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遇:“以为我会死?”
贺星阑呼吸一哽,随即用力摇头,“呸呸呸才不会,您是最强的!才不会死呢,您救了我还给我起了名字,是世界上……不,您是全宇宙最好的人。”
裴行遇在心里轻笑了下,他一点也不强,也并不好。
他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没有办法找出“天纪”号爆炸的原因、没办法救烟烟,也没办法尽早还靳燃自由之身,还要让他背负这么大的责任。
贺星阑咬了下嘴唇,小声说:“司令您这么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裴行遇莞尔,“那好,借你吉言了。”
两人进来的时候,孟如钱已经带人等在里面了,这次参与演习的所有人,包括洛新阳和钟琯宋思深。
士兵们齐刷刷地去看裴行遇,钟琯不敢抬头,下巴都快杵进军装领口里,放在腿边的两只手攥的发抖。
宋思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隐约可见下颚肌肉抽动似乎在咬牙忍耐着什么。
孟如钱走下来,“司令,您还好吗?”
“没事。”裴行遇走上台,伸手拨了下扩音晶片离得近了一些,他提不起气不能太大声,轻轻咳了下然后开口,“你们都是紫微垣的军人,霍尔送上来的也好我亲自挑选的也好,只要还穿着紫微垣的军装我就不会去怀疑你们任何一个人。”
空间舱内安静极了,只有裴行遇缓慢的声音,“紫微垣是我们每一个人要守护的地方,不到最后一刻我不希望他会被打散重组,所以这次演习,只能赢不能输。”
“我和孟舰长商量过,这次的演习指挥由靳燃接手。”裴行遇环视一圈,视线几乎在每个人的脸上一掠而过,“有没有异议?”
众人哗然,除了宋思深和孟如钱之外每个人都是一脸震惊,为什么会选择靳燃?
钟琯惊声,“靳燃?!”
林开岁嘴角的笑意凝固,倏地看向站在下面的靳燃,为什么司令会选择一个连军职都没有的靳燃?他只不过是个副官!
他能干什么!
“司令!”林开岁不敢置信地指着靳燃,眉头紧锁地问:“您让他上?他会指挥吗?万一输了他能承担的起责任吗?”
裴行遇没有像跟孟如钱那样说所有后果由他承担,反而是看向林开岁,淡淡问他:“如果我把这个责任交给你,你愿意吗?”
林开岁哑然,交给他?
他做梦都想要接手紫微垣,可现在这个时机,谁接紫微垣谁就会万劫不复,他想要可不是要这样的烫手山芋啊!
“我……”
裴行遇提高嗓音,冷声问他:“回答我!”
林开岁被他冷厉的声音震得一哆嗦,没说出话来,裴行遇冷冷看着他重复,“回答我!”
林开岁后退一步归了队,冲他行军礼,“既然您指定靳燃接手,那我服从您的命令。”
裴行遇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我是紫微垣的最高执行长官,靳燃所做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可能发生的后果,有异议现在提,演习开始的那一刻所有人必须听从靳燃的指挥,违反者,逐出紫微垣,听见没有?!”
寂静。
两秒之后,众人齐声:“是,司令!”
林开岁咬着牙不吭声,凭什么!他任劳任怨地跟他在紫微垣待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说他是裴行遇的接班人,他听说十七军团的作战部长周槐茂要退了,裴行遇很有可能调回霍尔。
现在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靳燃!
他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跟他抢紫微垣最高执行长官的位置!
他绝不允许!
**
钟琯欲言又止地看着靳燃,用力吸了几口气又呼出去,默默地先回了宿舍。
他已经清楚了这次裴司令受伤是因为十一军团或者十三军团那边有人藏了杀伤性武器,也是因为他那一下失误导致的支援不及。
靳燃上的话,岂不是危险极了?
他有心说是自己的责任,自己替靳燃上,可想法才一涌入脑子他就觉得可笑了,他连演习都会紧张,面对未知他可能连操控杆都抓不稳了,遑论去指挥。
他说出来就是贻笑大方了。
偌大空间舱里只有钟琯一个人,他坐在桌边出神,通讯器突然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紧张地接了起来。
“部长。”
“现在紫微垣什么状况?我怎么听人说裴行遇受伤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报告?”
