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人血不够吗?”顾南渊说。
“是啊。”谭轻道,“村子里不可能一天到晚的死人,现在人人都有防备,他也不好下手了。以前他店里没什么生意,自从阿秀死后,不知谁传的红线可以防红线女鬼,村民就都来他店里买红线了。”
谭轻知道的非常多,对陈雨棠也很是了解,看来他为了调查谭秀的死,费了不少功夫。
苏北泽心中惊疑,红线可以防红线女鬼的消息应该是陈雨棠传出来的,这么说,陈雨棠杀害谭秀,也有可能是为了把红线卖出去。
当然这些猜测成立的前提是,谭轻没撒谎。
三人走进店里,店里也有很多红线,一团一团的,整齐摆放在架子上,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
这时苏北泽看到了坐在展柜后面的年轻男人,对方仪表堂堂,二十八岁左右,气质很沉稳。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低着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可能是听见了响动,陈雨棠抬头看过来,见到苏北泽和顾南渊,微微一怔,但当视线落到谭轻身上,他又温和的笑了起来。
“阿轻,你来了。”陈雨棠从展柜后面走出来,他看见谭轻身上穿着的红套褂,脸色顿时一凝,“阿轻,你这身上穿的是什么?”
谭轻身上穿的红套褂是昨天顾南渊送他的,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冷冷一笑说:“这是顾老板送我的,可以防红线鬼。”
陈雨棠叹了口气:“阿轻,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是我杀害了阿秀?”然后他看向苏北泽和顾南渊,“你不帮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朋友吗?”
苏北泽心里微微一惊,陈雨棠竟然知道谭轻一直在怀疑他,那么谭轻知道的那些真相会不会是陈雨棠想让他知道的?谭轻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谭轻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只好压下其他情绪,介绍道:“这是顾老板,这是苏先生,他们是从外地过来的。”
陈雨棠倒是并不惊讶,苏北泽和顾南渊也确实不像红雨村的人。村子就那么大,村民都是熟面孔。
苏北泽刚想委婉客套两句,谁知顾南渊竟是开门见山道:“我们想了解一下红线女鬼的事。”
苏北泽愣了愣,不过想到顾南渊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便也跟着附和两句。
陈雨棠面色不变,表现的很从容,倒是没有排斥这个话题,说:“不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红线女鬼的事村民都有所了解,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阿轻应该跟你们说了,村民口中的红线女鬼,其实是他妹妹谭秀。”
顾南渊道:“我们想知道,谭秀姑娘是因为看见了什么,或者说是得知了什么真相,才会遭受这种待遇。”
“这我就不知道了。”陈雨棠蹙眉说,“我要是知道,恐怕现在已经是和阿秀一样的待遇了。”
顾南渊笑了笑,突然从架子上拿起一团红线,没有问陈雨棠,而是问谭轻:“这红线是哪里来的?是从外地买来的?”
谭轻说:“不是外地买的,而是田里种的桑麻,收割回来,经过河水浸泡、剥皮、熬煮、晒干,之后才能搓成丝线,工程很繁琐。”然后他冷冷嗤笑,“就是不知道,这丝线是用什么染的色。”
苏北泽看着顾南渊手里那团红线,可能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那红很不正常,他走过去,咳了下,对顾南渊道:“你别随便拿人家东西。”小心脏了手。
顾南渊轻笑一声,把那红线放下了。
苏北泽一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顾南渊好像在生气。
“阿轻真会说笑,我给这些丝线染色的时候,可从来没避开过你。”陈雨棠笑了笑说,声音里竟带着淡淡无奈,“我平时都是在后院染色,院子里还有几个染缸,你们好奇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谭轻立马说:“那就带我们去看看吧。”
陈雨棠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你们跟我来吧。”
陈雨棠率先往后院走去,他没有去关店门,村里基本不会发生偷窃这种事。
谭轻紧随其后,苏北泽和顾南渊落在最后面。
苏北泽有些奇怪,他总觉得谭轻和陈雨棠之间有点不太对劲。
尤其是陈雨棠对待谭轻,言行神色间都带着温柔和妥协。但是这又说不通了,谭轻把陈雨棠当成杀害妹妹的凶手,而陈雨棠也知道谭轻对自己的怀疑,他们两个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难道是他自己喜欢男人,所以才看别人也这样?苏北泽突然又想到昨晚的梦,气血开始上涌,他忙把注意力拉回来,不敢再胡思乱想。
