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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穷(近代现代)——青端

时间:2020-04-12 13:33:24  作者:青端
  童淮感觉得出薛庭也不怎么喜欢他。
  干。
  就算不在意成绩,在看不对眼的人面前丢脸,童淮还是有点小小的恼羞成怒。
  下午英语课时,童淮发现陈梧有点避着他。
  教导主任和童敬远肯定和陈梧谈过,也不知道他是羞愧还是心虚。
  童淮倒是不在意,他心里不装事,天大的烦恼在心里滚两圈也就出去了,不会多为难自己。童敬远说他没心没肺,又觉得挺好,小孩儿这心态稳,烦恼少。
  反正陈梧再惹他,他就等毕业了套个麻袋揍他一顿。
  十几天说多不多,期末考前一周,学校开了家长会,发下分科志向。
  三中是文科重点,自然选文科的也比较多,得知许星洲还是下学期三班的班主任,不少想选文科的同学禁不住有点动摇,班里问分科志向的到处窜,询问彼此的想法。
  童敬远的工作一茬接一茬,没能赶来,在电话里歉疚地说了好一会儿。童淮习以为常,拿了分科志愿表,直接填了理科。
  文科地史政要背的东西多,还要深入理解,不说理解,光背的一箩筐就够让他敬而远之了。
  童敬远虽然很宠家里的崽子,但向来说一不二,童淮不想打暑假工,期末前试着小小地努力了一把,耐着性子翻了翻书,可惜书太多,没看完。
  高一科目多,考了好几天才结束。
  刚巧童敬远也回来了,考完亲自来接儿子,主要是防止这小崽子考完就溜没影。
  童淮从车上的小冰柜里掏出罐牛奶,童敬远看了眼儿子:“天天喝牛奶,还是这么矮。”
  童淮纳闷了:“你还是不是我爹了,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童淮其实不矮,但班里男生普遍高,他蹦跶到现在也才一米七五,而且童敬远一米八。他对此非常介意,每天两罐奶不落,睡前必去测身高。
  童敬远笑着揉揉小孩儿的小卷毛,想了想,提起个人:“对了,你们班那个薛庭……”
  “停!”
  童淮一点儿也不想再听到薛庭的消息,一想想就脑仁疼:“都放假了就别提这个了吧,敬爱的爸爸,我想吃临江街的鲍汁焖凤爪。”
  童敬远欲言又止,然后笑了笑:“成,出成绩前让崽崽再多开心开心。”
  “……”
  这话说得,童淮心想,你可真是我亲爹。
  高一年级的科目多,学生也多,三个年级的卷子堆成山。
  老师们披星戴月,吐着血加班加点,也折腾了快一周才批完卷子,然后统计分数和排名。
  班主任许星洲把总成绩和各科成绩、各题得分表以及总排名发到群里,奄奄一息:老师先走一步。
  部分同学飞快看了成绩,忧郁地表示:老师等等我,我也来了。
  童淮被童敬远抓到客厅,父子俩坐在沙发上,捧着平板一起看成绩。
  点开总排名表,年级第一先入眼底,不出意外,是薛庭。
  真是个变态。
  童淮心里嘀咕了声,直接跳到最后,紧张地从下往上滑。
  上回他用英语练了练手,排名倒数一百,上升两百名的话,只要能在倒数三百站住脚,暑假工就不用去了。
  倒数二百名里没有他。
  倒数二百五十名里也没他。
  划拉到上面,童淮终于看到自己,觑到排名,眼前当即一黑。
  姓名:童淮
  倒数排名:299
 
 
第4章 
  俞问是第一个知道童淮要去打工了的人。
  作为发小,为了表示同情,他专程打车跨过小半片城区,跑到童淮面前,抱着童淮的史迪仔玩偶拍桌狂笑了三分钟,直到童淮木着脸举起拖鞋准备塞他嘴里。
  俞问赶紧捂嘴抹泪:“不是,真去啊?”
  为了改掉童淮那些娇生惯养出来的坏毛病,上了高中,童敬远就在许多方面致力于让儿子当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他下的决定连童淮爷爷奶奶都没法更改,说要让童淮去打暑假工,那就是动了真格的,不是让童淮去划划水敷衍了事的。
  俞问琢磨着出歪主意:“要不给你爷爷奶奶告个状?撒泼卖乖?或者咱俩今儿就拿上护照出国游,等到开学再回来?”
  童淮把史迪仔抢回来,白他一眼:“我是那种人?”
