想这事儿呢。”
  杨晏初道:“不是,大半夜的,你突然就……你想好了吗,你真的想好了吗?”
  “晏初,”任歌行握住了他的手,“我想好了,我全都想好了,”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郑重地温声道,“你愿不愿意跟着任大哥?”
  杨晏初突然眼眶发酸,鼻子也酸,一开口喉头都发哽:“你问我愿不愿意,我能不愿意吗,我……”
  我惦记你那么长时间了啊!
  杨晏初话还没说完,任歌行突然凑过来,偏过头,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杨晏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任歌行静静地贴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来,微笑道:“你点个头就行了。”
  杨晏初没忍住,点头的时候掉了一滴眼泪,他扑过去按住任歌行的双肩,狠狠地吻住了他。
  他一边和任歌行交换亲吻,一边想,天底下的薄幸和深情一样多,谁说坦荡地交付真心不会被认真对待,任歌行就好好地接住了。
  他的任大侠是那么温柔的人。
  分开的时候两人呼吸里都带着点喘,杨晏初赖在任歌行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意松开,小猫撒娇一样用额头蹭着他的颈项,在他耳边说:“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啊,”任歌行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百依百顺地重复道:“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他搂住杨晏初的腰:“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嘛。”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任歌行张嘴就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天底下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现在坐在我身上的杨晏初杨少侠。”
  杨晏初笑起来,亲他的脖子,从脖子亲到耳畔,从耳畔亲到脸颊,亲吻他的爱人黑亮的眼睛和如墨的眉,再亲亲高挺的鼻梁,再往下,被捉住了,亲了回来。
  安静的夜里,有一双人躲在九州一隅,房间的角落,拥抱着,偷偷交换了许多细细碎碎的甜蜜的亲吻。
  星夜虫鸣,好风佳月,天地寂静如斯,而众生喧哗。
  一夜黑甜好眠,杨晏初第二天早晨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撅着嘴冲任歌行要一个亲吻,亲完了,放下心,方才确认昨晚种种为真,眼角眉梢爬上春意,出门看见李霑弯着腰洗脸,干咳一声,李霑转过头:“小杨哥哥,任大哥怎么样了?”
  杨晏初道:“他挺好,没发烧。那个,小霑,我和你任大哥……我们俩成了。”
  李霑愣了一下,挑了挑眉,笑了:“哦,恭喜恭喜,我说为什么你今天这么高兴。”
  杨晏初疯狂压抑着疯狂乱他妈上扬的嘴角:“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李霑小声说:“那身体爽吗?”
  杨晏初脸一红:“我……嘿!你这小孩儿!”
  李霑乐了,洗了洗手,道:“挺好的,真挺好的。”
  杨晏初道:“我也觉得挺好的——哎,小霑,帮我去找找裹上用的绷带,今天他换药,我把他身上的那些换下来洗了。”
  李霑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杨晏初把水倒了,刚想打点水来洗漱,就看见李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脸色难看得像见了鬼。
  杨晏初本能地感觉不妙:“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李霑大声道:“鬼手!我看见了鬼手!里面一进院,最北边的厢房里!躺着!”
  杨晏初懵了。
  任歌行声音不大,但是屋外的两个人都听见了:“你说谁?”
  明明只有月余不见,裴寄客却已经那么迅速地衰弱了下去,原本就青白的面孔更是面无人色,简直浮荡着一层灰败的死气。他仰面躺在榻上,听见门响,费力地转了转头,目光平静得像个久病而行将就木的老人。
  裴寄客说:“这几天外面如此吵闹,原来是你们,当真是山水有相逢。”
  杨晏初站在门口一时怔忡,想起凤袖曾经为了拿高家的药方在徐州好一阵兴风作浪,后来赵宣的所作所为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不由得心情复杂,道:“高氏的药方没有治好你吗?妙音呢?”
  “多亏了那方子,否则我也活不到今天。凤袖么……他去了哪里,与尔何干?”
  杨晏初看了一眼这人没死,还能牙尖嘴利地怼他,就不想再与他多话,转身欲走,凤袖手伤尚且未愈,就算回来了也不会主动来找他们的麻烦,就当宅子里没这个人,横竖这深深庭院,要是不刻意去找的话,谁也看不见谁,彼此相安无事,养好了伤各奔东西罢了。
  反而是任歌行拉住了杨晏初,猝然问道:“凤袖去了哪里?”
  裴寄客戒备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非要问这个做什么?”
  任歌行道:“……我相好的和你有一样的病,你说我问这个做什么。”
  裴寄客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道:“上次在徐州,他做事……不大妥当,这次我便告诉你,当卖你个人情,他回来的时候,就莫要找他的麻烦。”
  为了救鬼手,盗取高氏药方,绑架杨晏初和李霑,反杀雇主高天朗和高夫人,还试图栽赃给任歌行,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杀死高天朗这口黑锅横竖任歌行最终还是背了,这么多事用“不大妥当”一言以蔽之,真是让人感觉十分不大妥当。任歌行皱了皱眉,捏着鼻子应下了:“可以,他不冲我呲牙,我不动他。”
  裴寄客道:“昆仑。他去了昆仑。”
  “昆仑?”
  “‘昆仑有草,其名傩措。生于千仞之壁,上为霜雪所沾,下为渊泉所润,有异香,不世出,食之可护心脉,养心血,虽立昆仑之巅,无碍也。’这是霍枫桥告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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