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远舟“嗯”了一声，收拾好书包出门了。
叶君桥淡定地把东西吃完，拿水冲了一下杯子摆回去。顺带下定决心自己得挑个时间悄摸摸地把自己房间收拾一下，然后一口咬死昨天晚上是任远舟的幻觉。
他出门上了一天的班，照旧再快下班的时候发了个微信问任远舟今儿晚上吃什么，任远舟点了几样蔬菜，叶君桥又自作主张又买了点五花肉。
因为天气不大好，叶君桥便开着车去学校门口准备接崽子，反正他回家早也是坐在沙发里玩儿手机。
到了学校门口，还没找到车位呢，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叶君桥第一遍掐了没理，结果又响了第二遍。
叶君桥这才接起来，然后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是任远舟同学的家长吗？”
叶君桥一顿，慢了半拍，迟疑地“昂……”了一声。
那边道，“您孩子在学校打架了，现在在校医务室。”
叶君桥：“…………”
这是……传说中的找家长？
叶君桥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挺不知所措的，语无伦次地道，“啊？……那个，那我马上就……”
那边的班主任似乎有点急，打断了他的话，“事情可能有点严重，我们先送孩子去医院，到时候我们在医院汇合。”
！！！医院？！
不是说学生打架吗？怎么还要送医院？
叶君桥脑子里莫名浮现了一堆校园暴力的新闻，甚至掺杂着几个惊悚的校园恐怖故事。
车位也顾不上找了，就近找了个不挡路的地儿把车往里一塞就下车了，伞都顾不上拿，
“我就在校门口，我马上来！”
叶君桥进门随手抓了一孩子指路，直奔校医务室。到了地方还没进门，就听见校医务室里哀嚎不断。
叶君桥被雨淋的湿漉漉的，打开门，差点以为自己要看见自家小崽子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
结果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任远舟坐在校医务室的椅子上，倒是没有嚎，看起来神色淡定。
就是右腿的牛仔裤被剪刀绞到了大腿，小腿上翻开一个大口子，能有十多厘米长，看着格外骇人，血顺着脚踝往下淌，脚边的白色地板上染了一大片红。
任远舟听到开门声，一抬眼就看到叶君桥被雨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门口愣神地看着自己。
任远舟有点惊讶，惊讶底下藏着一点慌张，“你怎么来了？”
与此同时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女人问道，“你是？”
叶君桥见过她，任远舟的班主任，姓李，要是没记错，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是这是她第一次做班主任。
但是叶君桥此时却顾不上和班主任寒暄，直奔主题道，“你腿怎么了？”
班主任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学生家长，慌忙道，“小孩儿打架，伤到了。你是任远舟的家长吧，这个事情……”
“校医呢？！干什么吃的，没看人血流成这样？！”叶君桥压根没搭理这个试图救场的班主任，走进来却发现人校医正忙。
校医正忙着给床上一个同样十五六岁的男孩儿固定手臂——这人骨折了。那男孩儿嚎得跟杀猪似的，也就是叶君桥刚刚被任远舟的血刺激到了，才能无视这个响动。
除了这个骨折的，旁边病床上还躺了一个，也是嚎得惊天动地，就是不知道伤哪儿了。
校医赏了叶君桥一个白眼，“走不开，你儿子那个没伤到大血管，绷带在那边，自己包一下。打过120了，待会儿跟着这俩倒霉催的一起去医院缝针，打个破伤风。”
叶君桥差点上手揍他。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吧？
这孩子不哭不响，你就任着他流血？赶着那哭天抢地的救？？
那班主任瞧着情况，慌忙上前拿过绷带和碘伏之类的要往叶君桥手里塞，“别气别气，都是做父母的，心疼是肯定的，我们理解。咱们先止血，止血。”
叶君桥一把推开这和稀泥的班主任。
先止血？那我来之前你干什么了？干看着！？
叶君桥转身看向任远舟。
任远舟看着叶君桥一副炸了肺的盛怒样，嘴唇动了一下，有点想解释一下这个事情。
他不太想让叶君桥觉得自己是个会给他找麻烦的。