他又在想什么?顾南渊看着他突然变红的耳朵,陷入了沉思。
第68章 红线(五)
陈雨棠的后院里放了三四个染缸, 里面是血红色的染料,很黏稠, 倒是没有味道。
“这就是我平时染红线的地方。”陈雨棠拿起一把丝线,放进其中一个染缸里,“这些染料是我从外面买的, 每两个月我会离开村子一次,去购置一些东西。”
苏北泽他们看着陈雨棠示范了一次染红线的过程,这些红线染好之后,还要经过暴晒, 必须要选在艳阳天染色。
村子里条件有限,能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学染色是跟谁学的?”顾南渊道。
陈雨棠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过了片刻, 他才沉声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染色, 我是跟我姐姐学的。”顿了下,又道,“不过,她已经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苏北泽忙说了句抱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顾南渊出言冒犯, 他却替他道歉。
谭轻说:“如果她知道你拿红线去缝人家的嘴巴, 一定不后悔死的早。”
“阿轻。”陈雨棠声音一冷。
谭轻可能也觉得自己拿死者说事过分了, 梗着脖子说:“你不要这样叫我。”
陈雨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到底是没真对他发火。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苏北泽和顾南渊没有再继续逗留, 临走前买了团挂在外面的红线, 这些红线是用正常的颜料染的。
谭轻跟着他们一起走了,陈雨棠让他留下来,他理都没理。
离开了小店的范围,谭轻对他们说:“陈雨棠的姐姐叫陈雨宁,以前也卖红线,会用红线编制漂亮的红线娃娃。她是被整个村的村民联合起来淹死的。”
“什么?”苏北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顾南渊也是蹙起了眉。
“因为她是阴阳眼,可以见鬼。”谭轻的声音也带着沉重,“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事情记得很清楚。他姐姐被残忍淹死,小店也被砸了,她店里那些编制的红线娃娃也被踩进了烂泥里。我曾经还捡到过一个,上面全是泥。”
说到最后一句,谭轻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他父母去世的早,根本不可能买得起玩具,他从来没有玩具,他妹妹谭秀也没有。看见掉在地上的红线娃娃,虽然上面都是泥巴,但是对他来说,洗洗还是很漂亮,所以他就捡了一个。
但是不管怎么说,捡死人的东西都不太好。
阴阳眼什么的,苏北泽见怪不怪,他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比这个离奇得多,但是他不是很明白:“因为阴阳眼就被活活淹死?会不会太残忍了。”
“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个。”谭轻道,“阴阳眼碍不到别人,没有人关心过问。但是陈雨棠的姐姐得罪了人。”
十年前,村长李红雨老来得子,他儿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但是他不知跑什么地方,让人给换了命,所以他儿子的命是夺村子里另外一个孩子的,他儿子救回来的当天晚上,另一个孩子就死了。
陈雨棠的姐姐因为阴阳眼,能看见李红雨的儿子身上多出了一个婴魂,那个婴魂是活的,但是李红雨儿子的魂是死的,那个婴魂的寿命正在慢慢渡给李红雨他儿子。
陈雨宁没有明哲保身,而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那被夺命的孩子的父母,那对父母当即怒气冲冲的找到李红雨家里,找他讨说法。
李红雨本就心虚,死不承认,被那父母用石头生生砸断了腿,一直到今天还是个瘸子。
李红雨当时就已经是村长,很会煽动村民,腿还没还利索,就带着很多村民去讨伐陈雨宁。他给出的罪名是,陈雨宁挑拨离间,无中生有,搅得村民之间失了和睦,天生就是个跟别人不一样的怪物。
而怪物自然不能留下来,就该被淹死。
不知道李红雨用了什么办法,他居然哄信了那对父母,就连当事人都不再相信陈雨宁,除了她弟弟陈雨棠,所有人都站在了陈雨宁的对立面。
最后的结果就是陈雨宁被捆绑起来,脚上坠上石头,扔进河里活活淹死。
当时陈雨棠已经快满十八岁,已经快成年,但是村民是趁他去很远的外地购置染料时动的手,所以陈雨棠回来,他姐姐已经死了。
“所以,陈雨棠杀害村民,用他们的鲜血染丝线,根本就是为他姐姐报仇。”谭轻说,“可是阿秀从来没对不起他,就因为发现他的秘密,就被这样残忍对待,他的行为和那些村民有什么区别?”
