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白渐生意有所指的看着曜。
曜如何不知道白渐生对他的心意,只是这与他进入梦境的初衷不符,所以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既然挣扎不成功,他也就顺其自然了。
反正最后都是斩情,斩谁的不是斩?
如此想罢,曜心里安定了许多,连带着白渐生落在他身上的火热目光,也可以当作没看见了。
而白渐生说这话只是为了试探曜的意思,并非一定要得到答案,只要曜没有露出反感的情绪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曜再次过上了与世无争,无所事事的日子,白渐生难得没有闭关,每天都带着他游山玩水,不务正业,美其名曰”炼心“,修炼心境也是修炼。
两人相处融洽,仿若至交好友,直到这一日,曜再次感受到天空中传来的吸力,知道是梦境快要结束了。
“白渐生,我该走了。”
白渐生正在斟酒,两人此时正站在崖边,头顶一轮圆月,正在赏月,听到曜的声音,白渐生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走哪里去?我陪你去。”
“我是说我该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曜的身体已经开始溢散,白渐生却不似前几次一般惊慌失措,冷静的可怕。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
曜知道梦境已经到了最后一日,他再也不会回来,这一次见面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但这样的话他并不会告诉白渐生,所以只能沉默。
在曜的身体已经溢散到一半的时候,白渐生突然笑了,他说:
“我等你等的太久了,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白渐生奇怪的反应让曜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渐生笑的更温柔了。
“抱歉曜,我不能放你走了,我受够了。”
随着白渐生话音落下,曜的脚下浮现一个光阵,禁锢住曜的身体,随后四条锁链从阵中浮现,缠绕住曜的四肢,曜本来已经溢散的身体竟然恢复了,天空中那种诡异的吸力也开始消失。
曜心底大骇,难以置信的看向白渐生。
“你这是做什么?”
“这阵法我钻研了数百年,又花了九天布置,有了它你再也不能离开我的身边了。”
明明白渐生的目光还是那样温柔,连说话的语调都没变,曜却觉得从心底窜出来一股凉气,原来白渐生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离开。
这时灵惊慌失措的声音也在脑中响起。
“公子,苏醒的时间到了,要是您不能醒过来的话,您就要困死在梦境里了。”
“困死了是指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不,是魂飞魄散!”
果然,很快曜就感觉灵魂体传来撕裂一般的痛,就像是车轮从他身上碾过,要硬生生将他压碎,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这样的反应是白渐生没有预料的,他脸色大变,一下跨进阵中,将曜扶起来。
“曜,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曜痛苦的蜷缩起身体,灵魂体可见的虚幻起来。
“放……我走……”
“不行,我要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做,只要你陪着我也不行吗?”
白渐生取出一滴修复灵魂的药喂进曜的嘴里,随即手指一道灵力打入阵中,想要找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没有丝毫用处,不管白渐生怎么做,曜的灵魂体依旧在继续衰弱。
“我……会……死……”
终于,曜的这句话摧毁白渐生最后一点坚持,哪怕他再不甘心,再不舍得,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曜魂飞魄散,所以只能关闭阵法,放曜离去。
阵法一关闭,曜身上的锁链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同时天空中的吸力再次出现。
在曜灵魂体消散的瞬间,白渐生一指灵力削断了曜一缕发丝,曜看见白渐生握着发丝,目光深沉的望着他消失的地方。
“再见面时,能答应我吗?”
只要有这缕发丝在,就代表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曜,所以他会等,一直等。
*
白渐生身体一震,从梦境中醒来,体内澎湃的灵力告诉他,他的道心已经修炼到圆满,只等最后一步斩情之后,他便能飞升了。
即便是白渐生这样清心寡欲的人,现在也觉得心潮澎湃,连带着看曜都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既然你已经助我道心圆满,那我便按照承诺,饶你一命。”
白渐生手中掐了一个法诀,困住曜的锁链就如同梦境中一般从他手脚上消失的干干净净,曜重新获得了自由,从石床上站了起来,素白的衣衫垂落到地上,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洞府外的禁制已经打开,你自行离去。”
说完,白渐生就不管曜是什么反应,匆匆忙忙离开了石室,他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为斩情做准备。
曜当然不会耽搁,白渐生前脚闭关,他后脚就离开了洞府。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要不先回落云宗?”
