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缺乏情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你和你母亲很像。”
席莫回抑制住内心所有波动,平淡答道:“我和她不同。”
说话间,阿辛罗之书在他摊开的掌心虚虚悬浮,快速翻动的书页中绽放出灿黄色光晕,持书者半阖的琥珀色眼底流转出金子般的光泽,在瞳眸中凝成渺小而不可忽视的双蛇缠杖之象。
“桓修白,站起来。”
桓修白撑起作痛的躯体,要紧牙关站起。
霎时,乌云翻滚,一缕细缈的微风穿过末日废土,拂过alpha耳畔,带起银色悠长的细缕,以他为中心倏然亮起光辉灿烂的法阵,复杂难懂的符文与图案犹如流淌于河川中的月辉,灌注渗透进大地,将桓修白圈在了保护地内。
“站到我身边来。”
这声音安定,宁静,隐隐之中蕴藏着坚定强悍的魔力,将桓修白的意志力重新推上了巅峰。
手臂粗的重型枪炮在手中幻化成型,桓修白将它扛在肩上,立于alpha身旁,他克制不住将视线全部投掷到席莫回于咒术催熟中如梦似幻的侧颜上。
这是一场神与人的对决,真正的神悬在半空,可桓修白眼中,担当得起神明一词的,只有他的alpha。
研究所大院里的空气狂躁涌动。方如文秀的脸映衬在血色天光下,缓慢蠕动嘴唇:“席家小子,这原本不关你的事。你掏了他的心,我不会计较。你现在走,还能全身而退。”
“为何不关我事。”席莫回抿出轻笑,手腕没入阿辛罗中,骤然抽出一柄光华溢转的古杖,材质白皙温和,似骨非骨,他翻过掌心,曲膝压身轻轻小跃,鞋尖点过之处亮起同样的环形符文,虚空踩着它们跃上半空,与方如对峙而立。
骨杖乘风疾驰而去,与“左手之墙”轰隆碰撞,来个硬碰硬,几乎是同一秒,桓修白用“解构力”凝成的炮弹从低空冲飞而上,轰在同一处。
席莫回飞舞的长发在烈烈狂风中雪白得冷峻,他的声音穿破喧嚣,到达方如耳中:“那是我选定成神时的‘祭品’,如何不关我事。”
两百只手混乱碎落了一小半,掉入泥土,瞬间消失。
方如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狂吼,他的半张脸置于阴影中,笑了笑。“谢谢你们送的小礼物。”
失去神智被控制的黑龙急掠而过,锋利硕大的利爪冲着席莫回刺过去。席莫回反身躲避,黑龙不休不饶,拍打着阔翅,随着一声惊惧心脾的龙吼,纯黑带红的龙焰将除了保护圈之外的地块化为一片凶猛的火海。
“皮夹克!!”桓修白愤怒至极,手中的枪炮化为一柄巨斧,半空中,在方如身后浮现出一团昏黑大如冥日的影子。
“我不想让结局太难看。”方如稍稍侧头,吞吃了数个小世界实力扩张百倍的时空幂洞张开大嘴,无尽虚空中能绞碎一切物体的波纹在它口中拉抻。
“你放什么狗屁!”桓修白在龙再次袭来时,跳到龙背上,一个借力高高跃起,斧头的利刃划过一道冷光,携卷了千钧之力,咆哮着劈开男人的肩膀,一分两块。
时空幂洞一口吞下一半,阿辛罗冲扑而上,嘎吱嘎吱嚼碎了另一半。
剩下的一百多只手痉挛扭曲地颤动着,手指头痛苦地扭成麻花,不知所措,无端蠕动。
桓修白不敢大意,“他死了吗?”
席莫回:“你先回圈里来。”
其中一只手悄悄浮现在他背后,点了点他的脖子,桓修白下意识转身,被那只手一把握住致命的咽喉。
从手腕断裂的地方逐渐长出了一具男人的躯体,像是碎裂的马赛克拼图重聚,方如的半张脸迅速重构在他眼前十厘米处。
方如浮现出微笑:“我没有躯体,怎么能杀得死我呢?”
