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纠缠着,冷不防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冰冷无情,类似机械音:“K队,东西带回来了?”
那声音陈渊听着莫名耳熟,他抬头四处张望,看见了城墙上的摄像头和扩音喇叭。
这场景跟偷菜回来那晚极为相似,问话的也是同一个人——静安的弟弟,嘉定。
“拿回来了。”
K冲摄像头挥了下手,一边扯着陈渊不让他溜,一边跟嘉定回话:“在车里,派人去取吧,我这边还有事。”
“我来取,你先等等。”
说完这句,喇叭安静了下来。没过两分钟,城门洞开,一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形僵硬地走到他俩跟前,冲K一伸手,声音隔着面罩闷闷传来:“车钥匙。”
K摸出钥匙扔给嘉定,转头冲陈渊扬了扬下巴,连拉带扯地拽着他往东面走。
陈渊还是老大不乐意,推推攘攘的,还扭身隔空冲嘉定喊话:“哎哎,静安弟弟!你不抓我去隔离啦?快点来抓我啊,我可跟丧尸面对面跑过酷的!”
“有我在,他不会来抓你的。”
K拽着陈渊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把他带到城墙边的一扇门前,站定,用钥匙解锁打开了房门。
“进来看看,说不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K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后,自己先行走了进去。
陈渊哈欠连天,眼泪都浸了些出来,实在对K的闺房没什么兴趣,意思意思探了半个脑袋进去,不经意地左右扫了扫,谁知这一扫,就看出些名堂来了。
这房间建在城墙脚下,陈渊原本以为就是个门房歇脚的地方,谁知里面竟很宽敞,完全按照千禧代的习惯分出了客厅、餐厅和就寝几个区域,家具也是成套的红木,那餐桌上还摆了一套茶具,瞧那成色,甚至有点紫砂的意思。
陈渊不自觉地跨进房间,眼珠子四处转悠,那点瞌睡被赶得无影无踪。他仔细打量着东墙边样式古朴的衣柜,那上面的雕花连他都觉得老气,是奶奶辈家里才有的玩意儿。
衣柜旁边是个木制书架,陈渊轻轻推了推,书架纹丝不动,架子全是老红木打的,上面深褐色的包浆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陈渊随手拿了本书出来,封面写着《Animal Farm》,他那点英文不足以让他看懂家禽饲养,便翻到扉页瞧了眼,发现是50年前的版本。
这么说,50年前还有出版社、家私、餐饮?
陈渊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在房间里东摸西看,从床头柜上捡起个精致的印有繁复花纹的小盒子把玩了好一会儿,抬头语带艳羡地问K:“这是你的寝室?守卫队队长的福利这么好?”
这房间里的一切,跟城里截然不同。
城里那些寝室就跟21世纪流浪汉的窝似的,除了统一发的披麻戴孝的衣服和床单枕头,别的东西都跟垃圾场捡回来的一样,没两样是配套的。
就这么屁大点的城,阶层壁垒比十里城墙还要厚。
陈渊想起自己跟巴旦木四大皆空的房间,心酸地撇了撇嘴角。
“我的寝室在8区。”
K递了瓶饮用水给陈渊,拉开一张餐椅坐下,环顾四周,轻声道:“这房间……属于养大我的那个人。”
哒——
陈渊终于打开了那个小盒子,居然是个打火机,这下他有些不淡定了,这狗X的末世竟还有烟草业!
他这个烟龄快十年的老烟枪,顺着床头柜找了一圈,没见到香烟盒子,一扭头却看到K神情落寞地盯着自己,他只得轻咳一声,找了张椅子坐下,右手一拱,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请讲。”
K抬起下巴:“讲什么?”
“故事啊,”
陈渊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语气透着不自然的热切:“谁养大的你,那人现在又在哪儿?你刚才那话,不是标准的故事开头吗。难得K队愿意倾吐心声,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说这话时,陈渊还把那个打火机弄得咔哒直响,他人是坐着了,可眼睛却没闲着,仍在一寸寸地观察这个房间,也不知在找什么。
K原本是有一肚子的话,但见他这幅模样,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轻笑两声站起身:“我没什么故事,看来渊哥是真累了,早点进城休息吧。”
陈渊见他起身准备送客,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地笑了笑,把打火机放下也站起了身:“行,那我先去冲洗,说不定还能一个隔离室,待会儿见。”
说着,他往门口走去。
路过K身边时,陈渊没忍住,用手指敲了敲餐桌,扯着嘴角笑道:“这套茶具真不错,可惜少了个杯子,不然该挺值钱的吧。”
短短一句话,暗藏了好几根针,让K猛地转过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这房间里的东西,你都认识?陈渊,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陈渊按下心中得意,仍拿出那副蒸不熟煮不烂的样子,“能从哪儿来,从江湖中来,到江湖中去。我就是待的生态城多,见的比别人多点,但本质永远只是个厨子。”
他嘻嘻笑着,半垂下眼睑,将眼尾收成细长一条,宛如狡黠的狸,“我这人好吃懒做,还贪生怕死,我发现打僵尸这事儿,真会死人,以后可千万别再找我,大不了每天给你们开小灶,做点你们的家乡菜当补偿。”
“家乡菜?”