钟琯掐紧手指,尽量有条理地把从开始演习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靳绍原,“今天裴司令说让靳燃顶替他上场指挥,就……就这样了。”
靳绍原嗓门儿大,震的钟琯哆嗦了下。
“我让你给我看着他,你就这么给我看着的?现在的紫微垣是什么状态谁接谁身败名裂!况且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有杀伤性武器!”靳绍原气的脸色铁青,沉声骂道:“都是废物,我要你有什么用,一点事都办不好!”
钟琯不敢吭声,听靳绍原在那边自言自语了一会才小声开口,“对不起部长,我有负您的重托,没有看住靳燃。”
靳绍原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这件事多半不是裴行遇强迫,而是他自己愿意的。
“算了。”靳绍原想了想说,“你一天没暴露就给我待在紫微垣一天,裴行遇受伤的事轮不到我追责,其他的我亲自问靳燃。”
通讯切断。
靳绍原立刻又去联结靳燃的通讯器,连拨了三次他才允许通话,声音一如既往地桀骜不驯,“干嘛?”
靳绍原压了压脾气,没压住,“你爹找你能干嘛,看看你死了没有。”
靳燃懒得理他,“还没死,挂了。”
“等会!”靳绍原深吸了口气,又深吸了口气才算把脾气压下去一点,尽力平静地问他:“我听说裴行遇把这次演习对练的指挥权交给你了?”
“嗯。”
靳绍原说:“他交给你,你知不知道现在临时接棒是个什么后果?万一失败了责任都在你身上!你能承担这个后果吗!裴行遇就没想过你……”
“不是他强迫,我自愿的。”靳燃向来烦他这个作风,也从来没打算跟他父慈子孝,“放心,多大的责任我自己担不会影响你。”
“我是怕你影响的意思吗?我是担心你!你难道也想跟裴行遇一样年纪轻轻就背负骂名的活着?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想弄死裴行遇吗?”
靳燃淡淡道:“不必了。”
靳绍原知道他是因为靳娴的事情怨自己,“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打算要你原谅,做军人就要有战死的准备,你姐姐为国捐躯那是她的命,上了战场谁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我也就是侥幸没死罢了。”
靳燃冷笑一声,“做军人就要有战死的准备,从我踏上紫微垣的那一刻,您就当我死了吧。”
靳绍原怒极攻心,“你混账!”
“我本来就混账,指挥权我已经接过来了,如果您是劝我放弃那还是算了吧。”靳燃把那天告诉高袂的一句话重复给靳绍原,“紫微垣只有战死,没有认输。”
靳绍原沉默了一会,“我帮你。”
靳燃切断通讯之前说了一句,“不需要,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裴行遇的事也不劳您操心,当初您跟他私自签了契约没问过我,现在也没必要管着我。”
靳绍原顿了顿,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上裴行遇了?”
第30章 出征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破脾气靳绍原一清二楚, 现在紫微垣是个什么烂摊子他也一清二楚, 给谁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靳燃在这个时候接手,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靳燃,你跟裴行遇……”
“没喜欢。”靳燃打断他的话, 冷讽道:“你以为我会喜欢上你安排的人,让自己在你的监视掌控下过一辈子?我帮他这一次, 结束就离婚。”
靳绍原让他气的说不出话, 这要是在面前, 恨不得抄起棍子先给他来一顿, “你胡闹也有点分寸, 就算是你想离婚,那这是能随便帮的吗?你想离婚我帮你问问裴……”
“不需要。”靳燃手落在切断键上,最后给他一句:“我自己会离,不准你插手我的事。”
通讯切断, 靳燃短促的舒了口气转身欲走, 一转身看到裴行遇站在门口, 有些尴尬地眨了下眼睛。
靳燃表情还是跟靳绍原说话时的嘲讽样子, 硬生生没转过来, 扭曲了两秒才“嘶”了一声,“偷听我说话?”
裴行遇沉默了两秒, 说:“靳燃,如果你是因为想要离婚而接手这次演习,那我不能交给你, 我以为你……”
“交都交了。”靳燃走上前来,伸手搁在他的脖子上,掌心贴住喉结然后轻轻收紧,“至于离婚,结的时候你没问过我的意见,离的时候总该让我自己拿主意了吧。”
裴行遇有一瞬间的难以呼吸,却并不担心靳燃会伤害他,扬眉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帮靳部长监视掌控过你,这点你不必担心,我跟你结婚所需要的的东西已经得到了。”
靳燃拇指摩挲了下他的颈侧,因为戴着手套完全感觉不到皮肤的细腻触感,然而黑色手套却和白皙皮肤形成强烈的反差,让靳燃平白燥热一分。
“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裴行遇说:“不是,你没上过真正的战场,我怕你应付不来,所以……”
靳燃没等他说完,先问道:“你相信我吗?”
