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商君变法以来,秦国几代君主皆重视法度,他也一样,治国唯有法制,韩非的想法甚合他意。
“师兄文章出众,斯望尘莫及。”诚心叹了一句,李斯抬眼看着他们家王上,“若师兄来秦,王上可能网开一面,让他居于朝堂?”
师兄虽和他一同求学,但却博采众长,能将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和慎到的势融会贯通,兼而将其归本于黄老之说,若不是天生残缺言语有碍,七国之中便再找不出这等人才。
老师认为人性本恶,师兄认为人的本性是“恶劳而好逸”,所以要以法来约束民众,施刑于民,才可“禁奸于未萌”。
以他的看法,施刑法恰恰是爱民的表现。
但同时也要减轻百姓的的徭役和赋税的,严重的徭役和赋税只会让臣下强大起来而不利于君王统治,一切都要有个度。
诸子百家,各家皆有不同的思想,前些年墨子与儒家颇有冲突,援引比文王、周公更古老的夏禹。
而孟子为能凌驾墨家之上,往往援引尧舜,因为他们是传说中比夏禹更早的圣王。
最后,道家为胜过儒家和墨家,又请出伏羲、神农,据说他们比尧舜还要早几百年。
然而,主张不是谁更古老就更有用处,时移而治不易者乱,一切都在变化,不管是儒家还是墨家,都是些守株待兔自欺欺人之辈罢了。
他们对此嗤之以鼻,都认为以法治理才能使国家更为强盛,但是细细看来,却还是有些不同。
他李斯自持才能,对于韩非这个师兄也一直存着能在哪方面压他一头的想法,他来秦国这么多年,显然已经实现了当初的想法。
出师之后,他们选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秦国乃七国最强,想要实现抱负,他自然不会放过这里,而韩非却回到了羸弱的韩国。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便能得到回报的,韩非的确有才,但是韩国积贫积弱多年,韩王又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也多次上书,希望能改变韩国治国不务法制、养非所用、用非所养的情况,只可惜韩王一直不用。
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主张一直得不到采用,韩非无法,便只得退而著书。
想到这里,李斯又觉得有些可笑,他初来秦国时艰难度日,而师兄在韩国郁郁无为,却被远方的秦王求之不得。
《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
这些都是在回到韩国之后写出来的,连秦王都有所耳闻,韩王还依旧将他晾在一边儿,足以见得韩国依旧无药可救,何必继续留在一个必亡的国家。
如今韩王派郑国疲秦之计暴露,秦军即将前往韩国,身为韩国贵族,他韩非总不会傻到誓要和韩国共存亡。
他们一同求学那么多年,对彼此的想法不能再了解,能写出那些东西,韩非不是蠢人。
李斯举荐过不少人,但是韩非和其他人不同,嬴政勾了勾唇角,“李斯,你和韩非师出同门,就不怕他来了以后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当然怕。”对这个问题供认不讳,李斯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说道,“李斯虽然不才,自认对王上还是有些用处的。”
说到这里,李斯忽然笑了一下,“王上可能不知,师兄生来便有口吃一疾,在朝堂之上,李斯尚且还有一争之地。”
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争斗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若是韩非来到秦国,那就看看,是他的法能行,还是自己的法能行。
口齿伶俐的李斯自信的扬起嘴角,“若是王上以貌取人,李斯胜算更大。”
“......”
