π也与焚双焱,樊远山告别,虽然她心有不甘,却无力反抗十维公约的力量。
就在一声声“再见”中,三人化作点点微芒。
“可敬的对手。”焚双焱目送着几人离开,“真想在外面和她比一场。”
“一头彪悍的母老虎。虽然骗子喜欢骗人,但至少挺温柔的。”卩恕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向了渝州,却见渝州不知何时竟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骗子,你怎么了?”卩恕忙上前问道。
“她的手是热的。”渝州呆立着,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卩恕不明所以,“e的手也是热的,他俩是同族,自然都是恒温种。”
“我……”
“你们俩怎么了?在那嘀嘀咕咕的。”焚双焱好奇地走了过来。
“没事。”渝州扯出一个笑容。
焚双焱不疑有他,兴奋地说道:“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还有一条路可以走,接下来的20天,我们不用做无用功了,可以想想办法终结副本。说实话,我加入十维公约7,8年了,都还没有见过光环长什么样。你们见过吗?”
萧何愁与樊远山都摇摇头,连卩恕也不曾见过,更别说他们了。
卩恕:“光环不能交易吗?我从来没有在市面上见过这个东西。”
焚双焱:“谁知道呢,我只听过它的名字,其余的一概不知。”
“好了,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分头去找找线索。这个世界一定还藏着我们没有发现的秘密。”渝州强颜欢笑。
焚双焱此时兴致高涨,自然点头同意。拉着大荒落以及和她聊得来的樊远山走了。
临走时,她还给萧何愁打了个眼色,显然是发现了渝州和卩恕的特殊关系,有意想要撮合他俩。
然而萧何愁只默默地站在一边,似乎没发现她的暗示。
焚双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此时萧何愁才默默地问渝州道,“怎么了?你看上去状态不对。”
“没怎么。就是想起了死去的i,是我害了他。”渝州黯然道。
卩恕抢在萧何愁之前开口道:“这不怪你,你根本不知道副本终结这件事。”
萧何愁看了他一眼,也默默点了点头。
“不,我本来有机会知道的。”渝州叹了口气,“如果我当日就询问e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回答我的。”
“别苛责自己。就算你那时知道,也改变不了i的命运。因为没人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秘密是什么,而了解这点,必然需要牺牲。”萧何愁安慰道。
渝州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
“嫂子,你别管他了,他就喜欢钻牛角尖。”卩恕伸出胳膊架在了渝州的肩膀上,本想装出哥俩好的样子,却因渝州的顺势侧靠泡了汤,他浑身僵硬:“你就把他交给我,我来说服他。”
萧何愁看了两人一眼,突然对卩恕欣然一笑,离开了。
卩恕目送萧何愁的背影在烈日下的无人大街越行越远,再也不见踪迹。
他偷偷瞥了眼还靠在他肩上的骗子。只见那家伙闭着眼,脸上汗水涔涔,不知又在算计些什么?
卩恕本想替他擦擦汗,可又觉得这样不符合他的人设,便一抖肩膀,装出凶神恶煞的语气道:“喂,你还要靠到什么时候?真想在我肩膀上做窝?”
“别动。”渝州闭着眼说道,“让我好好想一想。”
卩恕发现了身边人情绪的不对。他任由渝州靠了很久,才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
渝州不答,也只有在这时,卩恕才会启用他那为数不多的脑细胞,经过一番复杂的思考后,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终结副本的办法?”
“哈。”渝州自嘲一笑,“前两次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卩恕:“……”
“嘘,别说话。”渝州靠在他的肩膀上,淡淡说道,“让我好好想想,想清楚到底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悬在天空的烈阳二号没有挪动分毫。
就在这时,渝州睁开了眼,“走吧,想再多也无济于事,不如一起去看看。”
他拉着卩恕一路疾行,途径一个下水道口,他消瘦的身影停在了阴井盖旁,不再挪动半分。
“我们下去看看吧。”渝州拉开了已有些生锈的阴井盖,下水道依然一片漆黑,似乎并没有因失去三位租客而发生丁点改变。
卩恕没有质疑渝州的决定,他将一根绳索绑在附近的树木上,背起渝州藤蔓化的身体,朝黑暗深处行去。
随着两人的深入,黑暗越来越稠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晦暗中,渝州听到了一阵细小而古怪的叽咕声,似远似近,似血液流经血管,又似蠕动肌肉群发出的不明电信号。
下行速度陡然加快。叽咕声却没有放大,黑暗中,反而多了一种不堪重负的喘息声。
喘息声在下沉
哀嚎着,不断下沉。
低喃着,不断下沉。
重复着,不断下沉。
下沉,下沉,整个世界都在下沉!他的灵魂也在下沉!
