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文泽看陈渊的眼神有了变化,他把身子往前一倾,认真求证:
“洛神小姐,请问刚才何城主介绍的您的年龄,是正确的吗?您今年真的20岁?”
“嗯?”
陈渊莫名地扫了他一眼,决定还是按剧本走:“是的,今年正好20。”
“小姐穿着传统,又只接受纯味食物,请问小姐是否没在东亚长大?您所在的生态城,比这边冷很多吧。”
文泽这话里带了几分笃定,听得陈渊更莫名其妙了,更奇怪的,是除了第一眼的惊艳之情无法隐藏,之后文泽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迷恋或者爱慕,更像……探究和求证。
他是发现了什么?
陈渊有点慌了,这才想起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盲羊补牢地翘起兰花指,造作地遮住半张脸,轻笑:“上校的猜测很有意思,只是洛神现在是背着家人偷溜出来玩的,不方便告家世,还请见谅。”
“洛神。”
文泽忽地朝陈渊靠近了一大步,膝盖几乎都要蹭上了,他盯着陈渊的眼睛,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现在的父母……跟你有相似处吗?你从小到大,有没有怀疑过什么?”
??
文泽刚靠过来时,陈渊本想避嫌地往后撤,可他那番话,把陈渊弄得完全懵逼了,他这是……认错人了?
文泽把陈渊的惊愕当成了默认,眼神飞快地瞟了瞟左右,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我能告诉你有关你父母的事。”
说着他站起身,微笑着冲陈渊伸出了手:“既然洛神小姐肯赏光,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渊实在不懂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一站起来,半个会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当然也包括何修远的。
陈渊不得不跟着起身,微笑着把手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荣幸,文泽上校。”
他俩走出宴会大厅时,陈渊的余光瞟到附近有个僵直得快要爆炸的身影,他闭上眼,狠狠咽了下口水:
K你别生气,等我搞清楚他想干嘛再说,待会儿如果情况不对,我亲自把他的爪子砍下来给你赔罪!
*
这是栋东南亚风格的建筑,大厅之外有多个半圆的私密阳台,文泽领着陈渊走进其中一个,转身关上了门。
台风天,阳台上的玻璃窗都关得紧紧的,靠一盏昏黄的顶灯照亮,窗外树影摇晃得厉害,风力在不断加强。
朝陈渊走来的文泽褪去了先前的轻佻,一脸正气地向她道歉:“抱歉洛神小姐,要以这种形式带您出来,因为会场里有太多眼睛瞪着,只能出此下策。”
文泽语气飞快,全然没了在宴会上的粘黏与暧|昧,看向陈渊的目光清朗又深远。
“没想到,我真的找到了你,洛神小姐。虽然还没有验血确认,但像您这样的‘气’是骗不了人的,如今整个联邦能生下您这样的纯血的家庭,不足十个,碰巧我都认识。”
哈?
陈渊开始发慌了,看来他是真的认错人了!
“我、我的家庭?”
陈渊干涩地重复着文泽的话,这题严重超纲了不会做,咋整?就目前的形势,还能骗他签字吗?
“或许您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我也不是想故意破坏您的幸福,只是我的导师如今已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
说到这里,文泽顿了顿,抬眼看向陈渊:“如果没有太大意外,他就是您的亲生父亲,沈西行大校。为了完成他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我多年来在亚太地区苦苦搜索,总算找到了您。”
哈??
陈渊被话里的意思绕得脑子嗡嗡响,好半天才理出头绪,感情这个上校到处找中式美女,就为了给他导师找失散的女儿?
不是,这也太草率了吧,光看脸就说是谁的女儿?我男扮女装你都看不出来吗?
那个‘气’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能让你这么迷信?
文泽对陈渊的震惊并不感到意外,他从怀里上衣口袋里掏出个旧怀表递给他,继续道:“您是在五岁时和您父亲失散的,那是场混乱不堪的大爆炸,您和您的弟弟被迫同时离开了沈大校,从此流落天涯。我们跑遍了整个地球,最后确认您被带去了亚太区,而您的弟弟却没那么幸运……”
“失去儿子后,沈大校发誓一定找到您这个女儿,他违抗联邦命令,在亚太区找了五年,最后被强制带走,我在他身后赶来这边,继续寻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们找到了您!”
