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莫家庄”三个字,’魏无羡‘不自觉留意,却感上下唇一分,蓝曦臣解了他的禁言,对蓝忘机道:“难得你带人回来,还这么高兴。须好好待客,不可如此。”
【高兴?】魏无羡仔细看了看蓝忘机那张脸。
【怎么看出来高兴的?!】
魏无羡闻言却是一怔,想起蓝忘机对他的心思,他看了看蓝忘机,心道:要不是知道蓝湛的心意,我还真看不出来他高兴。不过,泽芜君素来能看透蓝湛的心思,他的说必然不会有假,看来他出现,蓝湛确实很开心。
想到这里,魏无羡神情复杂的看着蓝忘机,难道……蓝湛等了他这么多年?即便知道,他再也回不来?
魏无羡忽然很难受,面上笑意都全然无踪。
目送蓝曦臣离去后,蓝忘机道:“拖进去。”
魏无羡便看着自己被活活拖进了这个他发过誓此生绝不再踏足的地方。
——
归墟殿内,众人默然。
“含光君真是用情至深啊。”聂怀桑叹道,“魏兄也不知道什么会开窍!”
显然,他口中的魏兄,是那个未来的魏无羡。
——
蓝家以前登门的都是望族要人,从没有过他这样的客人,诸名小辈推推搡搡拥着他,都觉得新鲜好玩儿,要不是家规森严,沿途必然洒满一片嘻哈之声。
蓝景仪道:“含光君,拖到哪里去?”
蓝忘机道:“静室。”
“……静室?!”
’魏无羡‘不明就里。
众人则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
蓝启仁脸色一黑,蓝曦臣表情一僵,而在云深不知处呆了好几年的聂怀桑,扇子都掉了,忙不迭捡起来,讪讪的道,“含光君,真是……厉害啊,直接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静室,知情者都知道,那是含光君从来不让其他人出入的书房和卧房啊……
“不过,魏兄好像不知道静室是什么地方。”
蓝启仁脸色更不好看了。
——
静室内陈设甚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折屏上工笔绘制的流云缓缓浮动变幻,一张琴桌横于屏前。
角落的三足香几上,一尊镂空白玉香鼎吐露袅袅轻烟,满室都是泠泠的檀香之气。
蓝忘机去见他叔父商议正事,’魏无羡‘则被摁了进去。
蓝忘机前脚走,’魏无羡‘后脚出。
在云深不知处晃了一小圈,果然不出所料,没有通行玉令,就算翻上了几丈高的白墙,也会立刻被结界弹下来,并迅速吸引在附近的巡逻者。
’魏无羡‘只得又回了静室。
他遇任何事,心里都不会真急,负着手在静室中来回踱步,相信迟早能有对策。
那股沁人心脾的檀香之气冷冷清清,虽不缠绵,自有动人之处。
【蓝湛身上便是这个味道,想来是在这里练琴静坐的时候,香气沾到了衣服上。】
魏无羡表情忽然有些古怪,他看着自己,忍不住想,仔细想想,其实他自己未必没有对蓝湛动心,只是他自己都未察觉。
他看自己忍不住靠得里角落那只香几更近了些。
不过,魏无羡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俯身在地上东敲西敲。生前刨坑挖坟找地洞的事做多了,不消片刻,竟让他翻起了一块板子。
在蓝忘机的房里发现了一个藏私秘地,光是这件事就足够’魏无羡‘吃惊了,岂料看清里面藏的是什么东西之后,他还能更惊。
木板翻起以后,另一股原本混在檀香里不易觉察的醇香弥漫开来,七八只圆滚滚的漆黑小坛子挤在一个方形的小地窖里。
【这个蓝忘机果然是变了,连酒都藏!】
魏无羡心中却酸涩至极,知道始末的他,不难猜测,蓝忘机是因为他才藏了这些酒。
还是他最喜欢的天子笑。
——
“忘机!”蓝启仁脸色铁青,他可以不管侄儿喜欢魏无羡的事,但是在云深不知处藏酒,真的……
他想训斥,但转而想起,藏酒的是石壁里的忘机,而不是他身边的忘机,脸色顿时僵住。
蓝忘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蓝曦臣见状,便打圆场,替蓝忘机说话,劝叔父莫生气。
——
云深不知处禁酒,就因为这个,第一次见面,他俩就打了一场小架,蓝忘机还打翻了他从山下姑苏城里带上来的一坛“天子笑”。
从姑苏返回云梦后,’魏无羡‘就再没机会喝到这姑苏名家独酿的“天子笑”了,记了一辈子,总说有机会要回来尝尝,可总是没成。而这里藏的酒,不消打开尝,他一闻酒香就知道,正是“天子笑”。
想不到蓝忘机这样一个恪守成规、滴酒不沾的人,竟然也会有一天被他发现在自己房里挖了个坑藏酒,真乃天道好轮回。
’魏无羡‘一边感慨,一边喝完了一坛。
魏无羡站在一边,眼睛都绿了,“啊啊啊啊!能看不能喝,太可恶了!!!”