  俞问哦了声:“柴叔叔那个店离你家挺远的吧。”
  童淮母亲家里并不富裕,柴叔叔是他妈妈认识的老朋友。
  柴记餐馆开在城西的望臻区,城西本来就是“穷鬼的天堂”,那片区往西到郊区,是整个城市最老旧穷苦的地段,柴家两代人在那片区经营了小餐馆几十年,物美价廉,生意不错。
  “我爸让我暑假住那边的老房子。”
  俞问怜爱地摸摸他的小卷毛:“童叔叔工作忙,没空管你,担心暑假你一个人玩疯了吧。往好点想,你就要赚第一桶金了!”
  童淮拍开他的手:“去你的,哪个富二代的第一桶金是去餐馆端盘子擦桌?”
  俞问不假思索:“你啊。”
  童淮跳起来就打。
  童敬远一大早飞海南去了,童淮睡懒觉睡到十点被俞问挖出被窝,追打着闹了会儿才去洗漱。陈阿姨对童淮的作息了如指掌,做好午饭,上来敲门:“小淮,小问,吃午饭了,做了你们俩喜欢的菜。”
  俞问闻声大喜,跑得比童淮还快。
  等童淮吃完饭,陈阿姨把一张便签纸递给他:“小淮,你爸爸让我给你的。”
  这坑儿子的爹还会留言?
  童淮接过来一看:
  崽崽,享受最后的午餐。
  得,知道他吃饭时看到这句话会咽不下去,还特地吩咐陈阿姨等他吃完饭再拿出来。
  果然是亲爹,不用鉴定了。
  暑假工明天开始,两边离得远,童淮今天就得过去。
  老屋是他妈妈以前住过的地方,妈妈过世后,童敬远把老屋买下来,怀念亡妻时,会去那边坐一整夜。
  所以那边不用特别收拾,因为本来就随时有人打理,只需要买点生活用品。
  俞问作为好兄弟,又免费蹭了顿午饭,当仁不让陪着童淮过去。
  俩少爷乘着地铁过去,到了地方,拿出不放心的陈阿姨帮忙列出的生活物品清单,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
  童敬远虽然在努力拧正儿子的各种小坏毛病,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每个月零花钱说着有限制,也是不小一笔。
  换言之,就算童淮违约,被扣两个月的零花钱,也有足够的钱去到处浪,跟着俞问跑出国玩一个暑假才回来。
  但童淮再不情不愿,还是来了。
  童敬远熟知儿子性格,丝毫不担心他会跑路。
  进超市前,童淮刷了刷朋友圈。
  嚯,班长去了意大利旅游。
  哟,学委在学古筝。
  呀,陈老狗回丽江探亲。
  大伙儿的暑假生活有滋有味,就他灰头土脸。
  大少爷小脸一沉,非常不爽。进了超市,先买牙刷,挑剔的小毛病就出来了:“这把刷头太大。”
  “太硬。”
  “太软。”
  “太小。”
  “花色难看。”
  “造型丑。”
  “第一印象不佳。”
  “看起来不错但我就是不喜欢。”
  ……
  俞问心想,我造的什么孽陪他过来,忒难伺候。
  俩人在生活区逗留了一小时。俞问一砸吧嘴,感觉生活太苦,天气热,想买个西瓜吃。
  好不容易等童淮挑完了生活用品,走出生活区,推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什么都买了点。
  俞问抬眼一看,咦了声:“那不是你们班新来的那个学神吗?”
  薛庭月考空降,压了曾经稳如泰山的年级第一,曾经的年级第一不服来下了战书,他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期末又把人家给制裁了。
  上次月考大家都叫他学霸,看到期末考排名后齐齐改成了学神。
  童淮扭头一看,对面是蔬果区,正在那儿挑西瓜的还真是薛庭。
  暑假期间,脱下了宽大的校服,薛庭穿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短袖T恤,高瘦明锐,神态松懒,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在一众主妇大爷和小姑娘里极是打眼。
  不知怎么,童淮总觉得薛庭那幅懒洋洋的模样欠欠的,看着就手痒。
  此时薛庭正拿着个西瓜,非常接地气地边拍边听,看着还挺专业。
  旁边好几个小姑娘本来已经买了西瓜,看到薛庭,又脸红红地凑过去假装还要买。
  “要不要打个招呼?”