“我已经没了修为回去做什么,而且你以为我身具悟道之体的事是怎么泄露的,随便找个就近的凡人城市落脚。”
“是”
*
七日之后,白渐生出关,经过几天的调节,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最佳,可以斩情了。
斩一段根本没有记忆的情,对白渐生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他盘坐在闭关室中,精神沉入识海之中,喜怒哀乐忧思种种情绪涌上来,却被他拒之体外。
直到一具模糊的身影浮现,此人穿着一身白衣,握着一本书斜靠在窗前,面容上笼着一团白雾,教人看不真切。
白渐生觉得这身影似曾相似,而且看衣着应该是一个男人,他的情劫怎么会应在一个男人身上?不过白渐生并没有多想,他握着剑轻轻一划,面前的白影就化成流光消失,连他的一丝情绪都没有牵动起。
接着画面一转,到了一间昏暗的房间里,男人仰躺在他身下,身上隐隐散发出酒香,那洁白规整的衣衫有了些微的凌乱,随着男人的呼吸,现出形状姣好的锁骨。
色-诱?这样拙劣的手段也想用在自己身上,白渐生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划破了男人的喉咙。
画面再一转……白渐生一一解决了幻境中的人影,出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而最后一副场景是一片晶莹的雪,稻草屋檐下挂着红红的灯笼,男人站在灯笼旁边,难得沾了一身烟火气,可惜依旧看不清面容。
白渐生看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只是看身段就知道应该是绝代风华的类型,可惜于他而言,和旁边的那根墙柱子没有丝毫区别。
一剑刺进男人胸口,幻境消失,白渐生睁开眼,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才发现自己的功法没有丝毫变化,斩情失败了?
这不可能!
白渐深确认自己心境没有丝毫漏洞,怎么会斩不了情?他又检查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原因,那问题只能出现梦境身上了,难道是曜故意设计自己?
简直不知死活!
想到这里,白渐生立刻站起来走出闭关室,闭目感应了片刻就朝着某一方向追去,不到一刻钟就追上了正在山间小道上漫步的曜。
曜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影,随后一把冰凉的剑指着自己。
“为什么斩不了情?”
“什么?”
“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为何我会斩情失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求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斩情失败与我何干?”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白渐生手中的剑往前送了一分,剑上的寒气冻的曜身体发寒。
“你的意思是想毁诺吗?”
闻言,白渐生的神色一下冰冷,看曜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那好,你这条命,我就收下了!”
白渐生毫不迟疑的刺进曜的胸口,和幻境中不同,这是实实在在的躯-体,有温度,有鲜血,血红的颜色流淌出来,染红了曜白色的衣衫。
感受到体内的生机流失,曜神色复杂的注视着白渐生,这人还真是冷血啊,到头来他还是逃不过一死,先前做了那么多,都成了给别人的嫁衣,呵……
即便白渐生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大乘修士的本命灵剑又岂是修为尽失的曜可以承受的,顷刻之间,曜的躯体就在剑下崩溃,一寸寸的化成雪,风一吹,连片衣角都没留下。
在曜身死的瞬间,梦境世界中已经又过了数百年,黑衣白渐生留下的那缕发丝开始消散,本来在闭关的白渐生感受到这一切,惊慌失措的将发丝取出来,看着它已经只剩下半截还在继续消散。
发丝上被白渐生施了法术,与曜的性命息息相关,可是现在这发丝却要消散了,那曜……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渐生不顾一切想阻止这一切发生,最后却发现只是徒劳,就如同他当初想要阻止曜
离开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发丝在他手中消失殆尽。
曜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白渐生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血丝攀爬上眼球,化作血泪滴下来,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运转,撑的筋脉爆裂也不停下来,最终变成摧毁一切的庞大能量。
啊——
*
在曜死亡的瞬间,天上的雷云开始凝聚,白渐生的飞升雷劫到了,他在杀了曜之后终于斩情成功,迎来了飞升的机会。
雷劫持续了七日,白渐生成功飞升仙界,接引台上是两名仙风道骨的老者,看到白渐生出现都皱起了眉。
“如今下界修士都这么厉害吗?道心破碎了还能飞升?”