裴行遇动了动脖子,伸手将他的手指拨开,垂眸理了理自己的领子,“我不信你就不会把这次的演习交给你。”
“裴行遇。”
“嗯?”
“我不会让你输。”
错身而过,裴行遇回头看着靳燃远去的背影,其实他也没有多少自信靳燃能够必赢,这本就是个千难万险的必输之赌,只能靠着他的疯,博得一线生机。
紫微垣临时调换指挥官,梅浦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对靳燃的态度是又爱又恨,一方面恨他上次炸了空间站连累自己被骂,一方面又觉得他真的敢做,搁他多长了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炸霍尔的空间站。
他倒是想真的跟靳燃交手一次。
高袂意见大一些,跟十三军团的作战部长肖且报告,“指挥官是能说换就换的?他有军职?就算是有那也是越级上任,这不符合规矩!”
肖且慢条斯理地端着用竹镊子夹起茶杯在热水里烫了一遍,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这人是整个霍尔出了名的慢性子,整天除了泡茶就是泡茶,别人急死他不急,仗可以不打,茶一滴都不能洒,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十三军团的作战部长的!
高袂耐着性子等了几秒钟,看他又终于拎起开水壶往小茶壶里倒水泡茶,于是忍着又等了几秒。
肖且泡完两杯茶,端起来在鼻端闻了闻茶香,老半天才慢条斯理地说:“不要急嘛,既然裴行遇想换指挥官,你就让他换,一个新兵能有什么能耐,还能比裴行遇更棘手不成,他给你换个人你还不乐意?”
高袂拧着眉,“总要按照规矩来吧,紫微垣上下这么不守规矩霍尔难道就不管?”
“管?”肖且放下茶杯,轻笑了下带起眼角的沟壑皱纹,“你以为霍尔不想管?你看哪个人能管得了裴行遇?霍尔监控威胁他,你以为他手上就什么制衡的东西都没有?”
高袂当然知道,裴行遇本身就是一个危险制衡者。
“那您就由着他这么说换指挥官就换指挥官?那个靳燃是什么东西,一个新兵还是个副官,连军职都没有,跟我们在战场上平起平坐?”
肖且握着杯子的手一紧,随即笑道:“敌手不分贵贱,只要他是你的敌人就应该有足够的尊重,不要轻敌啊高袂,裴行遇选择的人不会弱,说不定你会输给他。”
高袂冷哼一声:“信息素缺失那双眼几乎失明的人,输?裴行遇才应该知道什么叫错误决定!”
肖且看着切断的通讯,捏在手里的杯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地唱了句无意义的戏腔,“接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西城……”
演习开始前靳燃准备点兵,舱门忽然打开,贺星阑站在门边扶了下,众人等了两秒看见裴行遇从后面进来。
脸色依旧苍白,但仍旧站的笔直挺拔让人看不出身有重伤,他略微颔首,面色清冷地站在舱门不远示意靳燃开始。
靳燃冲他点了下头,走上台阶看着下面身负军职的长官们,站姿笔直地冲他们行了个军礼。
“紫微垣各位战士何在!”
舱内安静一秒,裴行遇站在后面没有出声,他也想看看靳燃会怎么做,贺星阑反倒是有点着急,这些人万一不服靳燃怎么办?小心地回头看了裴司令一眼。
“在!”洛新阳第一个出了声。
“在!”宋思深。
钟琯没有他们两个那么自信,却还是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地说了声:“在。”
孟如钱沉默了下,也扬声:“在!”
四人说完再次陷入宁静,紧接着便是整齐而洪亮地一声:“在!”
裴行遇眉角一舒,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也稍微扬起一点弧度,克制地又收回去,看起来仍旧冷漠的不近人情。
靳燃懒得说那些热血沸腾的台词,直截了当道:“有觉得不服我的,出列。”
不服的人自然有,但裴行遇在后面站着没人敢真的出列,靳燃扫了一圈,说:“既然没有,那么在战场上我希望你也能跟现在一样服从我的指挥。”
沉默两秒。
靳燃又说:“我不是裴司令,如果我发现有人内外勾结或是阳奉阴违拖后腿,我先轰了你,事后想跟裴司令告状的,我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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