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青年倒也是没有想到宋榆雁的伤会这般严重,不懂医的他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还要多久可以活?”片刻沉默宋青芜突然问了一句。
“半天。”女军医的声音凝重无比。
出乎意料的,宋青芜的怒火却突然平息了下来,淡漠道:“下去。”
“是……”他们不敢不听宋青芜的话,即便他们再是担心宋榆雁。
“青芜,你......”蓝衣青年不解他的意思,不明白为何突然把医生喊下去。
“给你半个时辰,找处冰窟。”宋青芜站起身来,拾起法杖,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蓝衣青年愈发不解了。
“救人。”宋青芜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卧房。
宋青芜进去不久,就有人来通报说宋将军全胜而归,蓝衣青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喊人把宋枟竹与秦倾请了进来。
“属下见过宋将军、秦军师。”两人一进来就看到温文尔雅的青年对他们行礼,四处巡视却并未发现宋青芜。
秦倾把宋枟竹扶到主座上坐着,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旁边,时时刻刻注意着妻子与孩子的安全。
“你是何人”宋枟竹示意他起身,疑惑地问。
“属下,何子瑕。”何子瑕抬起头,水蓝色眸子无比好看,他虽有一张弱不禁风的书生脸,但却没有一点文弱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高深莫测、温和谦逊。
“何子瑕”宋枟竹眨眨眼,她好像是记得九年前宋青芜身边是有一个叫何子瑕的小乞丐,听说还是何国失散多年的六皇子,没想到当时瘦骨嶙峋脏兮兮的他,现在也成长得这般出色了。
“青……殿下呢?”她差点脱口而出宋青芜的大名,但想着他如今已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这礼仪还是不能失。
提起这个,何子瑕就对二人充满了怨气,二人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了,连这么明显都调虎离山之计都看不出来吗?如果他们晚来一步,宋榆雁早已丢了性命。
“殿下正在竭尽全力挽回副城主的生命。”
“小雁怎么了?”宋枟竹脸色一白,急忙站起来。
冒冒失失的举动吓得秦倾脸色跟着白了,“不要激动。”他牢牢搂住宋枟竹的腰,低声命令。
“性命垂危。军医说,仅有半日可活。”何子瑕的脸色凝重了下去。九年一别,归来时都没有听到那个活泼的女孩说一句话,都没有看到她看到自己充满了灵性的眸子睁大的样子,她就已经濒临死亡。
宋枟竹脸色愈发苍白,连带着腹部也有些微痛,嘴唇颤抖,一旁的秦倾也是带着惋惜的神情,但还是媳妇重要,他紧张地抚摸着宋枟竹的小腹。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宋枟竹轻声询问。
何子瑕不确定地摇头,道:“殿下似乎有法子。”
“希望殿下能够把她救活。”秦倾难得说话带着感情。
何子瑕看着二人担忧的神情并未是佯装出来的,心底的埋怨也消散许多。其实秦倾与宋枟竹采取的已经是应对这局面最好的法子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何国居然能够找到高阶法师制出“绝速”这等百闻不如一见的史诗级别的法阵。
何国……何子瑕眸色加深,脸色很是难看。那个地方,他真的是越来越恨了。
“要是他在就好了。”宋枟竹扶着腰轻轻坐下,叹息道。她说的是便是霍珂,阿珂,阿珂医术超群,指不定能够帮助宋青芜。
“他?”何子瑕并不是很清楚蛮荒城的一些情况。
“他是一个很爱小雁的人,如果他知道此事,一定会拼尽全力救活小雁后再把何国搅得天翻地覆。”宋枟竹扁了扁嘴,轻声道。
“那他去哪里了?需要我派人把他找出来吗?”何子瑕一听,眼睛一亮。
“不用。”还未等宋枟竹回答,一道清冷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宋青芜拿着法杖从卧房内走了出来,冷冰冰地站在门边,并没有要和九年未见的宋枟竹二人寒暄的意思。
见到他,宋枟竹极为震动,宋青芜的变化真的太大。褪去一身懒惰,长大了,性子不再似从前那般吊儿郎当,清冷脱俗,瘦削的身子骨足以说明这九年过得不易。对上宋青芜的眸子,又被其中的无神与死气给吓到了,以前漂漂亮亮的翠绿色,怎么会变成阴沉沉的墨绿色呢?