怀表里是一张温馨恬淡的家庭照,一对亚裔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对着镜头微笑,姐姐站在父亲脚边,弟弟被妈妈抱在怀里,一家子都斯斯文文的。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渊实在不能继续装下去,他飞快地摆手,企图解释:“不不、等会儿等会儿,我不是……”
“您不用着急,我说的这些您或许都没有印象,在那场爆炸中您受了很严重的伤,很可能造成了记忆缺失。
“我们用终端绘制出的您成年后的模拟图,跟您如今的相貌也不尽相同,但什么都可能变,只有‘气’永远无法改变。”
“您母亲跟沈大校的结合,是联邦仅有的15对‘完全自然人’夫妻,您一出生就是联邦第58名‘完全自然人’,这样的‘气’是藏不住的。”
陈渊知道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唰地扯下假发,粗暴地擦了擦口红,尽量粗噶地说话:“对不起啊哥们儿,我是个男的,让你白高兴一场了。”
文泽霎时怔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尽褪。
“男的,真是个男的。”
陈渊扯开旗袍衣领,露出半个胸口:“你看,假的,塞的海绵垫。”他又抬起下巴,让文泽看左腮:“植入了变声器,声音才变这样。你要是还不行,我能脱裤子……”
“不用了。”
文泽断然拒绝,神情恍惚地退了好几步,“你、你……”
陈渊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赶紧撇清关系,“我也不是沈大校儿子啊!我就是被何修远抓来那个,诱惑你的。我对自己的身世非常清楚,再清楚不过了……”
“这我知道,”
文泽重重地换了几口气,有些痛苦地别开脸,“大校的儿子就算活着也不可能有你的‘气’,他是大校跟他第二任妻子生出来的混血。”
“哦。”
陈渊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这会儿也想不出别的话了。
这位上校看起来大受打击,整个人靠在阳台门上,似乎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陈渊完全能理解,人家找女儿找了这么多年,结果被人设计了这么一出,给予希望又抽走希望的痛苦,谁都受不了。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陈渊还试图在此时跟文泽套套近乎,挽救他处在砸锅边缘的任务。
他挠了挠头,清清嗓子打算以关怀的方式开口。
“大校,现在身体还好吗?”
文泽摇摇头,不愿多谈,既然知道这是个冒牌货,就没必要再跟他说下去。
陈渊瞧出了这层意思,眼看着文泽直起身打算离开阳台,他急得冲口而出:“你去F城找过没?还是一直在E城找?我们F城人口流动更频繁,说不定会有线索。”
“F城?”
文泽皱了皱眉,摇头:“不可能,当年抱走大校儿女的,都是他最信赖的下属,他们拼尽全力也不会让大校的儿女沦落到F城去。”
啧,至于这么看不上咱们吗?
陈渊撇撇嘴,不敢流露出不满,继续关怀:“你说说那对儿女的特征,我大小也是个城主,能帮你打听打听。”
文泽对陈渊的来历是有些好奇,这样的‘完全自然人’实在罕见,他虽不是大校的女儿,但自然人的‘气’造不了假。
或许真能有用呢?
“女儿是华人纯血,名字叫沈如意,黑发黑眼,就是你这种相貌。儿子……几乎没生还的可能。”
文泽边说边转身,右手已经扶上门把,陈渊生怕他现在出去找何修远算账,拼命挽留:“儿子叫什么也说说嘛,只要没见到尸体,都有可能!”
文泽已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想了想,回头:“儿子叫沈无倾,混血异色瞳,左眼蓝色,右眼……”
砰——
阳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文泽躲闪不及,被撞到门后的墙上,一个黑影从门口蹿了进来,眼神扫过陈渊,看到他凌乱的衣领和糊掉的口红,身形瞬间僵住了。
异色瞳的混血沈无倾先生,怒目圆睁,平时清透如海水的左眼一片灰蓝,迸出肃杀冷光,他的双臂无法抑制地抖动,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发颤。
“他对你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6章
陈渊被短短半分钟里的信息量吓懵了, 他甚至还来不及去想K的怒气来自哪里, 又一道黑影夹着疾风扑面而来,K没有回头, 直接一个肘击挡开文泽的手刀,再滑步转身,用身体护着陈渊连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
文泽又惊又怒, 立刻就要转头叫人,陈渊按着K的肩膀, 使劲一蹿:“别别别!这是沈无倾!你要找的沈无倾!”