K重复着这三个字,盯着陈渊微微扯开笑意:“我们的家乡是生态城,家乡菜就是营养剂,这个还需劳您大驾吗?”
陈渊懒得再跟他打哑谜,伸手指着桌上的茶具,问:“养大你的是潮汕人吧,才会在房间里摆功夫茶的茶具。潮汕的美食挺多,卤水、牛肉丸……这些我都会点儿,但目前手边的食材不够,不过——”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把K怔然的神情尽收眼底,再慢吞吞地继续:“就现有的东西,我试试用大米做个粿条、肠粉啥的?”
听见最后那两样,K倏地抬起头,异色双瞳迸出灼灼神采,似蓄了两簇火苗,看得陈渊猛退了一步,左手藏到腰后,警惕回视。
“你……”
K的话还没说出口,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一个身穿作战服的高瘦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偏深的肤色,以及跟静安有三分相似的五官,让陈渊知道来人就是嘉定,他有着跟他兄弟一样的黑发黑眼,身高与陈渊相当,气质冷硬,举动死板得像机器人。
“这个房间还需要保留吗?”
嘉定进屋后,用看家具的眼神扫了眼陈渊,便转头看向K:“Mike死后这房间就没人用了吧。”
陈渊先前撩K撩得风生水起,一时得意忘了形,看见嘉定想起了静安,脑子没怎么转弯直接一句话冒出了口:“侬四上海宁伐?”
这句话是陈渊唯一会的沪语,还是从网上学来的,腔调并不正宗,但足以让嘉定缓缓转过脑袋,对他瞠目而视。
陈渊见又忽悠住一个,正欲翘尾巴,忽地瞥见嘉定手速如电地抽了把手|枪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怼上他的脑门——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K:我的媳妇儿由我自己调|教,外人请回避,谢谢。
周末愉快啊~晚上我要去看狮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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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
陈渊惊了大呆,本能后仰的动作瞬间定格,枪|口并未贴上皮肤,可那强烈的存在感,使他的鼻梁立刻泛出酸胀,同时一句话在脑中闪现:“当时那把枪离我只有0.01公分,但四分之一炷香后,枪的主人……”
咔哒——
陈渊看到嘉定的手指拨动了一下,那是打开保险的声音!
枪的主人想杀我!
意识到这点后,陈渊双目猛睁,半口气憋在胸口不敢上也不敢下,全身僵直,连眼珠都不敢移动分毫。
卧槽,玩儿真的??!
好在下一秒,疾风拂过耳畔,K如鬼魅般蹿了上来,用陈渊完全看不清的动作卸下了嘉定手里的枪。
“别误伤。”
K扫了眼陈渊,拉上保险,把枪丢还给嘉定:“他不是联邦来的。”
嘉定收了枪,仍用狐疑的眼神盯住陈渊,不依不饶地问:“你确定?”
“嗯。”
K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探过底。”
劫后余生的陈渊站在一旁,正疯狂冒冷汗,听见这话,又是一惊,啥时候探的?怎么探的?探什么了?
没开灯的房间,只靠东面两扇窗户照亮,三人等距站开,在尘埃翻飞的光柱中不断扫视其余两人,目光警惕,微微弓着身子,都是一触即发的模样。
片刻后,嘉定撤了进攻姿势,面色稍缓,扬起下巴冲陈渊点了个头:“你懂的还挺多。”
陈渊这下才喘出一口大气,后背冒了一半的冷汗重启泄洪,不到三秒便浸透了背心。
“哪里哪里。”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气儿不太顺的哼笑了两声,活动活动面皮,以缓和失态。
谁知嘉定听见这话,略一沉思,实诚回道:“你刚才说的那一句,是联邦下了禁令不许传播的方言,我能听但不会说,所以觉得你懂的多。”
呃?