桓修白正要动作,方如口中传出机械的声音:“系统开启,封印封锁程度【100%】。”
他骤然睁大双眼。
他忘了,这个人是主脑,是MOC所有干员植入系统的操控者,他们所有人都自愿签署了接受能力封锁的条约!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胜算。
席莫回的心冷到发颤,用力掰动了时间怀表的指针——
“不需要做无用功。你的时间法则运用再醇熟,也无法改变我制造的‘事实’。”
方如刚说完,三枚指针已经按不动了。不论席莫回的指头如何下劲,用力到几近指骨断裂,也只有秒针微微动了一点点。
可以的,应该可以!他看到了希望,倾其所有力量投注到时间法则之上,主脑的影现开始倒退,桓修白的声音模糊不清,他置身于时间回溯的洪流之中,强迫自己吞下满口涌上来的鲜血——
“迸——”
是细小的一声,却在席莫回脑中震动轰鸣。
指针断了。怀表碎裂了。
他呕出一大口鲜血,坠落地面。
但他爬起来了,踉踉跄跄走出保护圈,紧抓着阿辛罗,想向主脑发起最后一波攻击。
主脑拎着omega的后颈,在转身前朝他张开两指。
席莫回和着血,强提气息,高声唱咒——
在主脑割裂空间的凝聚一击撕破他的躯体前,一只手从后面将席莫回捞了回去,拂袖挡下一波。
主脑趣味道:“哼,是你。”
席悯面色冷肃,将儿子护在身后,右手背过身去,拇指一按,在席莫回口中强塞了颗治愈药丸。
席莫回哽咽吞下药丸,抓住女人的胳膊,嗓音嘶哑:“母亲,救他——”
席悯没有回头,也没有出一声,而是发动了大范围绞杀咒术。
席莫回心口寒凉,视线模糊晃动,他的情人,没有人能救下来,连他的母亲也不愿意。
主脑吃痛挡下,两百只摇摇晃晃的手只剩下八十只。他揪住意识昏迷的桓修白,召唤了黑龙,拿到东西准备撤离。
席莫回抓住席悯的手,勉力站起来,却被他母亲紧紧钳住,不让他踏出圈子半步。他懊悔,揪心,痛到神智发麻,在主脑离开前绝望又饱含一丝期望地呼唤着:“桓修白,桓修白!为了我,活下去!”
桓修白动了动手指,即将睁开眼睛,下一秒,时空转移的压迫力就损毁了他的神智。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躺在湿冷的水泥地面上,从手指到全身都仿佛失去了基本的知觉。
“休息好了吗?”主脑轻巧问道。
桓修白睁开眼睛,面前却是一片漆黑。他感到眼前紧绑着布带,遮住了视线。
逐渐,感觉、知觉、听觉重回这具身体。他捕捉到了周围窸窸窣窣的动静,周围有人,不止一个,有很多人,信息素庞杂混乱,交错地宛如盘成大球的毛线团。
“不用费力去扯布带,我直接剥夺了你的视力。在你周围,有除你之外的999个人。你可以选择杀光他们,或者被他们杀死。”
“温馨提醒,你的能力被系统封锁,而他们的没有。”
桓修白摸索着站起来,控制住呼吸倒退。在他看不见的周围,密密麻麻被从各个世界绑架而来的顶级异能者也随之苏醒,并接受同样的游戏规则。
养蛊吗?
哈,真是老套。
桓修白布满血的手掌颤着按上自己的小腹,对自己说:
活下来,为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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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我心里火烧火燎的,啊啊啊我不行,我心疼啊!!!!我滴美美桓啊,老母亲受不住(自动躺进油锅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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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一起逛街街中。
席莫回:口渴了,买瓶水。
桓修白怒视:买什么水?浪费钱,你看不起本omega吗?(拖进商场母婴室中解开扣子按头喝nainai)
孩子:口渴,想喝奶
桓修白冷漠:我去买瓶水
皮夹克:我有(举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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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昨天跑了一群人,都取消收藏了……我太难了,这年头还是写小甜饼的保险呜呜呜呜呜
感谢留言的仙女教母们,给你们送上红烧鳕鱼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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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成神的祭品
主脑走了, 留下一地狼藉。
席莫回失去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似呢喃, 又似怨叹:“母亲,为什么不救他……”
席悯用右手拽了下左手的手套边缘,似乎有意想遮住什么。她面如冷霜, 好似漠不关心, 问道:“他是谁?”