结果还没开口，校医务室的门就又“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了，进来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有点胖，穿着一件花色有点大龄的短袖，气势汹汹地杀进来，四下一扫就看到了自己正嚎得惊天动地的儿子。
校医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心说120怎么还不过来。要闹你们上医院闹去，别耽误我下班。
那中年妇女先是抱着自己正在嚎的儿子跟着哭嚎了一通，然后拽着校医问自己儿子的手是不是断了没救了。
班主任上前拉着这位妈妈讲道理，才把校医给解救出来了。
期间叶君桥一句话没说，拿着绷带帮任远舟把大口子裹了起来，他急救知识为零，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止血的作用。
他没有像那位妈妈一样抱着任远舟哭天抢地，也没有指着任远舟责问你在学校一天天干的什么好事。
就裹完，然后把绷带放到一边就伸手把任远舟给抱起来了。
任远舟一点防备都没有，他吃不准叶君桥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态度，也不敢开口，正纠结着呢。猝不及防地被抱起来，为了维持平衡下意识就把手圈上了叶君桥的脖子。
任远舟：！？！
叶君桥一言不发地就抱着人要往外走。
等个屁的120！
不疼在自己身上，不是自己心疼的人在流血，都不知道着急。
那中年妇女一看叶君桥要带着人走，当即杀了上来，一把拽住人，
“你干什么去？！刚刚李老师说了，你儿子把我儿子打成骨折了！！你不给个交代你今儿别想走！”
叶君桥怒火压在心底下，都快被压成接近喷发的岩浆了，“让！开！”
“我让开？”那中年妇女一听就要撒泼，“我让开你们跑了怎么办？！我儿子将来是要去清华北大的，你儿子弄伤了他的手，他要是去不了了，一辈子就毁了！”
那班主任慌忙上前拉住她，“周浩妈妈，你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我儿子手毁了，一辈子就完了！！”
班主任无比纠结，小声道，“是你儿子带人堵任同学的。”
周浩妈妈一顿，随即撒泼道，“不可能！！我儿子最听话了！！你们胡说八道，是不是他先进来然后给你塞钱了？我都懂，你们这种都是拿红包办事的，想把责任都推给我儿子时不时？”
叶君桥懒得听她撒泼，直接撞开这个女人就要出门，可女人死不放手。叶君桥怕纠缠起来又把任远舟给摔了。
班主任被凭空泼了一盆脏水，脸色也不好看，“有监控！周浩妈妈说话可要讲良心啊！你儿子带钢管棒球棒堵人，监控都是有证据的！这要是到了警:察局，你儿子落不了好。”
这下才算把人制住了。
女人愣住了，抓着叶君桥不松开的手一时抓也不是，放也不是。结结巴巴地想要找补，让叶君桥别把事情闹大。
叶君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松开，如果你不想我给你儿子的人生履历留下点什么。他在流血你是看不见吗？”
女人松开手，干巴巴地道，“这……小孩子闹着玩儿……就……你别……”
叶君桥没搭理，抱着人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任远舟揽着人脖子也没松手。
外面还在下雨，叶君桥出门没多远就看到了沈希。那小丫头一脸忐忑不安，看到他们两个人出来，神色紧张，有点想落荒而逃，又似乎担心得不得了。
叶君桥直接抓了这小丫头给他俩打伞，重点遮腿，免得雨水落进伤口。
沈希走着走着就哭了，一直对任远舟说对不起。
叶君桥也没精力照顾小女孩儿心情，上了车就不管人家了，把任远舟在后座放好，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调整安全带的时候，叶君桥才想起来问一句，对任远舟说了第一句话，“疼不疼啊？”
任远舟迟疑了片刻，“……也还好，不怎么疼。”
“屁！”叶君桥发动汽车，心里还憋着火呢，“我看着都替你疼！叫一声疼能死？”
！
第16章 为了这点关心
叶君桥冷不丁地一句粗口，弄得任远舟愣了一下。
任远舟失笑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扎你怀里哭一场？”
叶君桥倒宁愿他扎自己怀里哭一场。
再不济跟那几个小崽子一样，惊天动地地嚎几声也行。
任远舟没等来叶君桥的回应，就叫了叶君桥一声，叶君桥没搭理他。
叶君桥觉得自己心里憋着一股火，就怕自己一开口就全喷这崽子身上了。车开的横冲直撞，任远舟在后座看着他连着闯了两个红灯。
嗯，两个红灯十二分，他接下来上班要坐公交了。