“啊!”
“喂,骗子,醒醒,你又得癔症了。”
疼痛袭来,渝州瞬间清醒,这才发现两人刚下行不过3米,周身哪还有什么古怪喘息,全然是一片寂静。
渝州茫然的眼神停留在卩恕脸上,盯着他牙缝中一片翠绿色的叶子,好半天才重新聚焦,“你听见声音了吗?”
卩恕一愣:“这你也听见了?”
渝州有些错愕:“你真的听见了?”
卩恕挠了挠头:“当然,屁就是我放的。”
渝州简直想给他两巴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神秘气氛,被这句话毁的一干二净。
“下去吧。”他没好气地说道。
“切,不就是放了个屁吗?搞得好像你没放过。”卩恕重新把渝州围在脖上,顺着绳子下行。
异状没有再发生,但黑暗愈来愈深沉。
“你察觉到了吗,周围的温度下降了。”渝州趴在卩恕耳边小声说道。
“有吗?”卩恕抓了抓脑袋。
“至少下降了5°。”渝州咬着嘴唇,当初他就是在这个深度触碰到了神志不清的π。
他记得那时π的手如同冬日风雪中的坚铁,冰冷的让人无法触碰。可是就在半小时前,他感受到了π的体温,虽然不如阳光般温暖,但也如春风般和煦怡人。
冷的不是她的体温,而是她所处的环境。那里必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再往下。”渝州说道。
“抓稳了。”卩恕没有多话,攀着绳子,飞速向下。
在无垠的黑暗中,除了绳子,再也没有可以指示方向的坐标,周遭的空气如他所料般越来越冷,甚至有一种凝实的感觉。
渝州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每吸一口,浑身就像遭受了一次暴风雪的侵袭。
这个温度,差不多了。π从前就生活在这个深度。
渝州心有所悟,却没有让卩恕停步,而是哆嗦着说道:“继续。”
然而,卩恕却停下了脚步:“不行,你受不了。”
“我……”渝州刚想说他没问题,就因那涌入的寒冷剧烈哆嗦起来。
“真是的。不知道你在逞什么强。”卩恕没好气道,他将渝州从脖子上拿下来,塞入了怀中,并对着那捆艹说道:“缩着别动。”
卩恕带着渝州继续下行,身周,黑暗已经脱离了空空如也的躯壳,化作了轻薄的水雾。
卩恕脸上挂满了冰霜,周身被染成了黑色。
“不能再下去了。”卩恕抹了一把脸,“再下去,你真的会死。”
渝州沉默了很久:“那就回去吧。”
“啊?”
“我已经触碰到它了,那股令我心悸的力量。”
两人沿原路返回,黑暗如有实质,像一只头顶双角,手持三叉戟的恶魔窥视着两人,然而,直至离开下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卩恕第一时间把渝州从肚皮上拿了出来,原本柔嫩的绿叶在寒冷中冻得酥脆,一碰就碎了好几片。
他小心将渝州放到地上,在旁边点上了一个火堆,却被变回人形的渝州无情踩灭。
“我没事。”他说道,“我们快走吧,我已经确定了从前所想,这次不会再错了。”
“啥?”卩恕被渝州拉着,满头的雾水。
“你还记得腌菜缸下的虫洞吗?”渝州边跑边解释道,“我那时的推断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即便有巡逻队的人发觉π失踪,下虫洞去找她而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依然无法脱离环,除非他们能够逆向穿过黑色物质,褪去永生的倚仗。”
“你是说,地下也有那种黑色物质?”
“是,我感应到了那种力量。”渝州点头,其实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直了,却还是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吗?
渝州压下心中的疑惑,沉凝着说道,“既然地底也有这种黑色物质,那么你猜,它通向哪里?”
卩恕的蠢脸皱成一颗干桂圆,突然他目漏惊疑之色,“不会是实域吧?”