任性出走了六个多月的孩子,开口便是质问。
席悯从小儿子那里得知了消息,亲自来捉长子回去。却未料到, 她若是未能及时赶到,方未兴一击落在亲骨肉身上, 席莫回差点就要身损形消,再无母子相聚可能。
“他是……”席莫回掩藏住情绪,背对着母亲, “是我的……”
席悯静静等着他说,席莫回看似平稳的声调戛然止住, 像被斩断的弦, 持续震动,却发不出声响。
他虽未说出口, 席悯心中已了然。
席莫回恍惚凝视着地面,自言自语:“……我该带他走的。”
他弯下腰,很慢很慢, 仿佛仅仅是一个动作就耗费了仅剩的生命力。手指浸到冰冷的水坑里, 捡起桓修白丢下的手机, 直起腰,低着头,默默擦拭着它。
屏幕闪烁了一下,亮了。
席悯移过去目光,屏保是一张席莫回熟睡的照片,神态安然,毫不设防。
席莫回看到它的瞬间,像被手机咬了一口,手指无力地松开,手机从指间掉下去。
——什么时候偷拍的,他都不知道。
席悯微微皱眉,在它重新砸进水坑前接住了它。上面残留着泥水,而她那个从小就有洁癖的孩子,之前居然肯抓在手里,她略有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
北方大地的寒气凶猛地扑张过来,她的目光落在孩子与自己有七分肖似侧颜,发现他颤着睫毛,眼底藏着少见的无助。
某种共情慢慢浸透她的心底。
曾几何时,在这同一块大陆上,她也曾面临同样的困境。
自以为坚不可摧,在经历一段刻骨铭心之后,才知晓慌张无措的紧迫,意识到这世上也有以己之力不可为之事。
拥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方才感受到责任的重担。
这些思绪短暂滚过心头,席悯声调不变,威严不减,“和我回去,往事既往不咎,好好继承家业,才能承担你应有的责任。”
席莫回身躯震动了下,转过身,抬眼时竟是愤恨,眼尾通红,直视着他母亲:“责任,家族!如果在这里的是席墨之,母亲还会这么说吗!”他惨笑了声,“如果是席墨之求您,您肯定会答应,对我呢?您永远这么狠心。”
席悯无动于衷,琥珀色的美目冷硬如玉石,声音铿锵作响:“席莫回,你可知,换做是席墨之犯下毁坏本家三层楼,偷盗重宝,连夜逃家,投入敌方组织做一介打手,枉顾性命植入子宫未婚怀子,我身为家主会怎么惩戒?”
席莫回溢出一声无所谓的讽笑,“打入七层楼顶,囚禁一生直到悔过。”
“而我告诉你,既往不咎。”
“我不在乎。”席莫回轻声道,“您的惩戒,您的家族责任,我都不在乎。”
“你错了。我作为人/妻,人母,该担下的责任早已完成。摆在你面前的责任,是对你自己负责,席莫回。”
“借口。”
席悯声线肃冷:“你可以不为家族,却不能不顾小家。你肯开口求我救‘他’,自然早做好了觉悟。你是席氏嫡长,八十个世界的未来管理者,被敌手当面夺去所有物,无能为力失了小家,甘心吗?情愿吗?”
甘心吗,情愿吗?
这六个字如千吨重铁,捶打在席莫回心头,震得他心神动荡,喉间泛上一阵血的腥甜。
当然不能甘心,不能情愿!
“席莫回,你该感谢命运给了你反击的机会。如果你不是我席悯的儿子,而是一介普通人,你连哀叹的资格都没有。”
席莫回抿紧唇不出声。
席悯用咒术风干手机,塞进儿子大衣口袋里,淡淡问:“是和我回去,重振旗鼓,还是安于现状,就此放弃?”
席莫回扬起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夜晚湿冷的空气灌进嗓子里,刺痛地哑了声音:“我回去。”
时隔六个月,再次踏入席氏七层塔,心境大有不同。
他出走之时,满怀恨意,觉得天道不公,世道苍凉,没有一个世界能留他驻足;回来时,踏进朱红色的楼阁,想的是梦境中的外乡人怎样日日冒险爬到他窗前,以后的以后,他们又会在这里留下怎样的生活痕迹。
这个长久被他视为囚笼的地方,第一次褪离了灰败的颜色,在他眼中重现辉煌的色泽。
既然无法脱离囚笼,就成为它的主人,利用它,凌驾它之上。
席悯站在他身前,同他一起共同仰望这座传承数千年的庞然大物。她似乎看透了席莫回的想法,说道:“曾经,我也不愿回到这座楼里。”
但在那之后就不同了。她有了小家,需要一个安全的港湾,保证她的爱人与孩子不受侵害,她才发现,这世上没有比云海穹宫更合适的地方。
她经历了思想的改变,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认识到这一现实。
往往,厌倦的一样东西,最终会是你最不可或缺的。情感与现实需求相悖时,就要学会妥协和变通。
如同云海穹宫,如同席氏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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