谭轻和谭秀是孤儿,不参与任何争斗,什么事都置身事外,这也是陈雨棠后来对二人照顾有加的原因。
到底是不是陈雨棠杀害的谭秀,现在不能确定,苏北泽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谭轻的推测而已,并非他亲眼所见。
只是他推测的前因后果都说得通,又没有其他的嫌疑人选,所以他就深信不疑。
“陈雨宁是在村西的那条河里被淹死的吗?”顾南渊说,“那附近好像是李红雨的菜地。”
谭轻点了点头:“确实是,那边也是他的祖坟,因为李红雨认为这样可以压制住陈雨宁,害怕她死后变成鬼找自己复仇。”
顾南渊对苏北泽道:“我们去看看。”
苏北泽道:“好。”
“那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家了。”谭轻拢了拢衣服,出来半天,他的神色又和昨晚一样差了。
分道扬镳后,苏北泽和顾南渊来到了昨天找到李红雨的那片菜地,再往前走不到一百米,就是那条河。
河水不是太宽,里面长满了水草,看不见底,苏北泽低头看了看,河里还有不少小鱼在游来游去。
今天李红雨没来料理这块菜地,大概是去了别的菜地干活去了。昨天小翠说,李红雨家的菜地特别多。
“这也看不出什么。”苏北泽说。
“都是十年前发生的事了,痕迹早磨灭干净了。”顾南渊道,“不然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苏北泽道,他刚才好像看到水里面有东西,他忍不住凑近了些,可是突然,他的脚不知道被什么拉了一把,他只来得及啊了一声,整个人就被拖进了河里。
“顾……呜……”苏北泽没想到河水那么深,一下子就淹没了他的头顶,而他像是被水草缠住了,把他往河中央拖。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顾南渊立刻就跟着跳进了河里,而苏北泽眨眼间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顾南潜入河底,发现河里长的哪里是什么水草,竟然是数不清的红线,缠绕在一起,犹如蜘蛛网。
那些红线像是有着生命,对顾南渊十分畏惧,纷纷四散逃开,不敢近顾南渊的身。
顾南渊很轻易找到了苏北泽,游过去,揽住了他的腰,抱着他游上了岸。
苏北泽已经昏迷了过去,河水不正常,从他被拖下水到顾南渊救他上来,前后也就一分钟而已。
“老师,老师……”顾南渊唤他,可是他没有半点反应。
现在是冬天,很冷,苏北泽身上一片冰冷,衣服都有结冰的趋势,脸也变得冰凉,嘴唇发白。
顾南渊倒是半点不畏冷,他俯身去帮苏北泽度气,一股热气由嘴唇相接处传到苏北泽身上,很快他身上又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顾南渊在度第五口气的时候,苏北泽突然醒了过来,他一下子睁开了眼,反应了数秒,才意识到此时在发生着什么。
两人的嘴唇紧贴在一起,顾南渊已经发现他醒了过来,可是他不进反退,大概是被苏北泽这两天莫名的态度刺激到了,他改度气为亲吻,强势地撬开了他的牙关,把自己送进去翻搅。
苏北泽:“!!”
苏北泽太过震惊,等自己的口腔被扫荡过一遍了才回神,然后他立马伸手去推顾南渊,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去咬顾南渊,因为他觉得那样肯定很疼。
顾南渊压抑了太久,这次亲够本了才放开他。而这时苏北泽已经气喘吁吁,双眼迷乱,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咳咳……”苏北泽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顾南渊帮他拍着后背:“老师……”
苏北泽终于不咳了,他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和顾南渊保持了距离。
“你……”苏北泽难以启齿,整张脸都红了,“你刚才干什么?”
顾南渊认真道:“帮你度气。”
苏北泽忍耐:“……最后一次也是度气?”
顾南渊:“不,是亲你。”
苏北泽:“……”
苏北泽不太好消化这件事情,在心里反反复复斟酌了好几遍措辞,不知道怎么说,最后他决定实话实说。
“我……我不得不辜负你的心意。”苏北泽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已经收了他的信物,我就要始终如一,不能对不起他。”
顾南渊:“……”
苏北泽注意到顾南渊瞬间冷沉的脸色,他从来没见过顾南渊如此吓人的神色,一时有些吓住了,求生欲让他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于是他看到,顾南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直过了许久,顾南渊可以说是阴沉冷厉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喜欢的是谁?”
苏北泽犹豫了下,从上衣带拉链的密封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纯黑色的令牌,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拉好了拉链,否则这令牌刚才可能就掉河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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