“什么?”
文泽皱起的眉心快要打结了,他余怒未消地瞪向陈渊,眼神扫过K的脸, 猛地怔住了。
阳台是供人说私密话的地方,灯光晦暗且暧|昧,微弱的亮光只够看清人的轮廓,文泽匆匆一瞥, 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的大校!
那双冒火的眼睛跟盛怒中的大校一模一样!
文泽的眼神抖得像遭遇了地震, 他急喘了两口气, 再次发问:“你是谁??”
陈渊死死抱住还想往前冲的K,贴着K的耳朵低吼:“K别冲动!这人认识你,他认识你!”
厅内有人察觉了阳台这番骚动, 脚步纷沓而至, 文泽迅速摔上门,转过身面朝向K跟陈渊。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上校,上校?没事吧?”
“没事, 都退开!”文泽沉声下令,门外立刻安静下来。
K被陈渊甜腻腻的声音刮着耳膜,扭头瞧见他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喷着怒气将人拽进怀里,粗手粗脚地扯着衣襟扣扣子,
陈渊低头看了一眼,才恍惚K为什么发火,赶紧搓了搓他手臂,温言安抚道:“这是我自己扯开的,跟上校没关系。他已经知道我是男人了,他不是、不是来猎艳的……”
K狐疑地看了陈渊一眼,眼中的怒意稍退:“他没碰你?”
陈渊立刻弯了弯眼角,语气越发细软:“怎么会,你渊哥是谁啊,别人能随便近我的身吗?别误会别误会,这上校是个好人!”
“无倾?”
文泽盯着K,试探地叫了一声,语音带颤。
K仍皱着眉,不悦地瞥了瞥文泽,把陈渊脸上的口红擦干净了,再将人藏到自己身后,这才转过身,冷冷看向文泽:“有事?我没见过你。”
K一开口,文泽顿时清醒了不少,K的声音跟大校没有相似处,他的身材也比大校更高些,五官也有差异,只有那双眼睛神似大校。
“……是个儿子,虽然是混血,但很漂亮……两眼颜色不一样,右眼像我,左眼跟他妈妈一样,矢车菊蓝……哪天带出来让你们瞧瞧……”
文泽喉头发紧,大校当年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这个儿子从出生就注定无法进入联邦系统,因此大校很少在人前提及,知道他特征的也寥寥无几,
事故后不久,大校就收到确切消息,证实带走无倾的白衍中校感染KD病毒,被E圈某生态城击杀,所以这些年他们翻遍了整个E圈,动用一切关系搜寻东方纯血女子,想要找回如意。
万万没想到,先找到的竟然是无倾!
文泽很清楚身份的确定还需要进一步查验DNA,但就凭这双眼,他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但无倾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身后那个装女人的男人又是谁?
陈渊见他俩大眼瞪小眼,半天不说一句话,有些急了,把抓在手里的那个怀表递到K面前,低声告诉他:“那人说认识你父母,这照片你有印象吗?”
K接过怀表,对着里面的照片看了半天,缓缓摇头:“我没有五岁以前的记忆。”
?!
陈渊迅速瞥了眼文泽,两人同时想到了那场爆炸。
K把怀表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还给陈渊:“白叔的房间里也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跟我……”
“白叔?”
文泽激动地往前迈了一大步,死死盯着K追问:“白叔是谁?你、你的抚养人姓白?”
K警戒地看向文泽,常年的习惯,让他对联邦的人没有任何好感,这人不知从哪儿掏了个旧怀表,还故弄玄虚地编出个故事来糊弄人,他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不管文泽有没有碰到陈渊,让陈渊以这幅面目跟陌生男人待到现在,已经是K能忍受的极限了。
他侧身抓起陈渊的手,“还有事吗?该走了。”
有事,当然有事!
这不什么事都还没解决吗!
陈渊怔了怔,刚想开口,见K神色不虞,忽地留了个心眼,到嘴边的话变成了点头:“你要不认识就没事了,走吧。”
“等等!”
文泽急了,伸手拦住两人的去路,语气焦急地问K:“你就算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总该有抚养人或是看护人吧?他叫什么?你是在哪里长大的,E22114吗?我会马上叫人来采集你的DNA,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沈无倾,你其实……”
“对不起,”
K冷冷打断文泽的话,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眼神,“我叫K,不是沈无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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