“不错。”渝州拉着他跑过一个拐角,在一只长触角玩家的戒备眼神中匆匆掠过,
“是我太愚蠢了,这个世界的特征如此明显,我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两域的地理位置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上下,而是如同2/3送给我的小数-7/11,0.636363无限循环一样,我的上方是你,下方亦是你。它们就像一个环,构成了一整个世界。”
“这就是终结副本的秘密吗?”卩恕也有些兴奋,加入公约10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了解到副本终结这件事。
“不。”渝州跑得气喘吁吁,“真相或许远不止那么简单。”
“啊?”
“你还记得i曾对2/3说过,烈阳不是恩赐,而是灾难吗?”渝州声音很轻,像是隧道里低语,
“那日,我们穿过风暴区时,汽车挡风玻璃上起了白雾,说明雨点的温度非常低。我当时没当回事,直到婴儿48/79告诉我,他淋了一场雨,当夜就去世了,我才感觉到有一丝不对,这死得是不是太随便了?
“第二次投票时,又下雨了,我偷偷观察,雨点入手极凉,堪比冰雪,而行人似乎也很讨厌下雨,狼狈奔逃犹如大祸临头。
“而这一切在过往的文献记载中从未发生过。我虽有疑惑,却因种种原因没有深入调查。直到我触碰到π温热的手掌,明白寒冷的来源,才想通了两域的秘密,同时,也多了一丝猜疑。”
“难道说,难道说!” 卩恕震惊到,“春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
“正经点。”渝州一脚踹到了他的小腿上,“是下沉,是黑暗在下沉。
“人造烈阳将虚域的黑暗驱逐到了两域的夹道中,那些黑暗占据了夹道的每一寸空间,但还是不够,为了将自己庞大的体量全部塞进去,它不得不将自己实质化,化为一丝丝黑线,一丛丛黑雾。”
“然而还是不够。整个夹道被汹涌挤入的黑暗撑到了极限,无力负载更多。无处可去的黑暗开始下沉。随着降雨,夹道内的一部分寒冷与黑暗落到了实域。
“既然虚域的人害怕阳光,那么对称的,实域的人会不会害怕黑暗呢?我猜测答案是肯定,虽然混在雨水中的黑暗很少,且被光明驱散了大部分,但到底还是有一些的,成年人可以抵抗,可婴儿48/79抵挡不了,所以他才会在淋雨后的一天内死去。”
渝州说着,脚步一停,他的面前是蔚蓝色的海螺房子,两人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所以,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渝州沉默片刻:“被压抑到极点后的爆发。无边黑暗涌入实域,淹没发光云层,淹没山脉,淹没人群。然后……”渝州看着眼前的温馨的房子,看着屋内随手翻书的妇人,叹息道,“冲垮一切。”
卩恕不以为意:“他们能重生。”
渝州却摇摇头:“你仔细想想,这恰恰就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阳光驱散黑暗,黑暗吞没阳光。一切都颠倒了。
“虚域烈阳高照,实域暗无天日。当这里的人们死亡后,还高高挂于高数枝头,就会被两种可怕的力量融化,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是,他们依然永生,却同样永恒死亡。”
渝州想起他初入实域时,遇见的那两个工作人员,听他们的讲述,这里的人在果子中时依然会有痛觉。
一次又一次品尝死亡的痛楚,没有尽头,永无止息,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渝州打了个寒战。脑中浮现出那副惨烈画面。
巨大的环哀嚎着,像滚滚前进的车轮碾过一地生灵,在光与暗的对立中沦为一片鬼蜮。痛苦的眼泪,绝望的悲鸣填满了它每一寸土壤。
两亿人做着同一个噩梦。
每一个果子像怨魂般疯狂吼叫,得不到解脱的灵魂重复着同样的痛苦。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化为灰烬。绿叶,蓝天,笑容,舞蹈成为记忆。留存在躯壳中的只有痛苦。
痛苦便是他们的全部。
渝州打了个寒颤。这一切光是想象,就能让他遍体生寒,他看向屋内的4/15女士,那位端庄娴静的女士也发觉了他的目光,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还好,还有机会。”烈日阳光下,渝州长吁了一口气,也微笑着对那位女子挥了挥手,还好,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迎着光,走向了那座蓝天般美丽的海螺房屋。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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