“是啊,你看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是个狠人。”
作者有话要说: 去医院了,耽搁了几天,今天恢复更新,太晚了没写完,先放上来给大家看。
第39章 终章
白渐生并不知晓两名接引使对自己的一番感慨,在飞仙台上现出身形之后他立刻扔出一件飞行灵器, 接着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自从飞升之后白渐生就觉得心脏钝钝的疼, 以为是在雷劫中受的伤, 可他内视一番,并没有发现端倪,这样的隐患让一向谨慎的白渐生惴惴不安, 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方再仔细检查一下。
*
半月之后, 白渐生从临时挖的洞府里走出来, 脸色阴沉的可怕, 经过半个月的闭关, 他依旧没有找出身上哪里出了问题, 而那种心痛的感觉却越发明显。
按住自己起伏的胸口, 白渐生眼底一片暗色,不能这样下去了……
既然靠自己找不到问题,那闭关就没有意义了, 白渐生决定去其他地方找找解决办法。
四周都是荒原,白渐生御使飞行灵器飞了许久才遇到一座城市, 从空中落下来, 白渐生发现这城市竟然是凡人和修士共居的,城名曰“葬”。
此时城门口聚集了不少凡人,都在排队等着进城, 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一对孪生兄弟,两个孩子年纪都很小,身上破破烂烂的, 像是从哪里逃难来的,白渐生会注意到他们是因为其中一个孩子正将一颗野桃子递给另一个孩子,这场景似曾相识。
嘶——
当白渐生意识到自己见过这场景时,心脏突然攥紧了一瞬,那种痛感又加上了几分,白渐生忍不住皱起眉,又看了两人一眼,毫不迟疑的踏进城门。修士无需排队,白渐生只是将气息泄漏了一瞬,那守门的元婴修士就诚惶诚恐将白渐生放了进去。
仙界的飞升修士只占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虽然拥有比下界丰厚许多的修炼资源,但修炼一途不确定性太多,所以仙界之中凡人和低阶修士也不在少数。
白渐生进城不久就见到了两队低阶修士斗法,其中一方人多势众,另一方却只有两人,其中矮小一些的孩子还是个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拖油瓶,全靠另一个少年郎抵抗住所有攻击。
白渐生觉得有意思,就顿住脚看了起来,想看那少年郎何时逃走,白渐生已经看出这少年郎自保没有问题,只要他扔下那累赘一般的孩子就能全身而退。
修真界不同于俗世,伦理道义对于修士来说远远比不上性命重要,所以大多修士怀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自己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骨肉至亲,在只能活一个的情况下,也不得不舍弃。
眼看着少年郎灵力消耗,他若是再不下定决心,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白渐生看着那少年一指灵力解决了一名修士,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出现了空缺,这是突围再好不过的时机,白渐生以为自己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却没想到那少年视而不见,转头对另一修士出手,竟然是打着灭杀对方全部的想法,简直愚蠢!
白渐生已经预料到了结局,果然,最后那少年杀了对面所有修士,自己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修真界还有这么蠢的人,白渐生听着剩下那孩子的哭声,只觉得心烦意乱,还未有动作,心脏再一次抽痛起来,这种程度已经没办法无视。
还有完没完!
白渐生抬脚上了茶楼,要了一间雅间,准备先想法子压下心脏的异样,却依靠强大的神识听到旁边房间里有人在低语:
“我的修为已经没办法恢复,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那我明天就走了。”
“你——”
只听了两句白渐生就知晓是什么戏码,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在修真界在正常不过,如楼下那个蠢货一般的人毕竟是少数,接下来的话白渐生没有再听,半日后,白渐生总算依靠秘术缓解了疼痛,离开茶楼朝城中心走去。
刚转过拐角,一名白衣修士突然撞上了白渐生的胸口,白渐生神识之强大同阶难寻,竟然没发现这人的靠近。
正在惊疑不定时,眼见那修士被自己撞的身形不稳朝下倒去,白渐生条件反射接住了他,入手的躯体冰凉,完全不似活人有的温度。白渐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脸色难看的将人丢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刚才竟然把人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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