他酒量极好,酒瘾又大,想了想,蓝忘机欠他一坛天子笑,这么多年了总得收点利息,便又喝了一坛。
正喝得兴起,忽然灵光一闪。
要通行玉牌,又有何难?
云深不知处境内,有一片冷泉,奇效甚多,供本家男子弟修行所用,据说有静心清性、驱除邪火等奇效。下冷泉的时候总得脱衣服,他衣服都脱了,还能用嘴叼着那块玉牌不成?
——
“魏婴如何得知蓝氏境内的冷泉?”
蓝曦臣笑容一僵,这是当年他指给魏无羡的疗伤之所。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叔父解释,其实从共情来看,他和叔父都在忘机喜欢魏无羡这件事上,帮了不少忙……
——
’魏无羡‘一拍手,喝完手上这坛里的最后一口,找了找居然没地方扔,便往两个空坛子里灌满清水,原样封好塞回去,盖上木板。
一番活干完,这就出去找玉牌。
虽然云深不知处在“射日之征”前被烧毁过一次,但重建后的格局与从前无异。
’魏无羡‘在通幽曲径中凭记忆一阵穿行,不久便寻到了那片落在幽僻处的冷泉。
守泉的门生隔得甚远。
仙子们在云深不知处另划有区域,不来这边使用它,而蓝家也从来没人敢做在冷泉附近窥伺这种无耻之事,因此守备并不严苛,极好糊弄,刚好方便’魏无羡‘去无耻。
巧极妙极,兰草交叠后的白石上,放着一套白衣,已经有人来了。
这套白衣叠得十分整齐,令人发指,仿佛雪白的豆腐块,连抹额都折得一丝不苟。
魏无羡看着自己把手伸进去翻找通行玉牌时几乎不忍心弄乱它。
他实在没兴趣看自己小心翼翼的偷玉牌,越过丛丛兰草,他随眼一扫泉内,忽然定住了目光。
冷泉泉水冰冷刺骨,不比温泉,没有热气弥漫迷人眼帘,因此可以把泉中之人背对着他的上半身看得清清楚楚。
泉中之人身形高挑,肤色白皙,长发漆黑,湿漉漉地拢在一侧,腰背线条流畅,优美而有力。
背上数十道纵横交错的伤痕。
这是戒鞭留下的痕迹。
仙门之中,有一种用以惩罚本族犯下大错的子弟的戒鞭,受刑之后,伤痕永不消退。
’魏无羡‘虽没挨过戒鞭的打,但是江澄挨过。
他穷尽心思也无法使这耻辱的印记淡化一分,因此’魏无羡‘绝不会记错这种伤痕。
通常用戒鞭打上一两道,已是严重的教训,足够叫受罚者铭记终生,不敢再犯。
这人背上的戒鞭痕,少说也有三十多道。
魏无羡顿时呆住了,他想起他永远也忘不了的那一幕。
“蓝湛……”是蓝湛!绝对是蓝湛!
【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被打成这个样子。可要真是足够大逆不道,又何不直接杀了他清理门户?】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魏无羡这一刻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这时,泉中之人转过了身,锁骨之下靠近心脏的地方,还有一个清晰的烙印。
看到那枚烙印时,魏无羡的讶异之心霎那冲上了顶峰。
那是……
魏无羡扒开自己的衣服,虽然是魂体,但他锁骨之下,靠近心脏的地方,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烙印。
蓝湛怎么可能会有?
怎么回事?!