太多疑惑想要询问,宋枟竹就欲开口,就立马被宋青芜打断:“找到了?”他是看着何子瑕问的。
“抱歉,我马上去。”何子瑕摇摇头。
“动作快。”宋青芜留下三个字就转身又进了房门。
宋枟竹感觉自己被完全无视了,宋青芜也就在刚刚出来的时候随意地瞟了他们一眼,说话功夫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不明白宋青芜为何这般,而她也无法直接询问宋青芜,只能把疑惑的眸子移向何子瑕。如果宋青芜有什么苦难,她肯定会帮忙,他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让她真的很担心。
何子瑕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能说多,转身离开,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宋榆雁的生命耗不起。
第55章 壮烈
头顶一重,宋枟竹偏头就看到秦倾收回揉她的脑袋的手。轻轻把她拥在怀里。
秦倾道:“放心吧,一切都交给他。能够当上储君,说明他的实力足以震慑众人。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处理烈士的后事,等小雁醒过来。”
“嗯。”宋枟竹点了点头,心中的忧虑不减分毫。将军营内浓郁的血腥味着实让人心慌,但现在干等着也没有任何作用,只能暂时放下对两个孩子的担忧。
为宋枟竹整理了一下衣裳,确保没有冷空气能够骚扰到她,秦倾这才扶着宋枟竹走出了将军营。
二人的身后,宋青芜握着法杖笔直地站在门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的背影,也不知道他站在此处已经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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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了片刻,就看到源源不断的马车从南城门驶进来,马车上堆放了所有蛮荒军的尸体,每具尸体的样子都无比惨烈,缺胳膊断腿的随处可见,有些更是被虐待得面目全非。
每张脸、每个身形都很熟悉,宋枟竹咬住嘴唇,泪水在眼眶内打转,整张脸已经没有了血色。
秦倾也是微皱眉头,紧紧地搂住宋枟竹。
一辆马车上放了四具尸体,四人的面容残存,可以看出四人是亲兄弟。
宋枟竹向那个方向鞠了一躬,向四人表达自己的敬意,起身时泪水已经滑下了面容。
紧跟着的,是血肉模糊的一车,依稀可以看出是三个人,他们的身上都插满了锋利的箭,手上还紧紧握着尖枪,枪刃插入了自己的脚背。
推车的两名宋军都是面带悲壮之色,毕竟这副模样任谁看起来都不会不难受。
完全能够想象出三人毫不犹豫地为战友挡箭的模样,死前也要让自己成为一堵坚实的墙,保护身后的人。
宋枟竹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停下。走上前去一支一支地把插在他们身上的长箭拔下来,秦倾见她这样,也是伸出修长白皙干净的手帮忙,二人毫不介意手上沾上鲜血。
地上堆了一摞箭,秦倾撩起自己的衣裳,认真地为宋枟竹擦拭双手,染了鲜血的红衣愈发绚烂。
似是觉得不妥,秦倾微微皱了皱眉,挥了挥手,便有几名侍从为他取来两件白衣,一件给宋枟竹穿上,一件给自己穿上。
这是秦倾第一次换下高调的红衣,白衣加身,绝代风华略减,却多了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二人对着马车再次鞠了一躬,全程无话。
推马车的两名宋军也是恭敬无比地向马车和宋枟竹二人行礼。
宋枟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马车,秦倾站在原地,眼睛随意瞟到了一个方向,瞳孔一缩。
目送马车远处,宋枟竹只觉得心里极其悲怆,而肩头一紧,被秦倾强行转了个方向,转身离开。二人背离的方向,亦是驶来一辆马车。
秦倾把她带到了睡房,宋枟竹神情恍惚地躺在了床上,秦倾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
“好好休息,我出去帮忙。”秦倾温柔地在宋枟竹的额头落下一吻,宋枟竹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秦倾再次检查她的被子,确认已经盖好后转身出去。
宋枟竹闭着眼睛,眼泪汩汩地流下。
秦倾出了睡房,就回到方才的地方,走到了一辆马车前。
周志远躺在马车上,战甲满目疮痍,身上的血洞还在流血,脸上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无比苍老,浑身上下冰冷异常,死气沉沉,平常锐利的眸子不再显现,眼皮合上了,而且永远也不可能打开了。
秦倾看着他,轻轻叹气。周志远跟着宋枟竹也有十几年,不知道为她提供多少帮助,给了她多少温暖,宋枟竹待他也不似平常属下,而是真正把他当作父亲。
幸亏方才他提早看到,要是被宋枟竹看到,也不知道那个傻女人会难受成什么样,她现在怀着身孕,而且是最危险的时候,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周志远周身的死气尤为别人更甚,秦倾用内力大致探测后便了然。
周志远临死前竟硬生生把内丹逼出了丹田,甚至逼出了体外,将内丹给了别人。而这唯二的可能,就是宋榆雁和周和格。
但秦倾猜十有八九是宋榆雁得了这枚内丹,因为周和格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多半是被宋榆雁派出去搬救兵了。
内丹修炼多么不易,一名武者哪怕死去也不愿将自己毕生心血让别人夺了去,他们宁愿内丹随着自己的死亡而消散天地。
但周志远明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真正的大义凛然。
秦倾恭敬地向他鞠躬,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才起身。
蛮荒军尸横遍野,血腥味浓郁,而被宋榆雁“赶走”的百姓全部回来了,他们在尸体堆内寻找亲人的遗体,几乎流尽了这一生的泪水。
秦倾看着密密麻麻的尸体,竟觉得这般物是人非。
九年前,第九队总共五千三百二十六人,如今活下来的,仅有宋榆雁、周和格两人。
秦倾转过身去,却发现宋枟竹捂着嘴站着,身体颤抖,心头一紧,慌忙跑过去抱着她。
“傻瓜,外面风大,跑出来干什么?”
