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坑长且深,将前往生态城的道路生生斩断,丧尸扑簌簌地往下掉了十来分钟,丝毫没有能爬出来的迹象。
瓮中捉鳖,这倒是个省事的法子。
“等会用迫击炮全部轰掉吗?”陈渊随口问了一嘴。
生态城的武器库占了城里三分之一的面积,另有二十队队员为其服务,在那里工作的队员除了提供营养剂,还有独立不断电的寝室。
砌城墙的人人都盼着能进到那二十队里。
“嫩个点数量,不得用武器哈!”巴旦木老道地摇摇头。
正好这时T3大门缓缓开启,几辆军用大卡轰隆隆地驶出了生态城,巴旦木双眼一亮,拉着陈渊往前挤了挤:“马上有好戏看了!”
人潮因着这些卡车的出现有了波动,大家都奋力外前挤。
陈渊此人学业上不争上游,凑热闹却是不甘落后,暂时把那伤春悲秋的情怀抛之脑后,用被营养剂滋养过的胳膊扒开人群挤到了最前排。
七辆大卡陆续朝深坑开去,在接近深坑时逐一掉头,等距排开,缓缓倒车,让车尾将将卡在深坑边缘。
等西南方的瞭望台发出信号,所有大卡同时升起后厢,在到达顶点后,猛地打开厢门——成吨的白色粉末铺天盖地倾下,顿时粉尘四起,尘雾之中,不可见一物。
陈渊没见过活埋丧尸的战术,看得愣了神,直到鼻尖嗅到隐隐绰绰的石灰味,才猛地想起:“这是模仿虎门销烟,用石灰水烧死它们?!”
“也,兄弟伙聪明哦!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半天都没搞懂。”
巴旦木赞许地拍了拍陈渊的肩,随即疑惑道:“虎门撒子烟?我们这里哪个门是虎门哦?”
陈渊懒得解释,四下一望,问:“水呢?怎么没见水车开出去?”
“水在那里撒。”
巴旦木朝着粉尘方向一指,那里尘埃下落,渐渐能看清大卡车队已后撤百余米,只剩个蚂蚁大小的人影留在深坑边,缓步朝着右端走去。
距离太远,陈渊只能看到那人一身白衣,步履蹒跚,花了好几分钟,才走到目的地,又原地忙活了大半天,才停了下来。
似乎有闷雷连续不断地自远方传来,陈渊正纳闷地抬头看天,忽听见水声哗啦,原来是那白衣人打开了某个阀门,四道水柱自深坑右上方滚滚而下,十几秒后白雾般的蒸汽迅速自坑底腾了上来。
城墙上顿时响起了击掌欢呼声,大家都在庆祝不费一兵一卒便击垮这波丧尸。
“这法子可以啊,”陈渊也不禁笑了,“比泼油下去再用火烧还便宜。”
听见这话,巴旦木严肃地摆了摆手指,“不能用火烧,烧成灰烬变成飞沫传播得更快哟!”
靠,这病毒还能通过飞沫传播。
这么说的话,那——
陈渊转过头,看向那个缓慢走回车队的身影,不怎么放心地问:“这个法子也不能百分百杜绝飞沫,那人不就死定了?”
“他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嘛,回来前还要冲洗,一般不得死。”
巴旦木笑嘻嘻地解释,末了又补充道:“开闸门的奖励很高,还是有不怕死的争到去做。”
危机解除,警报适时响起,要求队员重新归位,继续回去和水泥。
陈渊最后看了眼那白衣人,对那一锅水煮丧尸不再有兴趣。
抛开腐败的蛋白质不说,凝固的血液和僵直的骨头,怎么做都无法好吃。
说到水煮,关键是跑油,要选当季的红辣椒晒干磨粉,再淋上七成熟的菜籽油,这样做出来的辣椒油,方能香飘十里。
上学期陈渊凭借一道水煮牛肉拿下总厨班第一,最大的秘密武器是辣椒油里的几粒青花椒,那些微的麻味给整道菜拔高了一个层次!
……
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来到这里两周了,不是从没想过以前的那些事情吗?
现代文明,网络生活,数不尽的美食……
陈渊茕茕孑立地站在城墙边,被突如其来的唾液潮淹没了理智。
水煮牛肉锅烧鲤鱼什锦豆腐糟鸭糟熘鱼片炒银丝儿烟刀鱼清蒸火腿炝青蛤……
别说一百零八道菜名,就是一千八百道,陈渊这会儿也能不喘气地背下来,还能不眨眼地吃干净!
陈渊不要再吃那些鸟粪一样的营养剂了!
一切不以味觉享受为前提的食物都是垃圾!!
陈渊是21世纪的良民,味觉正常的男人,新北方的大厨!