——
“忘机?”蓝曦臣和蓝启仁都脸色大变。
蓝思追和蓝景仪更是惊愕。
蓝忘机眉头微蹙,看向叔父和兄长,“我身上没有。”
也就是说,未来的蓝忘机身上有。
可,现在温氏已经覆灭,忘机身上后来怎么会有温氏的铁烙的烙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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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在魏无羡边上,就是被献舍的’魏无羡‘,他比魏无羡还不如,魏无羡至少看到背后那三十三道戒鞭,就知道冷泉里的人是蓝湛,而这个被献舍的,完全没去注意冷泉内那个人的脸,那枚烙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魏无羡觉得他肯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魏无羡听到自己的呼吸乱了两拍,顿觉不妙。
他一直都是个喜欢炫耀自己天资的人,而蓝湛是他长到十五岁,遇到的第一个跟他天资不相上下的人,这许多年过去,蓝湛的修为比之当初绝对更加深不可测,刚才乱了两拍的呼吸声,绝对骗不过蓝湛。
一道蓝色的剑芒挟着冰寒之气冲着另一个他袭面而来。
含光君的佩剑“避尘”威名赫赫谁人不识。
【要命了,竟然是蓝忘机!】
魏无羡看着自己轻车就熟的逃命躲剑,险险避过这一剑,冲出冷泉时还有闲暇顺手拨下一根沾到发上的草叶。无头苍蝇般一头撞上夜巡路过的几人,被一把抓住斥责:“你乱跑什么!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
魏无羡看着自己见夜巡的人是蓝景仪等人,眼底的喜色叫魏无羡忍不住捂额,心知又要丢脸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这下可以被乱棍轰下山了。】
魏无羡看着他忙把自己送了上去:“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绝对不是来偷看含光君沐浴的!”
几名小辈一听,登时被他的狗胆包天震得瞠目结舌。
目瞪口呆的还有魏无羡自己,他自觉已经够不要脸的了,但没想到,这个未来被献舍归来的自己,脸皮之厚,远胜于他。
“这个……蠢货!这么大的声音,生怕蓝湛听不到?”魏无羡简直都想象不出蓝湛此刻的脸色该有多精彩。
——
“魏兄言行还真是……出人意表啊!”聂怀桑干笑道。
江厌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些尴尬的低头,不敢去看蓝家众人的目光。
倒是蓝景仪和蓝思追,满脸恍然。
“原来魏前辈那天,不是去偷看含光君沐浴,而是想偷通行玉令啊!”蓝景仪向来是个管不住嘴的,知道真相,立刻就脱口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蓝思追无语的看着景仪,想了想,这话倒也不算出格,便没说什么。
金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表情简直跟他舅舅江澄如出一辙,嘴角抽了抽,终究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
含光君在何处不是高山仰止、不可亵渎的名士,家族中的晚辈门生对其更是敬若天人。
在冷泉附近窥伺含光君沐浴!
这种事情光想想都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蓝思追吓得声音都变了:“什么?含光君?含光君在里面?!”
蓝景仪大怒揪他:“好你个死断袖!这、这、这也是能偷看得的?!”
魏无羡看着自己兴冲冲的趁热打铁,给自己坐实罪名:“含光君不穿衣服的样子我一点都没看到!”
蓝景仪怒道:“此地无银三百两!还说你没有,你没有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你看看你,羞得都没脸见人了!”
魏无羡看着自己双手掩面道:“你不要这么大声嘛,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的。”
“……”他要是有身体,现在就把自己按进冷泉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正鸡飞狗跳,蓝忘机身披一件白衣,散着长发,从层层叠叠的兰草之后走了出来。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他竟然已穿得整整齐齐,避尘尚未收入鞘中。
众小辈连忙行礼。
蓝景仪忙道:“含光君,这个莫玄羽,实在可恶。本来瞧在他莫家庄相助的份上您才带他回来,他却……却……”
魏无羡看着自己眼珠子打转,一心等着蓝忘机忍无可忍的将他丢出云深不知处,不禁嗤笑,“真是个傻逼,蓝湛可是特意把你带回来的……”顿了顿,有些难过的道,“他等了十三年,怎么可能放你走?”
这话毫无疑问是对自己说的。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十三年过去,蓝忘机的面容其实没有多少变化,但气势却比十几年前要强多了。
——
“魏兄骂自己倒是挺开心……”聂怀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若是没有这场机遇,这个被献舍的魏无羡,就是魏无羡的将来,他倒是好意思骂自己傻逼,他怎么骂出来的?
其他人都是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倒是蓝忘机,这会儿心情倒是真的好。
——
蓝忘机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静默片刻,铮的一声,便把避尘收入了鞘中,道:“都散了。”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然积威之下,绝无二话,众人立刻散了。
蓝忘机则从从容容地提起’魏无羡‘的后领,一路往静室拖去。
魏无羡:“……”虽然他也很想打自己一顿,但是这么拖着,太丢脸了吧?
前世他身量与蓝忘机相近,只比他略略矮一点,两人都是难得的修长人物,站在一起时,不到一寸的差距看起来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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