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儒士风范淡然一笑的确还算看得过去李斯,嬴政按了按眼角,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此事寡人自有打算。”
已经将韩非的名字提了出来,仁至义尽的李斯没有强求,施施然行了一礼然后大步朝着外面而去。
门外正抱着长剑等在外面的蒙恬看到李斯出来,不走心的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和旁边的少年人说话。
正是经常在王宫里见到的,王上的伴读,蒙恬的弟弟,蒙毅。
距王上冠礼过去没有几天,处置叛军官职变动事情一件堆一件,蒙将军忙的脚不沾地还不知道咸阳发生了什么事情。
显然,比起来蒙恬,李斯和蒙毅更熟悉些。
蒙家三代为将,忽然出现了一个和父祖兄长不一样的稀罕人物,蒙老将军就算想让蒙毅去军中也不行。
嬴政对蒙毅也算厚待,待人能出入朝堂后便直接将人放在了身边,李斯是近臣,平日里和他打交道的地方并不少。
是以看到李斯出来,蒙毅瞪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兄长赶紧走了过来。
郑国在秦国修建水渠的不良居心已经传遍了咸阳,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消息,整个咸阳都人心惶惶,说王上要驱逐所有来自山东六国之人。
更有甚者,祖辈迁徙而来的一样要禁止为官。
听到这些事情的蒙毅当场就蒙了,正是因为如此,在兄长被王上传召时他也忙不迭跟了过来。
看着蒙恬进去,蒙毅丝毫没有放松,拉着李斯走远了些便急忙开口将外面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事情已经传遍了咸阳?”李斯眉头皱了起来,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
从发现郑国的险恶用心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王上尚且没有大肆发作,只身边近臣知道消息,就连将韩国使臣送回韩国也是今天的事情。
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在王上没有发话之前都不会说出去,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就传遍了咸阳?
有人在捣鬼。
“待蒙将军出来之后报与王上知道,我先走一步。”
匆忙留下一句,想起还在别院里住着的尉缭,李斯眉头一跳,迈开步子迅速离开了王宫。
他这两天府邸王宫两头跑,连个停脚的机会都没有,竟不知道外面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尉缭兄尚未决定要留在秦国,此事一出,难保不会离开秦国。
李斯匆忙离开王宫,咸阳宫中气氛倏然紧张了起来,但是长安君处却还是一片平和。
确定接下来秦韩两国会开战,燕执自己也没打算出战,他看重的只是韩国的铁矿而已。
韩国这些年愈发贫弱,不用他大老远跑过去。
趁现在还有时间,努力让苍云的战力更上一筹才是最重要的。
新兵总是要有的,兵器可以等到以后,先训练着再说,嬴政将九嵕山划给他用作练兵,只三百人还不够让山里多些人气儿。
“韩王奢靡无度,韩国境内早就官怒民怨,前些年出使那里也经过了不少地方,和那儿的百姓比起来,我秦国算得上琼池仙境了。”回想起几年前他们家父王还在时带人去韩国见到的情景,成嶠耸了耸肩,“而且大母身体不好,这些天我不会离开咸阳。”
说起这些,成嶠的脸色有些黯淡,他将大婚时间提前了不少就是因为大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起,王宫里的医者只会开些调养的药,一点用处也没有。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事情,看着浑身上下都蔫蔫儿的长安君,燕执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他自己经历过很多生死,包括别人的和他自己的,这些事情只能自己走出来,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成嶠从小被宠着,后来嬴政归秦对这个凑上来的弟弟很是严厉,但是到底还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人。
自幼在华阳太后身边长大,忽然接触到这些,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话已经开了口,成蟜看着燕执忍不住接着将心里的话都倒出来,“自小大母就希望我能成为秦王,但是父王一直不肯,他中意的一直都是王兄。”
“父王看重的孩子肯定很厉害,后来王兄回来,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撇撇嘴说道这里,成蟜扯了扯唇角试图笑一下,“从最开始,大母就不喜欢王兄,也就是我比王兄听话,她平时那么凶,怎么会有躺在床上动不了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修好了修好了,生死时速还是赶上了,吓死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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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笑的比哭还难看, 成嶠趴在案几上小声嘟囔着, 就算难以接受, 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燕执坐在一边儿没有接话, 任成嶠自己在旁边说个不停。
好在长安君只是憋的太久,将心事吐露干净后一抹脸又是一条汉子。
“你刚说秦国要和韩国开战,怎么回事儿?”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兵, 不过这一仗是必须要打的。”扣了扣桌子将郑国的事情说出来,燕执唇角上扬, 依旧觉得韩王派郑国过来,实在是个好主意。
这几天一直陪在华阳太后身边, 对外面的事情两眼一抹黑的成嶠震惊的看着燕执,有点不敢相信在秦国修了那么多年几乎把所有没有服兵役的壮丁都征上来的水渠竟然是韩王疲秦的计策。
“郑国真的是韩国间谍?”难以置信的看着燕执,成嶠诧异开口,“可是那水渠都要建成了啊,哪儿有这样的间谍?”