陈渊要吃真正的美食!!
决心下定了,是男人就该行动了!!!
陈渊双目圆瞪,站在城墙上将城邦打量了个遍,试图寻找一个符合‘能怎好’原则的食材。
然而黄沙遍地的旧城里,除了些残垣断壁,便是一栋栋毫无生机的住宅楼。
随着哺乳动物受感染,联邦禁止人类接触任何活物,生态城外围装有生物驱逐器,连麻雀都见不到一只。
所以,还能吃什么?
陈渊遗世独立地站在城墙边,任无情夏风吹乱他的发。
风中飘着淡淡稻香,那是悲伤的周杰伦在歌唱。
……
稻香?稻香??
陈渊猛地转过身,目光精准攫住护城河边的那几亩灿黄。
没错,是水稻!是稻穗已成熟的夏稻!
不,那不是稻禾,那是白米饭煎米饼皮蛋瘦肉粥饭团炒饭发糕米酒!
陈渊扶着城墙的手在微微发抖,沉寂了两个月的味蕾全部苏醒,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我!需!要!美!食!
等陈渊走下城墙时,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微笑。
他有个成熟而大胆的想法,立刻马上就要去实现!
第3章
陈渊眼巴巴地盯着城外的稻田,口水泛滥不已。
除了稻田,他还看到了土豆苗、红薯叶、萝卜秧、甚至在田间小道边还有几丛疑似小葱的青翠。
外面种的是素食,荤腥在城里就能偷到。
“食仓”是生产营养剂的厂房,每月联邦会派送肉蛋至各个生态城,再按照联邦给出的食谱,能轻松制出配比完美的营养剂。
蛋白质(禽类)——鸡鸭。
蛋白质(畜类)——猪牛羊。
陈渊攥着营养剂的外包装,脑子里已经把各种食材排列组合了几十道菜式,涵盖川鲁淮粤,横跨煎炸煮烤。
他双眼泛着绿光,伸手擦了擦嘴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可惜东风不与陈郎便。
生态城出城容易,进城要被冲洗隔离,连裤衩都扒掉的那种,陈渊先前穿的衣裤全被扔进焚化炉了。
这么高的警戒级别,如何能把城外的粮食偷运进来?
这是个让人头秃的问题。
“你饿了咩?拿到那个空包装干撒子?”
巴旦木一边卖力砌墙一边关怀室友,他的精力跟身材成正比,每天能说多少话就能砌多少墙,陈渊的活大半是他帮着干完的。
“陈渊饿了啊?来来来,我这里有吃剩下的半包营养剂,拿去吃。我是用勺子挖出来的,不脏的哦!”
一口吴语的队友静安是个热心肠,听见巴旦木的话立刻放下水泥铲,从怀里掏出半袋子营养剂殷勤地递了过来。
“侬看啊,我还用小夹子夹住的咧,一点味道都不会串!”
陈渊表情复杂地盯着那半包营养剂,静安的确用了小夹子,但他封口前明显在抹水泥,整个封口灰糊糊的一坨,一动就能掉下一片水泥块。
“算了吧,我不能夺人所爱,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陈渊矜持推拒。
“唉哟,都是兄弟嘛,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哦!”
在周围一片“拿着拿着”的帮腔声里,陈渊僵着笑收了水泥味儿的营养剂,众人这才乐呵呵地转过头继续干活。
“去前面吃,边喝水边吃。”
巴旦木好心地拍着陈渊的肩,示意他往水缸那边走。
陈渊低头扫了眼肩上的水泥手掌印,内心复杂的情绪又加深了一个维度。
通过这两周的观察,陈渊发现这生态城里的人,或者说陈渊目前接触到的人,都有点……往好了说是淳朴善良,往真话里说就是卡棱子。
在这个没有网络和现代文明的孤岛里,所有人最终的归宿都是成为卡棱子?
这想法让陈渊不寒而栗。
当晚洗完澡后,陈渊跟个深闺大小姐似的,倚着靠窗的床头,愁云惨淡地望着月亮,开始怀念起边吃宵夜边开黑的日子。
“还不睡觉?是不是今晚的月亮太亮了,睡不着啊?”
巴旦木推门进屋看到这般场景,走过去就想拉窗帘,被陈渊拦住了。
“又找你的女文豪去了?”
陈渊面朝月光,不咸不淡地发问。
每晚巴旦木都要到另一栋寝室找那个叫天目的女生,生态城的女人是不用干活的——开玩笑,在人口严重负增长的末世女人比武器还要珍贵,她们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所以大部分女人要么跟多个男人纠缠不清,要么整日在城中闲逛,唯独天目跟她们都不一样,据巴旦木讲,她在写小说。
“是啊,天目简直就是居里夫人,写的话好有水平哦!”