  俞问是七班的,和童淮一样是个学渣,还喜欢打架,稀里糊涂成了校霸。他渣得非常有自觉有修养,见到学习成绩好的人,会多三分敬佩。
  童淮前一阵因为和童敬远的约定烦得要死,又觉得讨厌个人就和兄弟说,跟个找小姐妹抱怨的小姑娘似的,就没和他说自己和薛庭结下的梁子,闻声赶紧一把拉住俞问:“别,我烦死他了。”
  童淮没心没肺的,能扎扎实实讨厌个人,那也是不容易。
  俞问立刻和兄弟统一战线:“成,听你的,从今天起,薛庭也进了我小鱼儿的头等黑名单。”
  薛庭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拖进黑名单了。
  把他拖进黑名单的那俩还躲在货架后面,悄悄么么、屏息静气地看他挑瓜。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西瓜,沉吟片刻,很有实验精神地买了那个瓜,请店员现切一下。
  看他专业又熟练地挑了半天瓜,连童淮和俞问也有点好奇,扒在货架后面伸长脖子一瞅——
  咔嚓一声。
  瓢白籽嫩。
  废瓜。
  薛庭和这个瓜大眼瞪小眼,从容淡定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破裂,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竟然失败了。
  片刻,他沉吟着又精挑细选了一个。
  咔嚓——
  又是个废瓜。
  能从几十个瓜里精准挑出俩最差的,这技术也是绝了。
  童淮搭着俞问,捂着嘴和肚子要笑疯了。
  眼见薛庭还要再挑,附近一个选瓜的大妈看不下去了,掂量了个瓜,拍拍听着不错,抬手送过去:“小伙子,看看这个。”
  店员接过来,熟练地抬手挥刀。
  手起刀落,红汁儿溅出来。
  咔嚓一下,声音清脆,红瓤露出,一看就又脆又甜。
  薛庭固定在原地几秒,偏了下头,显然暂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点疑惑。
  凝固了会儿,他接了个电话,模模糊糊的,童淮只听到最后那声“嗯,买了西瓜,就回来”。
  然后他谢过阿姨,给切开的西瓜盖上保鲜膜,提着去结账。
  童淮莫名又想起了薛庭手上的血痕。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见薛庭一走,他赶紧戳戳俞问跟上,还没忘记提上箱牛奶,在另一队结完账,跟出超市时晚了几步,就见薛庭上了公交车,往城西方向的。
  这一片又被不太客气地称为“穷人区”,越靠西越穷,出了城就是片山,没什么奇景也没什么文化古迹,开发不出什么,搁置了许多年。
  看来薛庭的家境不是很好。
  童淮得出结论,转头就把薛庭抛到脑后,提着一堆东西带俞问到了老房子。
  因为童敬远私心想要这里一直维持原样不变,这么多年也没翻新装修过,只加固了容易垮散的地方。
  老房子名副其实,整栋楼上下两层楼,楼下两户里只有一户住着对老夫妻,楼上也空着一户。
  童淮摸出钥匙打开门,吱呀一声,四十多平米的小房子尽入眼底,一览无余。两室一厅,带着个小厨房和卫浴间,墙面斑驳,摆设陈旧,家具也都蒙着时光的滤镜。
  和童家那边的靠山别墅天差地别,寒酸得要死。
  据说这是童淮妈妈长大的地方。
  童淮唧唧歪歪的,这嫌不好、那嫌不好,到了这个哪哪都不好的老房子,倒是什么都不嫌了。
  俞问很有眼力见,没瞎抱怨。
  俩人在超市里耽搁了不少时间,还瞎买了不少东西,等把东西拆分一一放好后,天已经黑了。
  俞问一拍脑袋:“操,我家老爷子今晚来吃饭,差点忘了,兄弟,有事联系我,军师随时在线为你服务。我先跑了。”
  他一走,不大老房子里倒显得空荡起来。
  童淮摸出手机,点了份外卖,然后在老房子里转悠了好几圈,看红漆斑驳脱落的桌子,看布磨得泛白破边的沙发,又蹲到墙边,研究了会儿上面不太清晰的涂鸦,最后转到阳台,看到那盆重瓣月季还没死,就知道童敬远抽空来这里浇过水。
  嘁,跑来给花浇水都不关心关心留守儿子。
  童淮心里抱怨着,拿起喷壶,也给花浇了浇水。
  他被童敬远带来过,但没在这留过夜,吃完饭洗了澡,躺到主卧床上,即使陈阿姨提前来帮他铺过床,他还是浑身不习惯。
  老房子隔音差,也不是什么好地段,车流声和附近大喊着“小兔崽子别玩了回家睡觉了”的声音清晰得就像在隔壁。
  童淮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放了个物理竞赛讲解视频。
  效果拔群,在匀变速直线运动的陪伴下,他没挣扎多久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天,童淮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迷迷瞪瞪捞过手机一看——早上八点,还早。
  童淮放心地躺回去,眼睛阖上。
  三秒后,他触电似的腾一下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冲到浴室刷牙洗脸套衣服,换上鞋拿着手机狂奔出去。
  柴记餐馆离这儿不远,不过到的时候,童淮已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柴立国拎着个秒表,蹲在店门口慢悠悠地数数儿,见小孩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跑来了,笑眯眯的:“和你爸说的一样,第一天果然会迟到。淮宝,要扣工资咯。”
  童淮撑着膝盖,少年人正是抽条拔高的时候,看着清瘦,配着张乖巧小脸,别提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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