任远舟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神色淡定地出声道，“我暂时还没失血而死，但要是再发生个车祸就说不准了。”
“…………撞死你得了，”叶君桥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却压了压速度，然后道，“刚刚气狠了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起来你也是干坐在那椅子上。”
任远舟“嗯？”了一声，明显没反应过来叶君桥说的个什么事儿。
叶君桥听着这动静更来火，差点想回头抽他。
任远舟试着自己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他现在腿上确实挺疼的，但是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你不想问点别的？”
叶君桥：？？？
问点别的？
问点什么？崽子你吃饭了没？
任远舟自己补充了一句，“比如，为什么打架之类的。”
叶君桥用一种诧异的语气，“不是说他们堵你的吗？”
任远舟：“他们先堵我，你不就不问了？”
叶君桥：“问了啊，你疼不疼？”
任远舟：…………
叶君桥的想法简单粗暴且不讲逻辑，别人堵了我家崽子，那我家崽子当然是用来心疼的。
叶君桥的问的理所应当，把任远舟想解释的话都堵回去了。
原本还想着要怎么解释才证明不是自己故意惹事的，结果叶君桥压根就没往这块儿想。
很难说叶君桥这样是不是个好家长。
他完全没有做家长的自觉，孩子在学校用不用功听不听话他不管，出了事他第一个关心的是孩子疼不疼，而不是孩子错没错。
但就是这么一种粗枝大叶的放养，和甚至有点不讲道理的维护，让任远舟觉得这个人离自己近了一点。
任远舟突然从叶君桥身上体会到了一丝安全感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叶君桥一身雨水的推开医务室的门，然后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护着自己。
这时候车已经进了医院的停车场，叶君桥把车停稳了之后，还是跟之前一样把人抱起来进的医院。
任远舟为了维持平衡，不得不把手挂在人脖子上，然后某个瞬间觉得自己这样像狗血偶像剧的女主角。
叶君桥抱着“女主角”风风火火的进门，然后跟着一应流程，抱着人从东跑到西，从楼上跑到楼下，跑了一身汗。还是有护士姐姐提醒，他才想起来缴费什么的可以先把人放在那儿，自己下去就行了。
处理伤口，缝针，打破伤风。
校医也没胡说，事儿是真不大，就是伤口看着吓人。
任远舟挂了一瓶消炎的药水，躺在病床上，药水“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安静地看着叶君桥一个人在那儿拽着大夫忌口和避水的问题。
好不容易放过了人大夫，回头看任远舟这么躺着难受，又给人垫枕头，摇床调整角度。
弄完了还不消停，从身上摸了摸，他记得自己身上有口香糖来着——挂水的人容易嘴里泛苦。
结果摸出来发现被雨水打湿成一团了，只能无奈地扔进垃圾桶。
坐下来正想抽根烟，却发现任远舟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神情看起来很放松，整个人很柔和。
叶君桥出了湿成一团的香烟，看了看扔进垃圾桶了，“还疼不疼了？缝针打麻药了没？”
任远舟：“打了，不疼。”
“……是不疼，”叶君桥听着“不疼”就上火，忍不住道，“你皮多厚啊。”
任远舟听完没忍住，笑了一下。
叶君桥被这笑弄得莫名其妙，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打了个假打傻了，被损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伸出跟手指头在人眼前晃了晃，“嘿，这是几？”
任远舟看了看，笑道，“二。”
“…………”叶君桥一屁股在任远舟床旁边坐下来，“完了，真傻了。”
叶君桥：“有什么好笑的？说说呗。”
“没什么，”任远舟道，“看着有人为自己上蹿下跳的，有幸福感。”
叶君桥：“…………”
“行。”叶君桥顺着伤号，“明儿我就带你去动物园溜达一圈，就守着猴子看，让你好好幸福幸福。”
任远舟：“好啊。”
……………
“还‘好啊’？”叶君桥都震惊了，“你这腿得养多久你自己知道吗？”
任远舟不知道养多久。
12/64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