“这你就要去问郑国了。”耸耸肩说了一句,燕执接着道,“总之因为这个,你王兄很生气。”
“那能怪王兄吗,要是我我也生气......”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 成嶠揉了揉脸, “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在牢里?”
还不知道之后嬴政怎么处理的, 燕执摇了摇头, 很诚实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那人心怀不轨,要么死了要么在牢里快要死了,除了这两个没有其他可能了。”信誓旦旦说出一句话,成嶠撑着脸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所以你今天来王宫......还有什么事儿吗?”
他好像记得,自从雍城回来,这人一直在山里待着,说什么也不肯回城,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嗤笑一声看着在王宫安逸了一段时间仿佛连脑子也一起留在这儿的长安君,燕执凉凉看了他一眼,“今年可以服兵役的青壮已经开始进入军中了。”
“开始了吗?”一直没关注外面的情况,成嶠一拍脑袋站了起来,“苍云接收新兵?”
“当然。”摊开双手应了一声,燕执答的理所当然,“所有人都是从新兵过来的,今春征得的青壮应该不少,你王兄准备分出一千到苍云。”
“一千啊......”脑海中浮现出上千黑甲士兵目光森然拿着刀盾的场景,成嶠抖了抖,然后搓了搓手臂说道,“王兄真舍得。”
那么多重甲,那么多陌刀,那么多盾牌,那都是钱啊!
也就阿执能让王兄那么大手笔,之前那三百副刀盾及玄甲便耗空了山阳一带存下来的铁,现在再来以前,王兄要打韩国不是因为有个郑国惹他生气,纯属为了拿下宜阳以及周围的铁矿来给这人打造兵器吧。
果然,阿执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什么也不是。
委委屈屈往后缩了缩,备受打击的长安君借着还没有完全压下去的情绪又揉了揉眼角,确定他们家王兄永远不可能对自己那么大方。
只以为这人在纠结苍云的威力,燕执也没解释这些刚接收的新兵是碰不到刀盾的,别说他们现在没有那么多装备,就算有,除了农具连铁骑都碰不到的新兵也没那个本事直接穿着玄甲健步如飞。
不是所有人都有锐士营士兵的能耐。
想起这些,燕执撇了撇嘴,直接从锐士营抢人对他来说最方便了,可惜已经干了两次,再想从那儿要人,只怕不只李信,连秦炳也要过来找他谈话了。
惋惜的摇了摇头,燕执起身准备回去,“正好出去散散心,明日如果有时间,随我一起去看看?”
“可以,明天早上我去找你。”成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将人送到外面。
确定了这几天的行程,燕执满意的回府,转身便将在姬丹那儿积的不快忘的一干二净。
有韩国作为开始,其他几个国家还会太远吗?
尚不知外面究竟如何的两人定下了明日的去处,殊不知,蒙恬进宫之后,蒙毅和赵高先后进去,殿中灯火整夜未熄。
山雨欲来风满楼,今春已经接近的末尾,夏日将近,暴雨也来的令人猝不及防。
驿馆之中,看着韩国使臣一夕之间消失殆尽,姬丹坐在房间之中,脸上带了一抹冷笑。
阿执不愿和他回去没事,等到嬴政将所有留在咸阳的他国之人赶走,便是不愿意他也只能随自己离开。
只是多等几日的功夫而已。
房中灯火昏暗,外面暴雨如注,时不时有雷声在耳边炸起,说不出的吓人。
然而,看着外面很快积成洼的雨水,姬丹脸上没有半点担心的意思。
再下大一点才好,再下大一点,路上道路难行,他就能再多等几日,到时候嬴政对那件事情的处置也该出来了。
若不是自开始就住在韩国使臣隔壁,他还没机会在嬴政之前得到这种消息。
以嬴政的性子,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放过始作俑者,事实证明他想的没有错,不过把消息通过去两天,他就忍不住要驱逐国内的他国人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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