宋枟竹满脸都是眼泪,心底温暖之余却疼的抽搐:“你没必要瞒着我,这事……我迟早都会知道……”
“孩子月数还小……”
“没关系……”宋枟竹摸着肚子,哭腔很重。
还没有多久呢,周志远还很高兴,说她一定会生下一个文武双全的宝宝,他做爷爷的教武功,秦倾做爹爹的教文书。
她记得她还不高兴呢:“我做娘亲也可以教武功!”
秦倾当时也难得回嘴:“我也可以。”
只是这些只存在于回忆之中了,那坚毅的队长,给她父亲般温暖的人。
秦倾把宋枟竹带回房中时,他的白衣已经被宋枟竹哭湿了好一大块。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宋枟竹苍白的小脸,她哭得这般可怜,可怜让他心都快化了。
“竹儿,别哭了。伤身子。”秦倾抹去她的眼泪,把她抱着放在床上。
宋枟竹挣脱他的手,躺在床上,翻个身,背对着他,哽咽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放心,我知道我还怀着孕。”
秦倾无法,替她盖好被子,检查完房间里没有漏风的地方后,轻手轻脚地坐到火炉边坐下,隔着火光,用极致温柔缱绻的眼神,看着宋枟竹。
第56章 救治
何子瑕派了不少人,再加上他自己,在蛮荒城内四处寻找冰窟。何子瑕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外传的蛮荒城实在穷苦潦倒。
四处寻找,何子瑕才明白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听信传言,蛮荒城经过宋枟竹九年的努力,已经繁华异常,何子瑕不禁打心眼里佩服宋枟竹了,一介女流,战场上巾帼不让须眉,处理起城市事务来也是井井有条。
很快他便打听到一家出售肉品的店铺修建了一处冰窟,他查看了一番,不算大但也应该够了。吩咐人把冰窟内清空,他就匆匆赶回将军营。
刚刚走到营门口,就发现一处一瘸一拐地走来一名青年,他拄着拐杖,走路颇为吃力,虽是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但浑身上下的伤口依旧在流血,每一步踩在雪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淡淡的血印。黝黑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是干巴巴的。
“你来这做什么不要命了吗?”何子瑕眉头一皱,不满地看着紧张得在踱步的周和格。
“小雁怎么样了?”此时周和格心里那里还有自己的伤势,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蛮荒城,打听到殿下带回一重伤少女,便立马反应过来是宋榆雁,便匆匆往将军营走来。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尸体,心里的担忧愈发浓郁。
何子瑕知晓他是太过担心宋榆雁,控制住自己的语气,轻笑道:“放心吧,殿下医术高明,她会没事。”
“意思就是现在她有事对吗?这股浓郁的血腥味是来自于她的吗?咳咳……我听别人说她受伤很重,奄奄一息,殿下咳咳……咳咳……真的,有办法吗?小雁她……咳咳……”周和格一个激动,手上的拐杖也掉了下去,双手死死地握住何子瑕的手,说话间不停咳嗽着。
何子瑕见他嘴边已经染了红,果断地抬手往他后颈一敲,周和格软软地倒了下去。
“带他回去。”把晕过去的周和格交给了属下,何子瑕便急忙闪进了将军营内。
径直走进卧房,却突然瞥见一抹白,脸一红,尴尬地转身。
宋青芜面无表情地为宋榆雁穿好衣裳,方才他在为她检查伤势。
“怎样。”宋青芜清凉开口。
“找到了,不过有点小。”何子瑕依旧背对着二人,脸滚烫滚烫的。
“无妨。”宋青芜满意地点头,左手横过宋榆雁的脖颈,右手抬起她的身子,将宋榆雁打横抱起。
何子瑕转身瞧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意,担忧地道:“我来吧?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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