巴旦木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袋下,意犹未尽地回味:“她今天还念了首诗,撒子桂花,撒子繁华,完全听不懂!”
陈渊沉默了数秒,开口:“居里夫人不写小说。”
“啊,是咩?”巴旦木转头看向陈渊,称赞道:“这个你都懂啊?那她是干撒子的也?”
陈渊不想对小学范畴的知识点多加解释,继续望天。
巴旦木并不介意陈渊的冷淡,反正他说话大多没人搭理,他自言自语地絮叨了大半天,一扭头看见陈渊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心生疑惑:“你咋个还不睡也?是不是晚上没吃饱?”
陈渊早就对巴旦木无孔不入的问候免疫了,但这问题还真问到点子上了,他岂止晚上没吃饱,他这两周就没吃饱过!
陈渊转过头看向巴旦木,开始有计划地套话。
“怎么可能吃得饱,我以前在的地方根本不吃营养剂!我们吃米饭面条炒菜火锅。这些你吃过吗?”
巴旦木迟疑地摇摇头:“没听过,我们从生下来就是吃营养剂的。”
他盯着陈渊又想了会儿,突然一拍手掌,道:“哦我想起来了,天目说过以前的人吃饭都是摆一桌子盘子,还有撒子酸甜苦辣对不对?”
“居里夫人有真本事!”
说到美食,陈渊来了点兴致:“不说鲍参翅肚这些名贵的,就说我们普通人家,一日三餐怎么也得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吧。再讲究点,还要根据四季来挑食物,心肝脾肺都能养得好好的。”
“汤?撒子是汤?”
陈渊来了这么久,头一次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巴旦木听得津津有味,忙不迭地发问。
陈渊没空回答,话匣子一开停也停不下来。
“……鲁菜就不提了,爆炒天下一绝,油爆葱爆酱爆,随便一样都能让你吃趴下。
“川菜还能说什么?都快统一全世界了!没吃过麻辣火锅跟酸菜鱼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哎我告诉你,川菜里的酸菜一定别买超市里的,得去当地人家里讨,他们家家都有泡菜坛子,那里面的酸菜跟泡菜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酸菜又是撒子?!”
巴旦木开始焦灼,虽然陈渊提到的这些名字他一个都没听过,但带了个‘酸’字,就让他莫名想到小时候偷吃过的某个果子的味道,那瞬间让唾液齐飞的体验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陈渊双眼一眯,微微抬高下巴:“十年的陈酸萝卜,吃过吗?”
巴旦木飞快摇头,嘴里的口水快包不住了。
“浅褐色,通体透明,闻起来带一点泡椒的辣味,香味绵长。咬一口,软糯嫩滑,入口即化,带着微辣的酸味从口腔蔓延至鼻腔,再往上窜,直达你的味觉中枢。你只能一边吸鼻子一边不住口地吃,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巴旦木重重地吸了下唾液,抓耳挠腮地难受:“我没吃过,但是听起来好好吃哦!你以前住的撒子地方,啷个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陈渊避而不答,转过头惆怅远眺:“营养剂虽好,但味道……其实想吃这些也不难,城外种了那么多食材,随便给我几样,我就能做出好吃的。”
“城外?”
巴旦木一愣,“你说‘食田’里的那些东西?那是我们不能碰的哦!”
陈渊神情落寞:“是啊,所以你就没口福了。你不是说你的居里夫人总不爱笑吗?想来她也是吃过好东西的,现在日日吃这寡淡无味的营养剂,怎么能有好心情?”
巴旦木受到了震撼,巴旦木要重构三观。
陈渊瞟了他一眼,几乎能透过那浓密的小卷毛看到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
巴旦木犹豫良久,终于迈过了良心大关:“你、你要些撒子,要好多?”
“不多。稻谷土豆红薯各来五十斤,茄子西红柿少要点各二十斤,萝卜玉米看你们喜欢怎么吃就要十五斤好了。”
陈渊以进到北方菜市场的气势随意报了个数,让巴旦木的冷汗嗖地冒了出来。
巴旦木擦了擦汗,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好,我带个小拖车去!”
“回来怎么办,进城不得要冲洗隔离?”
陈渊见巴旦木一脸的跃跃欲试,怀疑他根本没考虑到这一点。
巴旦木不在意地摆摆手:“这周守城的队长是嘉定,他是静安的弟弟,好说话!”
说着,他刷地站起身,叮嘱了陈渊一句‘早点休息’,就径直朝门外走。
陈渊被巴旦木强大的执行力震慑了几秒,才如梦初醒般地一窜而起,嘚嘚嘚跟上去:“现在就去?真行啊,以后我们就是哥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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