陈渊听得一愣一愣的,瞅着嘉定还没咂摸出哪儿不对劲,K插话道:“那个密码箱交上去了?”
“交了。”
嘉定站姿笔挺,回话的语调也是毫无起伏,好似一键切换回了AI模式,“城主正跟联邦联系,询问密码箱的处置方案。”
“联邦有提过里面装的什么吗?”
“没说,只一再强调必须找回。”
K没再继续问,转身看到陈渊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俩,扯出点笑意,说:“渊哥受惊了,别怕,在这个城里,你绝对安全。我们只警惕联邦派来的人,但很显然你不是。”
说着,他上前两步,走到陈渊面前站定,微微一笑后,伸出手,顺着陈渊的左胳膊往后腰探去。
“抱歉,这是白叔的遗物,不能给你。”他几乎是贴在陈渊的耳郭上说的,呼出的热气激得陈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着,K强硬掰开陈渊略有些僵硬的五指,从他手心里扒拉下一柄短刀。
一掌左右的长度,银刃铜柄,通常就放在打火机的旁边,刚才被陈渊偷偷藏在了身后。
K拿着那刀颠了两下,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视着陈渊,唇角扬起弧度,语调也透着轻松:“这刀是裁纸用的,伤不了人。你想用刀,我给你找一把趁手的。”
陈渊被人当场抓包,也不觉尴尬,跟着K笑了两声,双手插进裤兜,扬头回道:“那倒不用。厨师的战场只在厨房,伤人的刀对我来说都不趁手。”
K双目微敛,盯着陈渊看了好一阵,眉峰一挑,“你来看看这个。”
说着,他转身走了两步,哗啦推开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扇门。
突如其来的光亮涌进室内,让陈渊立刻眯起双眼,等适应亮度后,他怔然而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是一间半面墙都是玻璃窗的厨房。下午3点的日光倾洒而入,给全套实木橱柜镀上了暖金的光晕,空间比5区别墅的厨房要小很多,东西都有使用痕迹,但让陈渊吃惊的不是厨房本身,而是里面摆放的东西。
挂在墙上的置物架里,挤挤挨挨地摆满了调料罐,打开来一看,糖、盐、味精、鸡精、胡椒……常用调料几乎都有了。
陈渊顾不上高兴,一扭头,就见灶台角落整齐码放着高矮不一的玻璃瓶,生抽、老抽、醋、料酒、橄榄油,瓶身上的标签也是中英文参杂,什么都有。
其中一瓶瓶身上的标签是弯弯曲曲的花体字,陈渊看不懂,拿到鼻尖嗅了嗅,发现竟是瓶朗姆酒!
操,酿酒业也幸存着!
这他妈还叫工业消亡,农业失传?
回到原始社会的,怕只有这个倒霉的F23114生态城吧!
陈渊简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痉挛般地扯了扯嘴角,晃着那半瓶朗姆酒,转身去问K和嘉定,“你们知道这是什么?”
K跟嘉定齐齐摇头。
比起一无所知的嘉定,K还是稍好些,能说出一二:“这些都是白叔做饭用的工具,他跟你一样,会花大量时间待在厨房里折腾。”
折腾!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被人当猪养,还嫌主人折腾!
陈渊讥诮地呵了一声,奈何脑子里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儿有点理不清,索性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酒。
甘醇清新,带着水果香气的酒味在唇齿间漫开,顺着鼻腔迅速上蹿至脑中枢,40%的酒精度数,很快缓解了陈渊的焦躁,让他飘飘乎如入云端,一肚子的吐槽如开闸后的洪水,滔滔不绝地流淌出来。
“我说你们,”
陈渊斜倚着料理台,把那半瓶酒晃得叮当作响,手不客气地对着K跟嘉定点点戳戳:“对你们那个联邦到底有多少认知?城里落后得快他妈要茹毛饮血了,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K和嘉定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嘉定率先发问:“什么东西不对?”
“什么都不对啊!”
陈渊拍着料理台,把那些玻璃瓶一个个展示给他俩看:“看见这瓶子了吗?这是流水线上的产物!这是商标,这下面的我看不懂,但应该是公司名……
“还有这个,这是成品食用油!你们闻闻这味儿,百分百是特级初榨橄榄油!你们知道这种高品质的冷榨油需要多高的工艺吗?”
很显然,K和嘉定完全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冷榨油,别的也不知道。
“流水线、公司是什么?”
K皱起眉,浅发在阳光里变成了小麦色,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只困惑的波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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